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

　　经姜齐这么一说，程和那个中二连忙应道：“对！上回我翘午休来找你，你也是这样莫名其妙让我闭嘴，我明明一个字都没说。”

　　沈凝星扶额：“你确实该闭嘴，老底都快兜完了。”

　　程和后知后觉，我靠女王还在这儿呢！

　　“好啊程和，你居然敢私自出学校。”王婧雪核善的声音从后响起，“八百字检讨，明天给我送到年纪办公室。”

　　“啊？不要吧主任……您怎么体罚我都行，但求您别让我写检讨行不行？您知道的，我晕字！”

　　“正好，这里就是医院，我给你找个医生看看，费用我出。”王婧雪说完，又转头对沈凝星说：“姜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心理上的一些问题有可能会反映到生理上，这样，我找个心理医生来给你看看。”

　　“对对！得好好看看！”程和附和道，“主任，您顺便再找个骨科医生，来看看凝星那一身懒骨头还有没有得救。”

　　沈凝星用能杀人的眼神看他：“你最好三秒内滚出我的视线。”

　　程和背后一凉，连忙跟着王婧雪一块出了门，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姜齐和许信风：“你们俩看好凝星，可别让他跑了。”

　　许信风把手搭在沈凝星肩上，说：“放心，他跑不掉。”

　　“……”此时此刻，沈凝星终于体会到了何为交友不慎。

　　“临序烨，”沈凝星在心里叫他，“快出来。”

　　没有回应。

　　“临序烨？”沈凝星偏头，就见临序烨扶着墙，腰都笑弯了。

　　“你好意思笑？”沈凝星盯着他，斥责道：“都怪你，醒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现在这情况，我圆谎都难。”

　　临序烨笑够了，才勉强直起腰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明明是你自己抢着睁眼的，那速度，可一点都不带犹豫。”

　　“我他妈——”

　　一旁的许信风见沈凝星盯着墙发呆，悄悄偏头对姜齐说：“我觉得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凝星他…心理上可能真的还有点问题。”

　　“我就说，那样的……唉，怎么可能彻底好。”

　　那边沈凝星还在威胁临序烨，完全没注意到许信风和姜齐的悄悄话。他看着笑到直不起腰的临序烨，心中怒斥：“你再不闭嘴，我就把自己关小黑屋一个月，让你晒不到任何光！”

　　听到这话，临序烨总算勉强稳住表情，但语气里依旧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一个月，这么狠？你舍得？”

　　“想让我不这么干也行，帮我个忙。”

　　“嗯？什么忙？”

　　沈凝星朝许信风和姜齐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说：“帮我…拦一下他们。”

　　临序烨一眼看穿沈凝星的打算，问：“你要逃？”

　　“废话，不跑等着他们把我拉到精神科吗？那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快点的。”

　　临序烨边笑边道：“好好，那你让他们转个头。”

　　沈凝星照做，许信风和姜齐转头的一瞬，沈凝星便染上了临序烨的影子，他的白发让二人吃了一惊，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二人就被定住了。

　　“好了。”临序烨脱身而出，“我们可以走了。”

　　“那他们……”

　　“放心，等你出医院他们就会恢复正常，刚才的事他们也不会记得的。但你要再不走，等那个为你哭丧的朋友回来，可就真解释不清了。”

　　对临序烨的话，沈凝星基本不会存疑。他说没事，那多半是真的没事，于是沈凝星放心离开了。

　　走出医院后，沈凝星没有打车回家，而是坐在公交车站捧着手机发呆。他坐了很久，才终于点开手机联系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电话许久才接通，那头的人带着诧异的语气问：“凝星？是凝星吗？你怎么……突然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沈凝星沉默半天，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要请个假…拜托你跟老师说一声，就说我这几天不去学校了。”

　　“嗯？”电话那头的人有些疑惑，但最后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句“好”。

　　沈凝星“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并把通话记录删了。

　　记录删完，沈凝星又捧着手机愣了半天，才点开地图开始查看公交车线路。

　　临序烨见他反常，实在没忍住，问：“凝星，你…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你这会儿很反常。”临序烨弯腰说，“不会真像你那个戴眼镜的朋友说的，你心理有问题吧？”

　　“说了多少次，别弯腰对着我说话。”沈凝星抬头看他，“放心吧，我心理健康的很，在遇到你之前没有任何问题。就算现在真有问题，病源也是你。”

　　“我算是发现了，你这嘴啊，可比程和能说多了。”临序烨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毒多了。”

　　沈凝星哼道：“那当然。”
　　要知道程和怼人的技术可都是跟他学的。

　　“所以你这是要去哪儿呢？”临序烨指着手机屏幕问。

　　“老城区。”沈凝星把手机屏幕往临序烨的方向偏了偏说，“坐26路，一直坐到终点站，就能到老城区的西河路，再走个五六分钟就能到上次的小巷。”

　　听完沈凝星的解释，临序烨悟道：“你要去季炀的老巢？”

　　“他能来学校找我，我当然也能去他的老巢。”沈凝星站起身说，“虽然从他昨天那些话看似乎没什么嫌疑，可把整个事情联系起来看，疑点还是很多。”

　　比如为什么上一秒他的店退了沈凝星的外卖，下一秒又有傀儡来到沈凝星家门口给他“送外卖”。

　　临序烨说过傀儡术很少有人会用，星洲之域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季炀的能力是操控荆棘，多半不用傀儡术。那是谁利用傀儡术给送了外卖？

　　那用傀儡术的人和季炀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

　　种种疑惑成团，不解开这些问题，沈凝星在学校睡觉都睡不安稳。还不如累几天一次性把事情处理完，回去安心睡觉。

　　临序烨心里一暖：“多谢。”

　　“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沈凝星说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以你现在的实力，遇上谁都吃亏。万一季炀和用傀儡术的人是一伙的，我再挨一刀怎么办？”

　　“所以你就直接绕到他后方偷袭他的水晶，以此降低损失”临序烨比划道，“好策略啊。”

　　这话听得沈凝星无话可说：“夸归夸，但是……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说法？”

　　“你打游戏的时候不都这么说吗？”

　　“你……”沈凝星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评价他了，“你学东西是真的挺快。”

　　临序烨欣然接受夸奖：“多谢夸奖。”

　　“算了，你开心就好。”说着沈凝星准备上车，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提醒道：“对了，等下上了公交你不准跟我说话。”

　　临序烨脚步一顿：“为什么？”

　　沈凝星没好气道：“你说为什么？免得被人当成自言自语的神经病，再给我拉回来，还白浪费我两块钱。”

　　临序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保证道：“好，我保证不乱说话。”

　　然而事实证明这家伙车下一套，上车一套。从上车开始，临序烨的嘴就没停过，沈凝星在心里说根本劝不动他。他被吵得头疼，偏偏旁边还坐着人，不能呵斥临序烨让他闭嘴。

　　等挨到下车，沈凝星对临序烨的声音已经麻木了。

　　回到那条小巷，沈凝星却怎么都找不到面馆，想起上次是临序烨带着他才找到路的，只好叫他：“临序烨。”

　　临序烨倍感欣慰：“你可终于愿意理我了。”

　　沈凝星一愣，觉得这个声音真实了很多。他回过头，就见临序烨现了实体，先前繁琐的袍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沈凝星差不多的卫衣款式，那过腰的长白发也被他高高扎起。

　　“你能现形了？”沈凝星惊道，“还有你的样子……？”

　　“还要多谢你这段时间每晚都到月下晒月光。”临序烨牵起沈凝星的手说，“变成这个样子消耗的能量少点，来，我带你过去。”

　　沈凝星回握住临序烨的手，应道：“嗯……好。”

　　和上次一样，笔直的小巷被临序烨走出了迷宫的感觉。可这次沈凝星却觉得这条路格外短，短到他还没有清晰感知到手心的温度就到了头。

　　和夜晚比起来，白天的面馆正常很多，但满墙的荆棘看上去依旧有些瘆人。

　　临序烨上手推门，居然没推开。

　　“看来这门被下了封咒。”

　　“你打不开吗？”

　　“咳…”临序烨有些尴尬，“要是以前，当然能打开，但是现在……你懂的。”

　　“也是。”沈凝星认清现实，“那我们要怎么进去？翻墙吗？”

　　“不用翻。”临序烨指了指旁边的墙说，“走过去就行。”

　　沈凝星顺着临序烨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右边被荆棘覆盖的墙壁有一个大窟窿。想必是上次季炀用荆棘穿墙攻击，事后却忘了复原。

　　这倒是给了他机会。

　　但是要怎么进去呢？

　　沈凝星走到荆棘前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到一半，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下滑过。

　　“什么人？”沈凝星低头，人虽然没看到，但是看到了一个……擀面杖？再往里看，居然还有一个盛满水的盆，一把菜刀和一袋面粉。

　　临序烨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同样觉得惊奇，什么人会把这些东西丢在墙边？

　　“走吧，进去看看。”临序烨顺势搂住沈凝星的腰说，“我带你过去。”

　　说着，临序烨挥手用白光将自己和沈凝星包裹穿过了荆棘墙壁。和沈凝星想的不一样，临序烨虽然看着高大结实，可真正靠过去，他的怀抱却是温暖舒服的，就像靠到棉花被上一样，很有安全感。

　　沈凝星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在临序烨穿过荆棘进入面馆后，沈凝星没有从这个怀抱里出来。

　　直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凝星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就这么赖在临序烨怀里！

　　“那个，我…不好意思啊……”

　　沈凝星想起来，临序烨却一把把他摁回去，道：“先别动，你看那袋面粉。”

　　沈凝星闻言转头，只见那袋面粉袋无风自动，十分古怪。

　　“我过去看看。”沈凝星从临序烨怀中起身走到面粉袋旁边，他刚打开袋子，面粉却突然炸开，模糊了沈凝星的视野。

　　混乱中，他听到了刀刃挥动又被挡下的声音，以及临序烨带着笑意的“真有意思”。

　　等他恢复视线，就见临序烨左手拿着擀面杖，右手提着菜刀，再系一个围裙的话……嗯，家庭贤夫的味道有了。

　　沈凝星不禁笑出声，问：“你拿着擀面杖和菜刀干嘛？”

　　“这个……”

　　不等临序烨开口解释，他手中的菜刀就动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抓我把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单挑！”

　　听见菜刀说话，沈凝星被吓了一跳：“这刀…会说话？”

　　“还有这个。”临序烨晃了晃左手的擀面杖，“喂，别装死了，快起来吧。不然我可就用菜刀砍你了。”

　　这么一说，擀面杖也有了回音：“你！你居然让我们自相残杀！真是蛇蝎心肠！大坏蛋！”

　　“嗯，你说的都对。”

　　“你！你！”擀面杖被临序烨气的“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回怼他的话。

　　“说说吧，季炀给你们能量让你们有意识是想干什么？”临序烨警告道，“不要想着耍花招，否则后果自负哦——”

　　它们借着季炀的能量才拥有意识和简单的行动能力，因为这层关系，临序烨作为大星君的威慑同样对它们有用。

　　菜刀受不住这份威慑，率先招了：“我…我们是被主人从垃圾桶旁边捡回来的，他唤醒我们的意识，说要请我们帮一段时间的忙，还问我们愿不愿意……我们本来都被丢掉了，他却把我们捡回来让我们有新的用途，我们当然答应了他。”

　　“所以你们就留在这儿给季炀打工？”沈凝星问。

　　“嗯，主人可好了，不仅不嫌弃我们是废弃物品，我们闯祸了他也从来不罚。”提起季炀，擀面杖顿时有了说不完的话，“主人这个店长做得很划水，平常店里的事都是我们在忙。上回我手滑退了好不容易有的一个外卖订单，主人也没罚我。”

　　沈凝星恍然大悟：“原来我点的单是被你退掉的。”
　　悟完他很快又有了新的疑问：“等等，你手滑？恕我冒昧，你……有手吗？”

　　“当然有！”

　　沈凝星打量着擀面杖，实话实说道：“可你看上去明明……就是一根普通的擀面杖。”

　　“我有时间变人形吗！”擀面杖据理力争，“我们本来在补墙，你们突然找过来不说，还穿过荆棘闯进来对我们动手动脚，我们哪敢变形！主人说过擅闯民宅的都是来强l奸的流氓！”

　　说完，菜刀和擀面杖从临序烨手中化形挣脱，落地时俨然成了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模样。

　　沈凝星：“……”
　　面粉和面补墙，好特么小众的修理方式。

　　临序烨：“……”
　　那他擅闯沈凝星家的阳台是不是也算擅闯民宅耍流氓？

　　“咳…”临序烨转移话题道，“你们主人在这里开店是打算做什么？”

　　菜刀立马否认：“我不知道！”

　　“我看你知道，而且清楚的很。”沈凝星说，“不然你怎么否认的那么快？”

　　“我…我……”菜刀越说越心虚，还时不时往后厨的方向看。沈凝星当机立断，拉着临序烨就往后厨走。

　　见他们进后厨，两个小东西急了：“后厨不能进！不可以进去！主人会生气的！”

　　“哦，你们主人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着，沈凝星挑开了后厨的帘子。

　　然而所谓的“后厨”，根本没有任何用来做饭的厨具，就是一个种满荆棘的密室。

　　那些荆棘太多太密了，沈凝星才踏进去一步，胳膊就被划伤了。

　　血落到荆棘上，仅是眨眼的功夫，整个房间就开满了玫瑰。

　　玫瑰散发的异香乱了沈凝星的神智，他向后踉跄几步，被临序烨扶住了。

　　“凝星，你怎么了？”

　　沈凝星沉默片刻，忽然转身入了临序烨的怀，迷迷糊糊叫道：“临序烨…阿烨……”

　　临序烨愣住了。
　　他刚刚…叫自己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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