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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裂
黑色的枪口对准了她,江雪的心跳停滞了一瞬,她看向他,竟轻声笑了起来:
“你想杀我。”
江寒没有说话,握着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江雪慢慢把枪拿出来,仔细端洋了一阵,然后亦是举了起来。
好一场反目成仇,手足相残!
江寒的心中泛出一抹苦涩。
“开枪啊,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她笑着说,却辨不清话里的其它意思。
江寒闭上眼,手微动扳机,却率先听到了“砰”的一声。
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周围的空气被撕裂了,他感到脸颊上一阵凉意,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右偏去,他后退了一步才站定下来。
睁开眼,江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他刚刚射出的那颗子弹,似乎早已不知所迹,亦或许根本没有伤害到她。
他抬起手,触碰到了脸颊上子弹留下的细长划痕,伤口并不深,只是在微微渗出小血珠。
“快走吧,他们听到枪声会进来的。”
江雪的声音更轻了,但带上了急切。
江寒迟疑几秒,转身跑进黑暗,利落地爬上墙头,身影一翻,便看不见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周围安静的可怕,能听到的只有他自己奔跑发出的端息声。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是空荡荡的巷子。
直到走到大路上,江寒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留下脚步,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
就在那个方向——那个他几分钟前还待过的地方,此时已燃起了熊熊烈火。黑烟扶摇而上,而火舌紧随其后,贪婪地似乎想要吞噬整片天空。
他凝望着那片被火光映红了的天空,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早已被寒风吹得凝固了。
江寒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走去……
那时的月华,在灼灼火光下暗然失色,又被层层叠叠的云搅得支离破碎……
“江科,人呢?怎么枪也放了,房子也烧了?不是不要打草惊蛇吗?”
裴政闲散地靠在墙上抽看烟,见到江雪走近才戏谑道。
“屋子里有人,但不肯出来,本来想放两枪吓唬他们出来的,他们却不为所动,想在里面呆着就呆着吧,反正放了一把火,他们要么自己出来,要么被烧死。”
江雪语气平淡,如同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江科是想……守株待兔?”
江雪仰望着红色的火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看了一眼表:
“回去吧,他们已经被烧死了。”
这是一条死胡同,仅有这么一个出口。
裴政笑了,掐灭手中的烟,转身就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小院的后墙地下,有一个秘密通道,这件事,江雪猜到了……
一轮残月高悬,月光照射到雪地上,又被反射出去,带上了森然冷意。
江雪回到自己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她抬手打开灯,在椅子上坐下,左臂早已疼痛到麻木,她垂眸,看向那被鲜血染得暗红的警服,幸好是晚上,看不出来。
江雪慢慢脱下外套,那一块的血已给凝固了,衣服硬的像一块铁板,扯动到了伤口,她啊“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的金丝绒衬衣被子弹划破了,弹片嵌入皮肉,血凝固在周国,暗红色的,像一只邪恶的眼睛。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右手去拿了镊子。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将血痂一片片剥离,露出鲜红的血肉,随后,黑色的弹片被夹了出来。
疼痛排山倒浪席卷而来,她的指尖微不可见的颤抖,动作却没有停下,药粉触碰到伤口,如同在往上面撒盐。
江雪咬紧了下嘴唐,几乎要咬出血来。
灯光照着她惨白的脸,也照着脸上细密的汗,她单薄的身影映在昏暗的窗玻璃上,终于止不住地抖起来,仿佛秋风里一只将坠未坠的蝉蜕。
江雪用牙咬住纱布,另一只手一层层将纱布裹上伤口,纯白的纱布随着她颤抖的手而抖动着,像一只白色的蝶,落到她臂膀上,却被鲜血染的斑斑驳驳。
寂静而凄冷的夜,月色渗不进窗子,只能在窗户外盘旋。白色的墙壁上映出了女人纤细的身影,却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似的。
她用牙齿将纱布咬断,沾了红色的纱布飘飘然坠到地上,和夜里被血染红的雪很像。
她突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太久了……
“江科?江科长!”
第二天一早,杜预来敲门,却没有人回答,他正不知该和何是好,一回头,看见了站在身后的韩志远。
“韩……韩先生。”
他点头问好,
“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科九点钟要开会,往常这时她都已经到了。”
韩志远看了一眼钟,指针己指向八点四十五。
“我来喊她吧。”
杜预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点点头。
“雪,你不是九点钟有会么?”
他敲着门,无人应答。
门锁转动,房间里的景象慢慢在眼前展开。
窗帘拉着,只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未,光均匀地铺展到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她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正对着镜子给在裸露的伤口换药。
衣衫轻薄,却只是斜斜搭着,露出了大片的后背和臂膀。他看到了她背上纵横的疤痕,一道又一道夹杂在一起,狰狞而又可怖。韩志远看着那数不清的伤痕,竞一下子愣在原地。
江雪上药的动作却没有停,她垂看眼眸,静静地看看那新添的伤痕,仿佛它们在她眼中什么都算不上。
直到将沾了药的棉签放下,拧紧了药瓶之后,江雪才缓缓抬起头未,却从镜子中对上韩志远的目光,然而她并没有回头,只是通过镜子的反射紧盯着他,眼眸里有略微的震惊一闪而过。
“我……对不起。”
韩志远似是这才回过神来,猛地转过身去,攥紧门把手,慌忙解释道。
“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上药,杜泽说你九点钟有一个会,我来叫你……”
“嗯,我知道。”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淡淡道。
“你进来我都没听到动静,身手不错。”
韩志远怔了一下,心扑通直跳,面上不动声色,刚想说什么,就被江雪抢先。
“你是个当特务的好苗子。”
她对着镜子勾了勾唇角,然后不慌不忙地将衣服拉上肩头,系了腰带,又披上外套。
韩志远从始至终都背对着她,没有回过头来。
“你……”
他欲言又止。
江雪把桌上零碎收拾进柜子里,头也不抬:
“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身上的伤……”
“昨天晚上出任务受的。”
“我是说你背上的……”
江雪“啪”的关上柜子门,直起身看着他,神情中有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闪动着,语气却十分淡然:
“你是说它们啊,训练,出任务,什么情况都有,老朋友了,都是小伤,无所谓的……”
韩志远面前猛的又浮现出了那一道道纵横的伤疤,那似乎比老宋身上受过的伤还多。
他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雪率先拉开了门。
“走吧,去开会。”
一路上,两人俱无言,韩志远感到了一种寂静带来的恐惧感和威压,他想试着挑起什么话头,刚开口,就听江雪悠悠道:
“志鸿哥,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韩志远脚步一滞,一时摸不透江雪的意思,只好点点头:
“相信,人与人之间总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时的确会想到一块儿去。”
他等了很久,没有听到江雪的回答,但当他认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反而开口说到:
“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但我觉得并没有神奇到可以让江寒猜出我昨天夜里会过去,并提前做好准备。”
她的脚步突然加快,声音如同被冰冻过一样:
“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巧合……”
“你不用进去。”
到了会议室门口,韩志远抬步欲进去,却被江雪拉住,
“这次的会议涉及战略部署,要消息完全封锁。”
她扯出一个笑,
“并不是说志鸿哥你是外人,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权利参与。”
“我知道。”
他回答的淡淡,
“我不过是一个关系户而已。”
江雪紧盯看他,看了很久,才转身进入房间。
门在韩志远面前“咔嚓”一声关上,并锁死。
一名警员向他做微点头示意,做了一个“请离开”的动作。
天是晴的、耀眼的,地平线边沿上的雪几乎要燃烧起来,白得冒烟了。
哈尔滨的这个冬天应该要过去吧。
韩志远想。
寒冷的日子过得大久了,温暖一定就要来了。
他透过窗破璃,望着光秃秃的树梢间栖息着的乌鸦,枝干似乎已渐渐泛出了嫩绿,而不再是乌黑的了。
是啊,春天就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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