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殊途同归

　　一般的网吧未成年进比较麻烦，考试结束，原钦野带吴永乐倒了两趟公交，来到了一个名叫王侯将相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市中心商业街，地理位置很好，但装修的不太显眼，就角落里一个小红牌，几个发光的字牌，低调的不像是个网吧，像个台球厅。

　　不过这名字，是真帅啊。

　　脱去校服，两个打扮潮流的年轻人背着书包站在门前。
　　吴永乐穿了一套工装单衣，长袖长裤，嘴里嚼着口香糖。她今天把长发都梳起来，扎了个高丸子头，尽管如此，看上去依然很热，尤其还是和身边这位短袖短裤的少年对比来看。

　　她出校的时候查看过了，今天是30度。
　　可站在这努力发挥余热的夕阳下，仿佛像大夏天。

　　“给你家里打个电话。”
　　这会又成尽职尽责的班干部了。

　　吴永乐瞅他一眼，无奈，“这是第三遍了。”
　　公交车上他就已经说过这话，不止一遍。

　　“或者发个微信，进去了至少得晚上才能回了。”

　　“我真打过了。”吴永乐再次强调一遍，把自己手机记录拿出来，到他眼前，“真没接。我爸妈不太管我的，只要不进公安局，随我浪。”

　　“夸张了啊。”
　　原钦野没再说什么，带她进去。

　　确实是个网吧，装修的很别致，走自然风，门口收银的前台是墨绿色的木桌，进门的墙体也用草皮包了，内部贴了碧绿的墙纸。

　　看上去，好像老板很喜欢绿色。
　　吴永乐从来没来过这样的网吧，觉得新奇，到处张望。她今天带了身份证，但不知道原钦野和前台的姐姐说了什么，没让她出示，直接抓着她袖子进到了里面。

　　你敢信？就是说，电脑桌都是绿的。

　　见吴永乐神色怪异，原钦野解释道，“听说绿色护眼。”

　　哦。
　　真是社会主义好老板。

　　“哥！你终于来啦！快过来！”

　　还没坐下，里间一个有三面墙包着的角落，一个戴帽子的男孩正朝两人挥手。

　　吴永乐一眼就认出，这棒球帽和原钦野戴过的那只是同款，因为黑色帽身上有两个金色的字，搞钱。
　　走近了，这男孩戴着尤其大，四周都不严实。

　　“这我弟，叫原玏。”

　　“看出来了。”吴永乐抿唇，浅浅笑，“长得真像。”

　　“像个屁。”原钦野瞥她一眼，“好好看看眼睛去吧。”

　　小男孩坐他们对面，看着他们放包，坐下，开电脑，催促，“快点啦。”

　　“催什么。”原钦野对他说话一点不客气。
　　等待开机的十几秒，吴永乐随便敲击键盘，感觉前方一直有个视线在看她，便抬起头。

　　和那个小男孩对视一眼，她心情挺好，态度和顺地问，“你名字是哪个乐？快乐的乐？”
　　原玏摇头像拨浪鼓，“不是，左边王右边力的那个，我原名叫王力。”

　　吴永乐：“……”
　　幸亏没喝水。
　　吴念瑶替她想的那个自我介绍，比起这个，顿时弱爆了。

　　“呵呵呵。”她干笑，“挺特别。”

　　原玏没笑，这傲娇的表情十足十像极了原钦野，“你叫什么名字？”

　　“我也叫乐乐。”吴永乐打开端游，去注册账号，边回答，“大名吴永乐，永远快乐那个永乐。”

　　“哦。”原玏冷笑，“这名比我的还土。”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

　　聊到这就没再继续，原钦野开了小号和她组队，末了才发现，队里竟然也有这个小孩。
　　小孩不知道登的谁的号，也挺新，ID就叫王力。

　　吴永乐也没多在意。
　　操作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她以前跟同学一起练过手速，两局过后就上手。
　　这场游戏逐渐演变成，她和原钦野相互配合，轮番救面前这个小笨蛋。

　　“啊！！我不服我不服！”
　　原玏摔了一下鼠标，“你们别管我了！”

　　吴永乐死了，拿出包里的大肚杯喝水，连连发笑，跟原钦野说，“你弟太可爱了吧！”

　　原钦野差点一头撞敌人大招里。
　　听这话他手都不稳了。

　　“归你了，以后是你弟。”

　　笑着笑着，吴永乐就安静下来，没人去救原玏，他也死了，这把很快结束，基本靠对抗路带赢。
　　离开桌子，她去刚刚看到的自助零食柜，拿了根棒棒糖，过来靠在对面靠背上，递给小孩消气。

　　原玏不客气，接过三两下拆开放嘴里。

　　“你今年几岁了？”
　　原玏说，“马上十一岁。”
　　“太小了吧，这个年纪打成这样已经很牛了。”
　　“少安慰我，我们班就有吊打我的。”

　　吴永乐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孩，说话还挺大人的，非要争那高低干什么，好好学习不好吗？”

　　原玏靠在椅背上，哪怕是故意装深沉，也还是满身的稚气，他说，“赵娜娜喜欢打游戏打得好的。”

　　吴永乐顿时收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着，是她赶不上潮流了？

　　她也是头一次安慰一个失恋了的十一岁小男孩，没有经验。

　　细细斟酌了半天，她问，“赵娜娜是谁？班花啊？”
　　“啧，说班花多俗。”原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她，“每个女生都有每个女生的好看，干嘛要给好看下个定义？人家自己也压力大。”
　　说完了他还抱着小手臂，一本正经道，“我感觉赵娜娜长得最好看。”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就这语气，还真的像是这小孩自己说出来的。

　　吴永乐的心就像过山车，惊讶还没落地，地就成了汪洋海面，扑通一声，陷入沉静。

　　“你爸妈真有哲理。”她夸赞。

　　原玏说，“咳，我妈哪能说这种有逼格的话出来，这是原钦野告诉我的。”

　　哦。
　　原来这样。
　　那这个原钦野还是个挺好的人。

　　吴永乐抿唇，抬头看向对面。
　　两个座位上都没有人，她没看见原钦野什么时候走的，这会已经回来了，还端了两个插着叉子的泡面。

　　之后是放到了他们两人的桌面上。

　　原玏喊，“我也要！”
　　原钦野：“滚，你都吃多少薯片了。”

　　原玏赌气坐回来，没反驳，像是真的。

　　吴永乐拍拍他的脑门，坐回去，道了声谢。
　　原钦野也没理，吃自己的。

　　网吧不能少了泡面，这规矩吴永乐也是知道的。她以前也去过网吧，但觉得那泡面味道一般，这次吃了两口，惊艳地顿了一下。
　　难道说这个网吧的水好喝？
　　还是泡泡面的人其实是个大厨？

　　天黑了，又来了两把，原钦野提醒准备走了。
　　这时候网吧进来个穿背心的男人，身形健壮，个子不太高，是个光头，但长得很可以。

　　从门口进来，前台的女人简单打了个招呼，“王哥来了。”
　　“哎。”
　　应了声，男人径直走进，原玏看见他，大叫了声，“爸！”

　　吴永乐收包的动作停住。
　　原玏的爸爸，岂不就是，原钦野的爸爸？
　　她不知道哪来一股紧张，眨眼睛的频率都加快了，随原玏的目光往后看去。

　　背心男人跨步走向原玏，撑着小孩腋下举了举，然后摸摸头，“耍美了吧？”
　　原玏：“嘿嘿。”

　　原钦野直接一个白眼。

　　男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哟，带同学来啦？”
　　吴永乐局促地点点头，“叔叔好。”
　　“没事，敞开了玩吧，完了叫阿野骑小电驴送你回家。”
　　末了把一串钥匙扔到了两人桌子上，牵着原玏直接往里走，打开网吧内部一个门，趁着这个门缝，吴永乐看见似乎是个小院子。
　　就一秒，门关了。

　　她现在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原钦野家的网吧。
　　他家里是开网吧的。

　　无语了，难怪这人流量那么多，天天都上分。

　　拿起钥匙，原钦野先她一步出门，她拿包跟着。
　　“在这等我。”
　　“……”

　　没过一会，他在门口道边一个停非机动车的车道里，骑出了一辆同体黑色的电动自行车。看上去，这车就带着一种能爬六十度陡坡的气质。
　　后座很宽敞，有把手，也有靠背，前座不比后座高多少，放的很矮，原钦野也懒得调，以至于他那两条长腿夹在前面，显得尤其挤。

　　“你带我啊？”
　　她天真无知的询问。
　　自己也想吐槽，人家都没下来，这还不明显吗？

　　“有问题？”

　　她难言，也有些纠结尴尬。

　　“纯粹怕你在道边被人拐了，属于同学之间的友爱帮助，行了吧？”
　　这话说的满是阴阳怪气，言外之意就是，请别再为我想找你早恋这点荒唐的破事而感到担忧了好吗。

　　吴永乐难得耳尖一红，沉默地上了车。
　　她觉得这后座可能也有点矮，以至于她这膝盖老是顶到前面人的腿，她只能尽力张开点，但也没什么用，原钦野在前面长得更开。

　　“这个后座好矮啊。”
　　拐个弯，她又一次撞到，便扯了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前面人说，“我妈坐着合适，你多高？”
　　她回，“168。我已经不长了。”

　　“呵。”原钦野笑了声，“你怎么知道？”

　　“真不长了，已经够了，”吴永乐紧紧抓着把手，夜里起风，她朗声说话，“我觉得像柳书那样的身高刚刚好，可惜我已经过了。”

　　“柳书多高？”
　　“……你不知道？”
　　“什么意思啊？我该知道？”

　　吴永乐在后座顿时皱眉。理智告诉她，对于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太相信，但她都亲眼看见了呀，两人互相……帮助的。
　　呃，其实也只是帮助，加传闻而已。

　　“可能，164？感觉比我矮一点点。”

　　“4cm有多长，还没有你尾指长，有区别吗？”
　　“当然，区别很大。”
　　“行了，长就长呗，又不高。”

　　拐了个弯，马上要进吴家祖宅的小巷，到了那条熟悉的街口了。

　　原钦野话音刚落，吴永乐就提醒他，“前面停吧，我到了。”

　　道边停下，这边的路修得不好，路边偏矮，一到下雨容易积水，平常的晴天，骑车经过这，都能感觉到一阵颠簸。

　　吴永乐下车，台阶上站着看了他一眼，想起他那坐后排依旧一览无余的视线，和不用垫脚就能够到的黑板顶。

　　她突然产生个想法，他和他爸真是不像。
　　长得不像身高也不像，那他妈妈一定是个又帅又高的美女了。
　　人家就能过得这么美满。

　　心里叹了口气，她说，“明天下午我还去。”

　　原钦野没理她。
　　眼睛一直在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小巷。

　　吴永乐也往后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害怕，“怎么了？里面有什么？”

　　好一会，他突然说，“开学前几天，你是不是在这见过朱亮？”

　　吴永乐也微微一怔，点头。
　　“我听见他喊，想出来帮个忙，被他给当成施暴人了。”

　　“啊？”
　　原钦野真诚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艹他是不是傻？”

　　这话让吴永乐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凶。
　　顿时就产生一种，自己也被人当作小女孩的感觉。
　　她觉得温暖，笑了笑，“是吧。”

　　原钦野依然很严肃，“以后这种事不要出头。”

　　“……没事的，我很小心。”

　　“你不明白。”他黑着脸，“你也想象不到女生搅进来后果有多严重，不要再做这样冒头的事了。”

　　这语气像教训人一样，吴永乐被训住了，飞快点了两下头。

　　之后她回了家，还在懵逼中。
　　有种原钦野真的是老大的感觉了。

　　七中附近还有一个职中，也是公立中学。
　　但据传闻，这个职中真的是很奇怪。有人明明考到了一中二中的分数线，却还是要进职中，因为就职业技术来讲，职中比其他学校好太多了，所以大人心中这也是个可供选择的学校。

　　但有的同学却说，有传闻，职中里死过人。
　　去年，因为一场群架，那人从楼顶坠下，才十六岁。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吴家祖宅里没有人住。
　　吴念瑶说是回自己家，这周也没来，周末下午，吴永乐睡到12点，出来找了个面馆吃了碗牛肉面，直接坐车到原家酒吧去了。

　　王侯将相这个名字，她是真叫不来。

　　到地方，前台姐姐认出她是昨天的女生，硬是没要她钱，还说以后边角那个五人的半包厢会留一个月，叫她直接去坐就行。

　　体会了一把沉浸式贵宾待遇。

　　她今天很凉快。
　　两条腿露在外面，只穿了件到膝盖中间的中长款牛仔裤，加了一条五分袖上衣，衣角挽到裤子里，穿了个平底的运动鞋，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这是知道要来网吧，特意打扮的，就差没祭出她的宝贝搞个全妆了。

　　“哟，哪来的酷妹？”

　　前台，一个听起来耳熟，欠揍的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吴永乐也知道是杨志。

　　她猜也猜的出来，杨志肯定是原钦野战队的一员。
　　但真的回头了。

　　她惊住。
　　杨志身后，还跟了个平头的帅哥。
　　很明显，帅哥对这比杨志熟，进来第一步就是打开门口两扇窗户，散这股烟气。

　　她没来得及回答，那扇直对着半包厢的门响了，被人从里面打开。

　　男生穿了件宽大且显然洗多了有些透明的白色背心，满身是汗，和她对视。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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