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沈亦森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但凌卓闲不住。
　　他看着面前的一盘绿色，忍不住吐槽：“你就天天嚼菜叶子？”
　　沈亦森放下筷子：“不太会做饭，吃青菜安全点，而且你做菜显然比我好。”

　　“胡说，你做菜明明很好吃。”凌卓记得小时候，每当家长不在家的时候，沈亦森会叫凌卓去家里，他会做两人份的饭，亦或者做了饭给凌卓送过去。
　　凌卓很喜欢他做的孜然羊肉和玉米排骨汤，调料味道恰到好处，不会像外面的餐馆那样盖住食材本身的味道。
　　想到这，凌卓戳了戳盘子里的青菜，很直白地怼了沈亦森：“你就是懒，宁愿天天啃菜叶子都不愿意认真做顿饭。”

　　沈亦森摊手：“我真不太会，不过我可以学。”
　　还学？明明会做饭还演上了。但凌卓不放过机会，赶忙报菜名：“玉米排骨汤。”
　　“好，吃完饭就休息一会，下午一起去超市？”
　　凌卓心满意足地撂下筷子，这修行餐他是一口也不想吃了。

　　不过他也睡不着，毕竟一觉睡醒就到了中午，没有午休的必要。
　　沈亦森看出了他的状态，把餐具丢进洗碗机后，随手从冰箱上面抽出一沓打印纸来：“看你没事做，把这几篇文章背了吧。”

　　凌卓接过来随便翻了翻，悲催地发现他一个都没背过，刚想叫苦，就被沈亦森一句话堵了回去：“不想念本科了？”

　　凌卓憋屈地张了半天嘴，最终还是无从辩驳，开始背书。

　　“可以出声背，效率高一点。下面有每一句话的对照翻译，先读懂整篇文章的解释再背诵，更容易记住。”交代完这些，沈亦森便抓了沙发上抱枕，走去卧室顺便关上了门。

　　客厅重新陷入沉寂，凌卓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几张纸上，第一句话是“余幼时即嗜学”。
　　他脸色铁青，直接跳到了下一篇文言文，第一句话就如此惹眼：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凌卓：……
　　开始学习的第一天就让他学这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不过还好，这两篇文言文的后面还有几篇文言文，一篇是《马说》，一篇是《出师表》。
　　反正都是要背的，凌卓决定先从它们开始背。

　　……

　　沈亦森走出卧室时，凌卓正在打游戏。
　　他疑惑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过睡了一个小时。

　　所以他直接问对方：“怎么不背了？”
　　“背完了。”凌卓正在打团战，他用的法师也叫诸葛亮，下意识吐槽了一句，“我要是诸葛亮，我就直接谋权篡位，不然浪费了聪明才智。”

　　沈亦森想了想，没反驳：“思路挺新奇。不过作为老师，我是不是要检查你的背诵成果？”

　　凌卓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手机屏幕，他一边灵活地操纵着游戏人物，一边出口成章：“余幼时即嗜学，受任于败军之际，骈死于槽枥之间，故不知学问之大也。”

　　沈亦森：“……”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边，凌卓拿了五杀，成功摧毁敌方水晶，看着屏幕上大大的“胜利”字样，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我背了四篇文言文，发现这几句串起来可以纵享丝滑，你觉得呢？”

　　沈亦森反问：“所以你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背了四篇文言文？”
　　“对啊，你不是还说我记忆力好的吗，现在又不信我。”
　　“没不信，只是觉得你太厉害了，”沈亦森在一边坐下，“明天我去找老沈，把你卷子拿回来，我研究一下你哪方面基础差，着重给你补习。”
　　他觉得凌卓并没有背下来那四篇文言文，但他没拆穿对方，因为这样做很可能把凌卓惹炸毛，然后再度对学习丧失兴趣。
　　沈亦森悄悄叹了口气，眼下凌卓的阶段像极了部分学生一直在做的：糊弄学习法。

　　此法的精髓就是：身体煎熬地重复着努力学习的动作，灵魂却在开小差，一番操作下来，堪称身心俱疲且毫无收获，但能给修习此法的学生以谜之底气——我学得好认真好辛苦好一丝不苟。
　　所以学了吗？如学。
　　能指责吗？不能。否则对方一通卖惨加颠倒黑白的能力，那气势能把房顶掀翻。

　　只是他没想到，凌卓并不是在糊弄，而是真的把文言文都背下来了。
　　他没检查凌卓的学习成果，凌卓也没上赶着显摆。
　　凌卓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记得小时候，他能用一下午时间把一整本《经典诵读》都背个大差不差，而这个过程是沈亦森亲眼目睹的。

　　阳光不那么炙热的时候，凌卓和沈亦森出门了。
　　两人先去公园走了一圈，谈了谈分开这些年各自的经历，又去超市买了晚餐的食材，整个过程很是融洽，褪去了初见时的尴尬，倒像是老友叙旧。

　　又是暮色苍茫的时刻，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到家里，沈亦森负责去做饭，凌卓负责把剩余的食材规整放进冰箱。

　　为了防止沈亦森天天煮青菜导致营养失衡，凌卓一口气选了很多肉蛋奶类食品。
　　不过……他看了看沈亦森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想这身高和身材怎么也不像营养不良的样子，倒是他自己，这么多年了身高始终无法突破175，更像是营养不良。

　　罢了罢了，他这样安慰自己，就当是防患于未然吧。

　　整理好食材没多久，凌卓的手机就响了，又是熟悉的微信通知音。
　　凌卓警觉地拿起手机，上滑，解锁。
　　熟悉的昵称和头像差点吓了他一激灵。
　　盖世老鼠：气死我了我遇到个傻逼补习班
　　盖世老鼠：［位置消息］
　　盖世老鼠：我怀疑这老师胎教没毕业就出来讲课了，亏我在这呆了三天，气的我肝儿疼

　　凌卓的思路又混乱了。
　　看对方的语气，难道魏浩……没有打算和他绝交吗？
　　他打字的速度飞快，质问对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我信息？
　　对话框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凌卓紧张地盯着屏幕，突然被一股刺鼻的味道呛到止不住咳嗽。

　　他放下手机，走进厨房，沈亦森正手忙脚乱地开吸油烟机，刷锅。
　　见凌卓走进来，沈亦森难得有点慌张：“我还没好呢，你先出去。”
　　凌卓：“…………”
　　凌卓：“我怕你在好下去厨房都没了。”
　　他关了火，用毛巾包住砂锅盖掀开，发现锅里的排骨和玉米已经烧成了碳的颜色。
　　凌卓幽幽地说：“你别告诉我这是排骨汤。”他吸了吸鼻子，又补充了一句：“骨灰汤还差不多。”

　　沈亦森推了推眼镜，语气镇定如常，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出了点小意外，我重做就行。”
　　“别了，我做吧，你赶紧出去，”凌卓毫不客气地把沈亦森推出去，“皇上还是坐那等着用膳吧。”
　　沈亦森纠正他：“是老师。”

　　凌卓不理他，从冰箱拿了一盒切好的羊肉，决定做个汤。
　　厨房的一片狼藉里，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沈亦森还亮着的手机，上面正循环播放着一条短视频，由于是静音状态，只能看到字幕：玉米排骨汤这样做，老公都夸我是大厨！洗好的排骨先焯水……

　　凌卓长舒一口气，莫名有点恼火，他拎起手机扔给沈亦森：“你用自己的方法做玉米排骨汤明明很好吃，干嘛要学网上这些奇形怪状的教程？”

　　沈亦森怔了片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说：“可能是太久不做了，忘记以前是怎么做的了。”
　　凌卓更恼火了：“这都能忘？”
　　沈亦森莞尔：“抱歉。”
　　抱歉？为什么这么说？凌卓有点局促，下意识躲进了厨房，用做菜来平复心情。他很不理解，忘了就忘了，对方干嘛道歉？搞得他很咄咄逼人一样。
　　过了一会，他又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言行，似乎真的有点咄咄逼人，而且只是因为一点小事。

　　他把羊肉片扔进锅里，等待的过程有点无聊，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拉开厨房的门：“对不起……别问为什么因为我已经知道我错了我也知道我错在哪了所以对不起！”
　　一口气说完这些，没等沈亦森再说话，凌卓已经回到厨房，顺便再次把门关上了，虽然是透明的玻璃，但他只用背影对着沈亦森，生人勿近的意图很明显。

　　如果对方识相点，就，就别开门也别再说多余的话！如果他敢进来，就原地跳楼给他看！
　　凌卓这么想着，然后他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用这么紧张的，”沈亦森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你来，我重新做一次玉米排骨汤，好吗。”

　　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尴尬，凌卓放松了一点，多少还是有些懊恼，目光投向窗外金色的晚霞。
　　行吧，看来得留着命享受玉米排骨汤呢，所以他决定不跳楼了。

　　凌卓是回到家才想起大明湖畔的魏浩的。
　　他赶忙打开微信，果然又是熟悉的魏氏专属聊天法：霸屏大法。

　　盖世老鼠：别提了，和我爸干了一架，手机屏幕让他给我砸了，刚修好
　　盖世老鼠：算了，家里的事就不多提了，大无语
　　盖世老鼠：话说，明天我还得去那破补习班，老弟，你来陪陪我不
　　盖世老鼠：新人有一星期免费试听期，你天天打游戏也伤眼睛，不如来陪我唠唠嗑吧，我已经无聊到把旁边墙上的白灰都刮干净了
　　盖世老鼠：考虑一下呗，反正就三天，真的，三天之后我爸消气了，我也差不多能回家了
　　盖世老鼠：你又不理我，唉算了，看到记得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