[崩铁]从零开始的仙舟生活

　　第二天晨练日常结束，决明火急火燎往地衡司跑。

　　看一圈没见人，就询问一旁的地衡司勤务。

　　“你问小景元啊？最近总见他，一般是下午来，到处转悠。你……”对方细细打量决明几眼。

　　“他有向我问有没有黑发紫眼的孩子找他，是在说你？那下午你们说不定就能碰上了。”

　　决明道谢后离开，打算下午再来一趟。这么一算，从上次见面到现在有将近两周了。

　　良心隐隐作痛。

　　下午决明又去了趟地衡司，依旧没蹲到人，只好先回了家。

　　林先抬眼看了有些打蔫的决明，不经意说：“今天武馆不少人谈论，今晚宣夜大道好像要办灯展。”

　　有热闹？马上来。

　　“老林，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宣夜大道！”

　　“我不爱赶热闹，你去吧。玉兆带好。”林先吹了吹手里的茶，“还有，把衣服也换了。”

　　“他们做这么快？”

　　决明现在身上是系统默认装，此前的在和步离人搏斗时报废了，好在背包里还有一件。

　　他自己倒不在意，但林老头昨天直接带他去购置了些仙舟风格的衣服。现量的尺寸，承诺三天发货。

　　林先自己倒依旧是那副一看就是化外民的打扮。

　　穿戴整齐，决明凑到镜子前。

　　镜中的孩子身着带有仙舟风格的雪灰绣云纹衣袍，面容可爱。清凌凌的眼中带了些好奇，冲淡了深紫瞳色的沉郁，只余灵秀。

　　决明又对着镜子笑了笑。

　　还有俩酒窝。

　　很好，一看就是潜力无限的帅哥预备役。
　　欣赏一会儿后，决明拿起一旁的玉兆，满意离去。

　　林先啜了口茶，抬眼看人脚步轻快出了门。思及在武馆所见，仙舟人长寿，对化外短生种多有轻视，决明虽是仙舟血脉，可自小在化外长大，还是该换了服饰以防横生纠葛。

　　虽说林先也明白，真有什么，谁欺负谁倒不一定。

　　决明边走，手里抛着玉兆。这东西就是林老头能放心任他乱跑的缘由，其实和手机差不多。

　　工匠将符箓刻录在玉石中制成玉兆，而他手里的是民用玉兆，主要用于联络。听说还有不同样式，林老头给他就是个玉佩样子。

　　目前玉兆里有三个联系人，林老头，地衡司紧急联络人，还有昨天认识的狐人白珩。

　　到了星槎海中枢，因有灯会，宣夜大道热闹更甚以往。

　　鳞次栉比的商铺纷纷摆出各自的商品，或是设立告牌，或是放声吆喝。

　　灯火烁烁，往来如织。

　　夜晚的宣夜大道比白日更多几分烟火气，以它为主干，条条道路如罗浮的筋络包罗四周，游人接踵，灯光延绵，是罗浮涌流的血液。

　　无愧于罗浮最繁华商业街之名。

　　决明在人群中灵活穿梭，突然看见意料之外的人。

　　华灯照耀，对方那一头白毛更加显眼。

　　竟是景元。

　　此时他跟在一对夫妇身边，想来是和家人出游。

　　“景元！”街市嘈杂，眼见要被行人错开，决明两手做喇叭状喊道。

　　对方转过头来，愣了一下，随即拉了拉身边妇人的衣摆说了些什么，然后独自往这边来。

　　这边决明也朝对方走，二人汇合在一处商铺旁。

　　“好久不见！”决明笑起来。

　　和决明身上仅绣些云雾的衣服不同，对方一身锦衣，赤色打底，上绣草木松云还有些不知名的仙舟纹样，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小公子。

　　“我之后去地衡司没见你。”景元没搭腔，直接道。眼里还带着控诉意味。

　　“呃……我今天去了，没找见你。”

　　“可我等了十一天！”景元面露怀疑，“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嗯……怎么会呢。”

　　虽然是昨天才想起来。

　　景元没说信还是不信。他双手抱臂，就这么仰头看着决明，小脸微鼓。

　　不知道是学的谁。

　　救命，这小孩真不好糊弄。

　　在对方“你继续说，我在听”的注视下，决明败下阵来。

　　“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决明利索道歉，发出邀请，“作为赔礼，我请你喝晴柔奶，然后一起去听评书？”

　　“不过让我先想想，听评书的话要去……”决明自顾自说起来。

　　临到地方卡了壳，努力回忆起白珩的吃喝玩乐推荐表。对方很热心，知道他来罗浮不久，在玉兆上发来一长串店铺名单，衣食住行无所不包。

　　“忘忧君？”
　　“忘忧君。”
　　决明和景元异口同声。

　　“你知道？”决明好奇。
　　“听那里的东卿先生几次评书。”

　　“那太好了。”决明哥俩好地环住景元肩膀，“我现在见什么都稀奇，可又担心听不大明白。劳烦您给我讲讲，可以不？”

　　小孩高抬的下巴微微点了点。

　　很好，看来是消气了。

　　“我们现在就……对了，你家人？”

　　“刚来时我已经告诉爹娘不用等我。”景元转头看了一眼，“他们现在应该去看灯了。”

　　“那走？”

　　有了熟人领路，很快就到了地方。

　　茶馆，忘忧君。

　　走近后才发现人实在不少，决明和景元仗着个子小，成功挤到前排，还得了个座位。决明坦然地叫茶馆小妹上两杯晴柔奶，倒还真端了上来。

　　时间正正好，评书开始。

　　“今天讷，我们不讲神鬼恶人，不谈帝王侠客，就说说那当世英雄，罗浮的持明龙君，饮月！”东卿先生醒木一拍。

　　“自持明与我仙舟结为盟契，五龙远徙……”先是一段历史回顾，随即转到战役。
　　“……一时丰饶妖寇蝇聚，众将士久战不克，眼见难以支撑……”东卿先生声音沉郁，眉头皱起，好似看到凶险战局，忽又神色一缓，朗声道。
　　“胶着之下，援军处突然传来訇訇龙吟。”
　　“且看！龙君饮月亲至战场，展苍龙之传，现出本相。霎时怒涛席卷，惊涛骇浪，横扫敌营。那负隅妖寇便如土鸡瓦犬，一触即散……龙君又行云吟法术，疗愈阵中伤者……至此，贼寇授首，妖雾散去，还来一片清平世间。”
　　“这当真是——濯世净尘，青天垂虹！”

　　东卿先生手中折扇一挥，竟生出些挥斥方遒的味道。

　　“好！”
　　“讲得好！”
　　评书很精彩，可惜很多内容决明没听懂，什么苍龙之传，云吟法术……但有一点他懂了，这位饮月龙君是一位战力高，会治疗的仙舟重要人才。

　　能打又能奶，骰子我要这个！

　　不蒸馒头争口气，v我500抽，给个无限续航看我一刀一个步离。

　　决明思绪飘远。

　　旁边的景元不发一言，目光炯炯看向东卿先生，显然听得入了迷。

　　“你知道这位饮月龙君吗？”高潮部分告一段落，决明凑过去小声问。

　　景元回神，答道：
　　“听家里讲过，是罗浮看守建木的当代龙君。”

　　建木？

　　好，不知道的名词又增加了。

　　听了评书，二人结伴看灯，这边决明大吐近日习武苦水，那边景元也说家中先生上课无趣，一时二人还有些惺惺相惜。

　　漫步游逛，不自觉远了繁华主道，到了林老头任职的武馆附近，就听到异响。

　　“鬼……好鬼先生你在吗？”

　　什么玩意儿，仙舟会还闹鬼？

　　决明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罗浮本地人。

　　景元摇头。

　　决明再侧耳细听，声音好像来自旁边的小巷。

　　小巷看着有些眼熟。
　　决明对景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凑近，探头看去。

　　不只小巷眼熟，人也眼熟。

　　那不是旁人，正是昨天受欺负的黄衣小孩，此时他在巷子深处徘徊，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嘴里念念有词。

　　“好鬼，好鬼你在吗？”

　　“谢谢你帮了我。对不起，昨天因为害怕逃跑了，明明你是在帮我……”

　　这个“好鬼”，不会是在叫我吧？

　　景元也凑了过来，眼神询问。

　　决明对他摊摊手，索性不藏了，开口问那小孩：“你在找我？”

　　“啊！”小孩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决明二人，结结巴巴说。

　　“谁？没，没有。怎么了？”

　　“我是问……”决明清了下喉咙，回忆了回忆，压低嗓子。

　　“你——是——不——是——在——找——我——”
　　如怨如诉，一听就是如假包换，教科书般的鬼。

　　“啊，好鬼……”小孩脱口而出，说完表情又慌乱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哥哥你是好鬼。

　　“不是好鬼，那难不成是坏鬼？”决明反问。

　　“不是不是！好人！哥哥是好人！”小孩越说越急。

　　“这里昏暗，要不我们到那边去？”景元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石椅。

　　三人坐下后，小孩镇定许多，说自己名叫京尝，再次道谢后把手里东西递过来。

　　“这是爸爸最近根据古方复原的饮料，我很喜欢，就想拿来当礼物……”

　　“有礼物？客气客气。”决明嘴上客气完，手就接过竹罐。

　　或许是仙舟特色饮品？

　　决明扭开盖子，喝了一口。

　　……

　　这是何等地狱的味道。

　　是比头三天的干粮炸裂百倍，千倍，万倍，甚至干粮根本不配与之相比的味道。

　　对不起啊干粮，向你道歉。

　　如果不是知道小孩确实心怀感激，决明会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就算有罪，也请别用这个作为惩罚。

　　“爸爸说这叫豆汁儿，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或许……你可以让它口感更丰富些。”决明委婉地说。

　　“啊，这样。”京尝眼睛一亮，“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现在味道确实有些单调。我会建议爸爸改进的。”

　　不，你应该建议把这个饮料销毁。决明心想。

　　若干年后，决明看着风靡仙舟的［苏打豆汁儿］，无语凝噎。

　　“这里还有一罐，也送给你。”京尝把剩下一罐放到决明手边。他今天本来就是专程感谢的，此时目的达到，也该回去照顾母亲。

　　“我要回家了，太久妈妈会担心的。”

　　送走京尝，边上一直没插话的景元问，“好鬼？”

　　“他昨天受欺负，我坐墙上装鬼帮了一把。”决明边答边看着手上的竹罐发愁，转头见景元看着自己。

　　噢我知道了，你一定也想尝尝吧。

　　“来一口？”决明摇了摇竹罐。

　　“那是京尝给你的谢礼。”
　　虽然确实有些好奇。

　　“对待朋友要不吝分享，拿着。”决明把竹罐塞到景元手里。

　　景元喝了一口。

　　“怎么样？”见状决明问道。

　　“嗯……”景元思考一下，得出结论，“还不错？”

　　好好的孩子，怎么味觉就失灵了呢？

　　决明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景元，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而且这也没什么坏处。

　　“商量一下。”决明凑到景元旁边。

　　“嗯？”

　　“喜欢的话，帮我把它全喝了行吗？”

　　景元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一罐解决，还有一罐。

　　“好，就这么决定了，回去带给林老头。”决明拍板。

　　豆汁儿危机，完美解决。

　　“林爷爷没有来吗？”景元还以为对方也是和家人一起看灯。

　　“他说不爱凑热闹，老人大概都这样？”

　　老人……
　　景元想起最近一直存在心里的事，还是忍不住问。

　　“听娘说，短生种寿命短促……”

　　那日回去，见儿子高兴，景元母亲询问，景元讲了新听来的见闻，新得来的朋友，她都含笑听着。

　　待景元提及对方的短生种爷爷时，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浮现出些微的复杂与担忧。

　　化外民生命短促……如果你想听故事，娘亲给你讲？

　　话里是提议，话外则是不认同儿子与短生种交好。

　　景元拒绝了，他倒不知道相见恨晚一类的感情，可新认识的决明却是他难得聊的来的，年岁相仿的同龄人。

　　孩童往往心性纯稚，景元早慧，又比同龄人多了些主见。

　　于是他每每家里塾师结课后，就往地衡司跑，一连十几天没见人，开始心里有些憋气，后来变成对决明的担心。

　　今日恰好家中裁制新衣，才没见时间去地衡司。

　　“你也是短生种，也会变老吗？”
　　变老，然后离开？

　　景元年岁尚小，没怎么见过离别，只听长辈教导死亡即是永远离开。

　　他有些难过。

　　“我？哦，还没和你说过。”决明点开系统面板开始照着念那串种族介绍，“我是灵长目-人科-天人亚种。”

　　“地衡司也是这么写的，说我有仙舟血脉。”决明又补充。

　　景元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可这不影响他高兴起来。

　　“那就是仙舟人。”景元笑着说，“我们是一样的。”

　　嗯，还是不一样的。你根正苗红仙舟世族子弟，我根歪苗黑仙舟叛徒后裔。
　　决明在心里反驳。

　　“而且就算我是短生种，也不至于两周就没了。”随即脑中浮现了一个地狱段子：十几天没有见小伙伴，原来是死了。

　　景元听了也笑起来。

　　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所谓长生苦寿实在遥远，只要明白喜爱的朋友还能见很多次，讲很多话，就足够让他忘记此前烦恼。

　　而对于动辄近千岁的仙舟人来说，百岁寿数何尝不是如十几天般短暂呢？

　　书也听了，灯也看了，游人渐散，月上枝头，二人约好此后就在武馆周围见面后告别。

　　当然，没忘记加玉兆联络。

　　“老林，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回了家，决明冲到林先身边。

　　林先接过，喝了一口豆汁儿，面不改色，见决明半天不走，低头。

　　“还有事？”

　　“没事！晚安老林——”决明跑开。

　　奇了怪了，难道其实是我的问题？

　　决明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林先默默喝了两壶水。

　　“现在小孩怎么喜欢这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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