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姜岚离开九黎岛之后，姜黎却没有搬入太叔公姜浩瀚家里生活，她家房子也被重建了，就在旁边，她独自生活，秦落英按时给她送来三餐，因为她日日要在桃花源里诵念经书，背诵经书，打扰越少，效率越高。
　　或许是因为沧海珠创造的幻境让姜黎体验了将近三十年的凡人人生，其中最后六年的骤然变化让她心境沉淀了，思想成熟，有了明确的目标和理想，那就是变强，变得更强，强到可以在末日从容自在的生活下去。为此，姜黎在修炼的时候格外专注，每日晨起和睡前都会按时修炼两部功法，上午和下午各自花一个小时练习体术，拳法，步法，刀法，也开始跟着九黎学习绘画，乐器古琴，这些都是为了修行而准备着。
　　桃花源里面九倍的时间下，现实里面三年时间，除去必要的一些应酬，姜黎至少也待了二十年，足够她将那上万卷经书全都倒背如流，口诵经书已经畅通无碍，将修行也养成了习惯。
　　这些不可避免的应酬，包括姜岚每个月都会回来两天，给女儿带吃的，带穿的，跟她说一些外面的新奇故事。
　　第一年小年节那天，北方的万钧散人带着自己的继承人来了，年仅七岁的雷霆，这个时候还只是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男孩，但他性格非常跳脱，任性，大概是从小被宠溺着长大，说话都用下巴看人一样，第一次见面，他就一脸倨傲道：“喂！你就是九黎族的小公主？”
　　因为万钧散人是元婴大佬，他所守护的雷家是北方第一世家，也是大夏帝国第一军旅世家，身份非凡，姜黎也被九黎特意唤了过去，认识他们。
　　在姜黎的认知里，如果按照沧海珠里面的梦境来说，她和雷霆第一次见面是毕业聚会上，第二次见面是李文雅的那个低调的婚礼上，第三次则是在避难所里，跟他的对话屈指可数，在她的印象里，他分明是一个严肃刻板的男人，气质威严凛冽，令人难以接近，哪里会想到当她选择不再走凡人道路时，这么早就会遇上他！
　　姜黎盯着小雷霆那张脸，近乎混血儿般的精致深邃的五官，不会有外国血统吧？不过，北方一些古老部族本来就是这种高鼻深目的特征……
　　大概是被女孩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有些不高兴，雷霆走近一大步，仗着身高俯视着她，突然伸手就揪着她的辫子用力一扯。姜黎头皮一疼，回过神来了，神色一变，想起了李文雅对她做的那些糟心事，她胸口涌起怒色，一扬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
　　大概从来没有被挨打过，雷霆没有躲避，面颊一下子肿起来了，一个清晰的小小的巴掌印浮现，他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头被打偏了，久久都没有回神。
　　姜黎神色异常冷漠，透着不属于小孩儿的那股冷漠，她仰头对面前高大的万钧散人道：“万钧散人爷爷，是他先动手的，我不会说抱歉！”
　　九黎也开口了：“万钧散人，你的后人确实需要教导一下礼仪了。”
　　万钧散人面上没有一丝介怀，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哈哈大笑起来：“九黎大人教训的对，圣女也说得不错，是我太宠溺阿霆了。阿霆，快说对不起！”
　　雷霆终于回过神，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太叔公，大声叫嚷起来：“太叔公，她打我！第一次有人敢打我……”
　　姜黎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叫雷霆？你要是不服，我们可以比试一番。”
　　“哈？你？你才多大，竟然敢跟我比试？你知道我是天生道体吗？”
　　“现在知道了。”
　　“我天生就能炼气，两年前，我已经达到了筑基！史无前例的的五岁筑基！你筑基了吗？”
　　姜黎摇头：“没有，但是，照样可以比试。”
　　小雷霆脸上浮现了惊怒交加的表情，万钧散人微微一笑道：“阿霆，我帮你把力量封印到和圣女一样的境界，九黎大人，你说呢？”
　　九黎淡淡道：“如果你家小子赢了，我便答应你入京祈福。”
　　事实上，在之后的三年，小雷霆每年都会跟着他的太叔公南下，在小年节这天邀请九黎入京祈福，九黎身为现世唯一的真火凤凰，一旦与国运联系在一起，说不定还真的会改变未来末日命运，但其中又有何因果，谁都说不准，姜黎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尽了自己的努力，然后每一年都打败了小雷霆。
　　姜黎是佛修，体术练习《金刚经》，其他技能都是九黎亲手教授，小雷霆是道修，他早已在体内种下天雷种子，可以利用天雷锻体，按理来说，他年长四岁，加之天生道体，本该战力非凡，但似乎上天都站在姜黎这边，每当关键时刻那一招，小雷霆总会掉链子，第一次是突然肚子绞痛厉害，第二次竟然是脚底一滑，第三次竟然在念咒的时候咬到了自己舌头，他失败了，这就注定了九黎不能北上，只能留待九黎岛。
　　用小孩子的比试来决定重要的大事，在外人看来无法理解，可在一定感悟了一丝天道的九黎眼里，这就证明了他的猜想：姜黎曾经提及的末日，那是定然会发生的事实！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修行多年的雷霆输给了刚刚跨入修行的姜黎。
　　这样的结果令万钧散人也沉默了，他修为没有九黎高，虽然只是元婴境界，也不能和天道直接沟通或者感应，但直觉让他知晓，他不能干涉九黎的决定。
　　小雷霆败给了比自己小，比自己纤细的小女孩的缘故，第二年来的时候，态度端正了许多，面上也没有那么倨傲，说话客气而礼貌。第三年来的时候竟然还带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说要跟姜黎认真做朋友，失败之后也不再露出异常激动的表情，而是认真说，他回去之后一定会更努力的修行，明年再来一战。
　　九黎这个时候直接说明，圣女入世，相当长的时间内不会返回九黎岛了。
　　这就说说，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姜黎不会和雷霆再以“国运”来进行比试。
　　万钧散人带着小雷霆南下时间从来只有一天一夜，他们会在这里住一晚，随后就会离开，这个短暂的交集时间里，也足以让姜黎对雷家有不少新的认识。毕竟这个时候的雷霆是一个特别话多的、活泼的小孩子，还没有见识过社会凶险，心思单纯，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孩子而已，与姜黎这种披着孩子外皮，住着一个成人灵魂的情况不同。
　　万钧散人大概不知道，最后临行前，他竟然俯身询问六岁的姜黎：“圣女，你长大后，可以嫁给雷霆吗？”
　　他的表情严肃，眼神认真，他竟然不是开玩笑的？
　　姜黎惊讶的转头，发现十岁的雷霆竟然面红耳赤，露出了局促的，害羞的表情，竟然不敢看她！
　　九黎淡淡道：“如果圣女嫁给你们雷家继承人，那就是雷家与九黎族的联姻，万钧散人，你真的考虑清楚吗？”
　　“圣女是大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又是应龙契约者，九黎族身为传承两千多年的最古老的修真家族，是我们雷家高攀了。”
　　九黎低头看着姜黎：“圣女，你自己的意见呢？”
　　“我还小，雷霆也小，长大后的我们或许审美观不再一致，未来，也是说不定的变数。万钧散人爷爷，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雷霆睁大眼睛，面颊更红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万钧散人直起腰，哈哈大笑道：“也是，现代社会可是开放式的公平社会，娃娃亲什么的，确实太落伍了！只可惜我家阿霆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要是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大帅哥，圣女说不定就心动了，是不是？哈哈哈！”
　　送别的时候，雷霆一步三回头，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大概也不知道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姜黎选择离开的时候了，姜岚提前一周就回来了，帮忙收拾了行李，临行前一晚，九黎带着应龙来了。
　　“圣女，应龙真身在沧海珠里面，他只能跟着你们离开。”
　　姜黎点点头：“九黎，我想要去看看我的命运是不是真的和沧海珠见到的那样，到那一天，我倒是希望见到九黎岛拥有一个庞大的坚固的地下堡垒般的城市，地面上的建筑也是用太空防酸材料构建的，里面储备着足够百万人生存的物资……”
　　姜黎的话语未落，晴朗的夜空突然笼罩了乌云，一声炸雷凭空而起，她猛然闭上了嘴巴，抬头看了看天上闪耀的雷光，微笑的脸变得严肃了。
　　九黎开口道：“你这个理想很大呀！我会尽力让你看见的。”
　　姜黎点点头：“那，应龙，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九黎淡淡道：“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那边，有我九黎族的后人在，他会给应龙安排一个大学生身份，通过在大学学习了解这个新世界。圣女，你和你母亲暂时可以借住那里，你的学校我也安排好了。”
　　“多谢九黎了。”
　　要外出了，应龙的那一头漆黑长及膝盖的长发消失了，他留了一个板寸头发，长袍子换成了一身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桀骜不驯的高傲气质也变成懒洋洋的，仿佛换了一个人。听见在谈论自己，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双手枕着头颅，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着天空。
　　“圣女，你也不用担心应龙的生活费之类，九黎族避世而居，历经王朝更迭，族人虽然逐渐凋零，但我一直为此储备着足够族人生存的金银财宝。再说，沧海盛产珍珠，虽然沧海珠是你的，但我将沧海里面的珍珠兑换成生活物资给应龙，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意见。”
　　“圣女，我依然需要守护九黎族，以及建设九黎岛，以及圣女你所希望的理想之所，所以只能留在这里了。你的安危，我就交给应龙了。”
　　姜岚和姜黎出发离开的那天，应龙以“姜黎的堂叔”的身份一同随行，九黎，姜浩瀚一家都来送行，秦落英给她们准备了一大袋子的吃食，送上海轮时，她眼眶红了，忍着才没落泪——真是多愁善感的婶娘。
　　应龙全程都在玩单柄游戏机，口里叼着棒棒糖，就跟时下青年毫无二样。
　　三年时间过去，九黎岛虽然吸引了不少游客，但就跟从前一样，安置在沙滩附近的旅游村里，九黎亲自感应到的拥有灵根或者天赋的孤儿都会带回岛屿里，冠上姜氏姓氏，开始当做姜氏种子教养着，现在这些孤儿数量不多，但三年下来，也累积到了即将有三位数了，族群开始在扩张。
　　他们顺利抵达最近的逐鹿城，随后搭乘高铁北上，来到邻省的明珠市。出站口处，一个姓姜的叔叔开车过来接他们，带他们来到了老城区巷子区，在这里，他竟然拥有一套本地老洋楼，大露台，罗马柱，日式庭院，妥妥的本地富豪呀！
　　姜叔叔全名姜子豪，他的爷爷曾经是九黎族族人，到他父亲时成了自由人，然后离开了九黎岛来到明珠市发展，再后来就成了本地房地产开发商。他年过四十，妻子守着女儿在外国留学，儿子在首都大学念书，目前家里就只有管家和保姆，姜岚在明珠市期间就一直住在他家里，按辈分叫他叔叔。
　　姜岚在这里有一份轻松而高收入的工作，在名牌旗舰店当柜台售货员。这三年她已经将帝都房子卖了，在本地买了房子，装修好了，刚好在姜黎来上小学一年级之前屋子进火，可以住进去了。
　　在这里，就要强调一下姜岚的美貌。她当年高中没有毕业就怀上了孩子，现如今姜黎六岁，她也只有二十四岁余，穿上束腰裙子，纤细的腰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加上她天生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皮肤如同白瓷一样素净，是站在人群里都会让人眼前一亮，一眼注意到的天生丽质的绝色美女。因此，她才能在品牌服装店上班，而且奖金收益还不错，很快也因为活泼的性格结交了新的朋友，甚至也认识了不少男性朋友。
　　姜黎来到大都市一个月之后就见姜岚化上妆，穿着新衣服去约会回来，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时候，姜黎就知道她终于摆脱了过去，开始结交男朋友了。她将曾经的忧伤全都隐藏了起来，就好似遗忘了一样，她积极快乐的生活，周末带着姜黎去游乐场玩，去公园玩
　　可喜可贺！人嘛，无论曾经怎样的千疮百孔，都要坚强的活下去，这才是对生命的最大尊重！
　　临近年底的时候，姜岚终于提出要带她去认识一位新叔叔，说他有可能会成她的新爸爸。
　　准新爸爸是一个穿着高档，气质严肃，举止优雅的男人，据说他是检察官，本地人，有钱又有身份。跟他同来的还有一个比姜黎小两岁的男孩，面无表情，一个人摆弄着拼装乐高飞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论他爸爸怎么喊都不应，姜岚喊了三次，他只抬头一次看了她一眼。
　　准新爸爸叫乔立，他的儿子叫乔海澜，一年前才被发现有自闭症，原因可能是母亲早逝，一直由保姆抚养长大，而乔立工作忙碌，他缺乏亲人关爱。
　　很显然，乔立需要一位妻子照顾自己，他的儿子更需要一个热情开朗的母亲，这才是姜岚得以得到同事介绍与乔立相亲认识的根本原因。
　　再一次见到未来的准新爸爸，姜黎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遗憾。特别是看见低头拼装飞机的小乔海澜，她内心更是五味杂陈，如果说她曾经的人生里第二次受伤，就是乔海澜的死亡。
　　那一年，她十二岁，乔海澜只有十岁，他们一起被绑架了，他为了保护她而被绑匪杀了，而她也在那一次绑架中被那其中一个恶心的绑匪猥亵了！
　　童年失贞带来的沉重伤害，给了她一辈子的阴影，让她对男人充满了戒备和抗拒，再也不能轻易对男孩子敞开心扉。这件绑架中，乔海澜的死亡让乔立消沉了下去，姜岚因为女儿的受伤，提出了离婚，带着她再度远离了这个让人受伤的城市。也是因为这件事姜张岚愈发觉得对不起女儿，对她十分纵容……
　　一切，都是有根源的！
　　一想到这里，姜黎握紧了拳头，这一回，她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姜黎特意悄悄打电话回去问了九黎有关乔家，确定了乔立先祖虽然也是九黎族后裔，但早早的就已经失去了神性，并非近亲一脉，不用担心伦理问题。
　　不出意外，旧历新年前，姜岚带着乔海澜和姜黎一起去游乐场玩了三次，其中只有一次乔立在场，姜岚的母爱泛滥也是真的，她对乔海澜的同情也是真的，毕竟他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不说话，看似呆呆的。
　　这一切，都是姜黎作为“苏荷”曾经经历过的，乔爸爸是一个沉默寡言，严肃刻板之人，但在金钱方面速来很大方，对姜黎这个继女也很大方，除了他是一个工作狂，几乎是无可挑剔的。
　　在小年那天，姜岚和乔立去领了结婚证，约定元宵节之后举行婚礼，随后，姜岚把自己的房子出租了，她们搬进了乔立的别墅一起生活。
　　乔立确实很忙，一周回来吃一两回晚餐，周末也常常加班。姜岚辞掉了工作，专心带孩子。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九黎乘着夜风飞来了明珠市，他带来了九黎岛避难所图纸，过来跟姜黎咨询意见。
　　因为当年九黎岛北部有着巍峨的一座连绵山脉，名为九黎山，有九座山峰，每一座都超过了海拔五千米，现在九黎将避难所放在这些山脉核心，构建在山体内部，采用的材料全都是最新科研成果高分子钛合金金属为外廓，设置成地面三层，地底六层，容纳量为十万人口。
　　说到这里，九黎罕见的露出一丝窘迫的表情：“圣女，我没想到现在的物价这么高，而按照你电话里强调的，必须是最新科研成果的高分子材料，简直就是一平米需要一斤黄金！我预算了一下建成之后还要容纳足够的物资，只能是这个收容量。”
　　“已经够了。”姜黎沉吟道，“不知道想什么办法让国家也重视起来。只要全国建设有二十四个幸存基地，就已经保留了人类火种，对吧？”
　　九黎点点头：“我已经给了万钧散人暗示，他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他对帝国的影响力巨大，看到我们的作为，他可能会效仿。”
　　姜黎指着图纸道：“这个地方的能源，到时候只能采取自然能源，潮汐能，风能，太阳能。现在的电力，网络什么的，或许会适应不了。尽量保留文明科技知识，人类依然能够无限创造出来的。”
　　九黎认真点头：“我会按照一个运作完整的城镇规模建设，公共建设少不了的。圣女，只是科学家说，宇宙航行级别的高分子材料现在制作技术受限，还不能大批量生产，加上避难所规模庞大，等到避难所完全构建完成，可能需要十年。”
　　“没关系，它可以成为别的避难所的模本。”
　　有九黎在九黎岛展开避难所构建工作，姜黎跟他也能进行电话沟通，以九黎的飞行速度，只要他愿意，瞬息万里，立刻就能过来指导她的修炼。
　　新的生活就再次变得平静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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