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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萌芽
夏日里荷塘里的荷花开了,暑气还未上来,殷世子最爱一个人到荷塘边上放风筝,也不要人陪着,玩得累了就到荷塘边上掬把水洗洗脸,再剥两个莲子吃,惬意无比。
近几日下学早,太阳还未落山,学馆里已经没人了,殷世子也不急着回家,一个人在园子里放起了风筝,卿箬回家前照例各处巡视一圈,见殷世子还未离开,便好心提醒道:“世子还不回去?等会天就黑了,一个人可得小心些。”
殷呈雅哼哼一声,兴致不高的样子,“我才不想回去,我爹娘最近老是吵架,没完没了,吵得我耳朵疼。”
卿箬道:“那世子一个人玩吧,小心别掉池塘里了。”
“闭嘴吧你,少咒我!”
卿箬耸耸肩,转身走了。过了没一会,殷世子的风筝线缠上树枝,他心情本就烦躁,眼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扯,线断了,风筝也摇摇晃晃掉进了池塘里。
“秦瑶!秦瑶!”殷呈雅四下张望着,呼唤贴身侍卫的名字,叫了几声发现秦瑶不在附近,实在没办法,殷呈雅只好自己踮着脚尖踩在湖边去捡风筝,他又不会水,战战兢兢的,结果果然不出意外,他脚下一滑跌进了池塘里。
殷世子嘴里灌了好几口水,在池塘里拼命挣扎,“秦瑶!秦瑶……”
叫了没两声,他重心不稳,又沉了下去,口鼻中全是水,殷世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池塘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人,听到脚步声,殷呈雅心里一喜,奋力往上探出头,口中喊道:“秦瑶,救我……”
然而他钻出水面,看见岸上站着的人并不是秦瑶,卿箬去而复返,看着池塘里像只旱鸭子般扑腾的殷世子,心中阵阵无语,他离开前还提醒了殷世子小心不要落水,走出去十几步就听见‘扑通’一声,殷世子果然是让人操心的命。
他在岸边半蹲下来,向殷世子伸出一只手,“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殷世子此时心中恐惧万分,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口中仍旧喊着秦瑶的名字,卿箬简直没脾气了,只好跳进池塘里去捞人,他凫到殷世子身边,抓住他胡乱挣扎的手,大声吼道:“别瞎扑腾了,真淹死了我可不管你!”
他这一声吼给殷世子吓了一大跳,双手胡乱挥动,竟‘啪’的一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卿箬被打打得耳中嗡鸣一下,片刻过后也来了火气,撇开殷呈雅的手,“我不管你了,淹死你活该。”
说完他转头往岸边游回去,殷世子在水里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泡泡,眼看就要沉下去了,嘴里断断续续骂道:“我要整死你……我一定要整死你……”
狠话放完,殷世子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在他头顶即将没进水中时,卿箬又折回去,一手圈着殷世子的腰,拖拽死物一般奋力将他拉上了岸。
“咳咳咳……”殷世子一落到地面,便用力推开了卿箬,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吐出好几口清水后才缓过来一点。
卿箬好心上前替他拍背,没想到殷世子刚一缓过来,便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回头怒道:“别碰我,我讨厌你!”
“什么?”卿箬浑身也湿透了,为了把殷世子拉上岸,他连拖带拽,累得都快虚脱了,然而不仅没落到一点好处,还被殷世子倒打一耙,他有些生气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讨厌我?”
“都怪你,都怪你!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笑话,我讨厌死你了!”
卿箬当即顶嘴道:“你讨厌我,我还讨厌你呢,早知道就该淹死你,反正你这张嘴里吐不出好话。”
向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殷世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怒吼一声朝卿箬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他脖子上,那副狰狞样子,像是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卿箬被疯狗一样的殷世子彻底激怒了,一把掐住殷世子下巴,逼他松口,再腰身一拧将他掀翻下去,不等殷世子挣扎,又飞快锁住他四肢,将殷世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待将人制服了,卿箬才伸手摸了摸脖子,他脖子上留下个明晃晃的牙印,没出血,殷世子显然并不满意,眼中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卿箬掐着他的脸颊两侧,虎口卡在他牙关处,没好气道:“金尊玉贵殷世子,怎么也学狗咬人?”
骂不过也打不过,还被卡着下巴嘴都合不上,殷呈雅快气疯了,含糊不清骂道:“你这个……一身蛮力的武夫,野蛮至极……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卿箬用力拧了一把他胳膊,“武夫怎么了,你外公镇北大将军不也是武夫?要是真看不起武夫,你先把我掀下去再说。”
他说完,本以为殷世子又会张牙舞爪继续骂他,没想到殷世子眼眶一红,鼻尖一颤,紧接着眼中竟掉下两滴泪来。
“我讨厌你。”他带着鼻音抽泣道,“你比他们所有人都更过分,我讨厌死你了……”
殷世子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一滴溅在卿箬手背上,温热的泪仿佛蜡油一般,烫得他立刻缩回了手。
殷世子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手背胡乱抹着眼泪,眼眶通红,也不理他,那副模样看起来真像是委屈极了。
“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卿箬不太自在地瞥了一眼殷世子,手指不停地搓着手背上被眼泪烫到的地方,“你真是不讲道理,我好心救你,你还要跟我动手。”
殷世子背过身去不理他,也不和他说话了。
没一会秦瑶就赶了过来,见他家世子浑身湿透坐在池塘边,脸上的泪还没擦干,秦瑶吓得魂儿都快飞了,狂奔过来跪坐在殷呈雅身边,小心翼翼关切道:“世子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湿透了,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殷呈雅哑着嗓子道:“秦瑶,我掉到水里去了……”
卿箬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不停地搓着手背,头也不敢抬。
“没事了,世子,我们这就回王府,请大夫好好瞧瞧。”秦瑶说罢,迅速将殷呈雅背起,马不停蹄往王府赶。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都落了山,学馆里寂静再无人声了,卿箬仍旧抱着腿在池塘边坐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两腿酸麻,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半蹲到荷塘前,伸手掬了一捧水,清水从他指缝中流过,他抬起手,指尖一弹,一滴水珠溅在手背,很奇妙的触感,让他止不住地浑身一颤。
“怎么回事……”卿箬喃喃道,又觉手背烫得刺痛,索性将两只手都浸在了池水里。
他闭着眼,脑海中不断回忆起殷呈雅啜泣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殷呈雅。
*
自那过后,殷呈雅一连七日都未来过学馆,众同学都私下猜测,殷世子是不是生了病或是惹了什么事,不然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上学。
小五也很好奇,下学时偷偷和卿箬闲聊,“殷世子这几天是怎么了,突然就不来上学了,夫子也不说一声,别真是病了吧?”
卿箬扫地的手一顿,好似揣着心事,慢慢道:“不要胡乱猜测,世子玉体必然康健无虞。”
小五并不在意他说的话,接着又道:“不过世子不在的这几日,确实安生了不少,我原来每天看见他都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是松快些了。”
“世子的确是……”卿箬思量着措辞,“确是骄横了些,但也不算太坏,用不着怕他。”
“见鬼了,”小五一脸不可思议,“你前两个月还跟我说殷世子蛮横跋扈,目无礼法,胡作非为,怎么今天又说他不太坏?”
卿箬不接话了。
次日学馆放假一天,卿箬一大早采了新鲜莲藕,混着肉馅做了炸丸子,天刚亮他便赶到宁阳王府门前。虽然殷世子是个刁蛮性格,但宁阳王府的家风却亲和有礼,小厮听说他是殷世子的同学,便客客气气将他请进了王府里。
宁阳王妃听说有殷世子的同学来探望他,颇为惊喜,亲自接见卿箬,温和笑道:“呈雅自小被我和他父亲惯坏了,脾气不太好,和同学之间也总闹矛盾,我记得上次他还与你生了冲突,你能不计前嫌来看望他,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他向你道一声谢。”
卿箬面对着尊贵又温柔的宁阳王妃,一时话也不会说了,王妃却拍拍他的肩,“好孩子,这几日呈雅不知怎么闹脾气,谁也不见,我让秦瑶领你过去看看,若他实在不愿见你,还请你多担待。”
说罢便将秦瑶喊了过来,秦瑶年纪小,不比王妃有定力,脱口便道:“见鬼了,世子上学这么久以来还没有同学来看过他呢。”
秦瑶将卿箬领进殷呈雅的院子,然而卿箬越靠近却越发觉得不安,最后他停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将炸莲藕丸子塞到秦瑶手里,“我……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世子了,这是我做的零嘴,送来给世子尝尝,不知世子喜不喜欢,若他不想吃,扔了也无妨。”
卿箬说完,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宁阳王府。
到了第二天,殷呈雅竟又一声不吭地回来上学了,众同学都默契地不问缘由,又一窝蜂上赶着亲近讨好他。
趁着没人时,卿箬私下拉着秦瑶问:“世子怎么又突然想通了?”
秦瑶道:“我听世子说了,因为上次他不小心落水,你嘲笑了他,所以他才生气不来上学了。”
卿箬:“啊?”
“世子原本是很生气的,不过昨天吃了你送的炸莲藕丸子,就不气了。”秦瑶微笑道,“世子他是很好说话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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