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夜曲

作者:台嗣_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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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百度


      ——(44)——
      关外野店烟火绝 客怎眠
      寒来袖间谁为我添两件
      ——
      若是把驻唱抢走,老板不会生气叭?
      ——管他呢,先抱走我的梅柚再说,O(∩_∩)O。
      抢压寨夫人一般,我握紧梅柚的手腕,拔腿狂奔,^O^呦呼~。
      麦克风脱手下坠,发出刺耳的落地声。吵闹的清吧瞬时安静,继而爆发更巨大的声响。
      那些或起哄或震惊的声音被我们甩在身后,逐渐淡出耳朵。
      秋风送爽,十二月初的夜晚,弥漫着这个时节才具备的特殊味道。非要形容那便是,寂寥炒不黄却落的绿叶,萧瑟炖不冷却干的空气。
      古人曾言:自古逢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美景种种,我均无心欣赏。
      揉着略微干涩的眼,掩饰自己无处可藏的扭捏,此前那个英勇威武的土匪妃子笑已经阵亡,只剩下尴尬不已的显眼包酸荔。
      梅柚单手插裤兜,淡然问道:“怎么了?”
      只因瞥一眼他眉眼,我心脏仿佛置身九万里高空蹦迪,跳动剧烈到近乎窒息——佳人们,SOS,要怎么回复才能保持体面与优雅?
      我心中奔腾过载着千言万语的千军万马,出口却是煞风景的一句:“呃——,我是想问,你……你看过《灵魂只能独行》么?”
      梅柚着实不解:“嗯?”
      我硬着头皮:“挺好看的,可以看一下,没看过,的话。”救命啊,太尬了。
      梅柚:“好。”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口袋里的情书沉甸甸且隐隐发烫,我知道它在鞭笞我,因为那本该如期进行的正事由于我的愚蠢行为被搁置。
      ∞
      滨江公园地形狭长,部分地段疏于管理,落叶满地,灯火阑珊。
      沉默许久,二人坐在大榕树下的长木椅上,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
      和梅柚排排坐的感觉很奇妙,特别是在昏暗的室外环境,见江水微波粼粼,远山漆黑如黛,心中回荡一股以天为盖地为庐的畅意。
      无意间瞥见梅柚置于我俩之间位置上的手掌,那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不仅抓人眼球还挠人心肺。一时间,痒意袭人,渐入骨髓。
      心中的小恶魔叫嚣着:摸一下,快啊,摸一下,反正又不会死,摸到就是赚到!
      闪耀着圣光的小天使反对:不行,干嘛不是他不主动嘞?这黑灯瞎火的,他如柳下惠,一定对你没意思,别玩儿了!
      什么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就是心里赞同小天使的说法,身体却半点不听话……
      反应过来时,我那造孽的爪子已经搭在梅柚手上,甚至插进指缝,手心贴着手背十、指、相、扣。
      陌生的温度顺着神经传入大脑皮层,宛如岩浆吞噬□□,灼热滚烫到无以复加。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懂得都懂。窗户纸已然被戳得稀巴烂,任何伪装都随之灰飞烟灭,露出原本最真实面目——爱意或出于欣赏或出于欲望,都无所谓。
      “梅柚,我喜欢你!”
      “文荔,喜欢梅柚!”
      藏掖数月的心意一朝吐露,我一身轻松,仿若终年积雪瞬时尽数消融,从此不再困于寒冰,春暖花也开。
      笑着偏头望向梅柚,企图获得答案,却陡然被他幽深的眼眸吸入未知漩涡,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就TM拒绝啊!
      情书撕了算了,淦!
      ……思绪×10的N次方……
      哼ò?ó,不跟他玩儿了!
      ——(45)——
      三四更雪风不减吹袭一夜
      只是可怜 瘦马未得好歇
      ——
      怎么说呢,就像Flag不要乱立,这话就不能说太满。
      直到被梅柚亲得晕头转向我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嘴巴湿湿的,暖乎乎又软乎乎的——还怪舒服的嘞!
      或许好斗是雄性的本能,怎能让梅柚一人占上风呢,我文荔大写地OBJECTION。揪住他领口,反嘴就是一个狼吞虎咽。
      “嘶”,被坚硬牙齿磕到嘴巴的梅柚倒吸一口凉气,他虎口卡住我下巴手指捏住我脸颊,将我推开两三厘米,不准我亲亲。
      心虚做内里,倔强做保护色,我扁扁嘴巴,倒打一耙:“是你太凶了。”
      梅柚微怔,无奈笑道:“好嘛。”
      不好你还能怎样?现在的我可是有恃无恐、恃宠而骄得很。
      双手捧住梅柚的脸颊,手掌被软肉装得满满的,内心也一团充盈。我盯住他闪动着微光的眼眸,命令道:“不准动,我要继续亲你了。”
      没想到梅柚跟被戳中笑穴一样,笑得胸腔震荡、周身发抖,也笑得我无比羞耻。
      羞愤如我,双手使劲儿,将手里的人拉近,张口就要在他脸颊上咬一口泄愤。但梅柚反应更快,偏头精准接住我张开的唇齿。
      ——之后的湿热,不足为外人道也。
      脚步虚浮地返回宿舍,宿舍里柳晓峰瞪大狗眼看我,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荔枝,你去……piao了?!”
      “滚呐,我,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笑骂着坐到位置上,心脏依然扑通乱跳,舌头似乎还残留有梅柚的温度。
      柳晓峰不依不饶,追问:“诶,老实交代,你干嘛去了?”
      顶着他灼灼的目光,我不自觉吞咽口水,难掩甜蜜道:“啊,谈了个恋爱而已。”
      柳晓峰:“……”瞥一眼我桌面,继续道:“跟给你写情书的那个?”
      我忙不迭点头,没错没错,就是给我写情书的那个!
      柳晓峰一脸“慕了”的神情,好奇问着:“够迅速的哈,谁啊?Blue上的?我认识么?那个专业?大几?哪里人?”
      事实上,我没有对柳晓峰隐瞒过性取向,他认为我在Blue上交友也正常,加上梅柚那边……我不能替他出柜,于是将计就计、马马虎虎道:“是啊,我们学校的,福建人。”
      柳晓峰:“可是你上次不还对十佳冠军那个,噢,梅柚,感兴趣?”
      我:“……,怎么说呢,我现在也挺感兴趣,就……你懂的。”
      柳晓峰一时被忽悠过去,回到位置上,陷入沉思、久久不言。
      宿舍漆黑,安静一片,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荔枝,为什么我还是母胎单?”
      我把被子掖到脖子上,舒舒服服地蹭蹭,安慰道:“可能,你对象儿还在投胎吧。”
      柳晓峰:“……,谢谢你。”
      我笑:“不客气。”
      我做了个梦,梦里,蔚蓝高远的是天空,浪花朵朵的是大海,洁净柔软的是沙滩。
      碧海蓝天下的米白色沙滩上有两个小小的少年,一抹红色一抹花青。他们堆弄出一个又一个丑陋滑稽的、奇形怪状的、几乎看不出所代表事物的“沙雕”。
      而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玩具工具散落一旁,静静等待被使用。少年们却似乎将它们遗忘,只双手满是泥沙地挖弄,一会儿捉弄贝蟹,一会儿制造城堡。笑声阵阵,极尽玩闹。
      后来,少年离去,再后来,潮汐涨落。
      潮水无情将一切人工痕迹推平,而包罗万象的大海永远记得小小的少年和他们稚嫩的作品。
      “噗噗噗”是大海的声响……
      醒来时,我恍惚着,乜乜些些,那不止一次出现年幼梅柚的梦境今人迷乱。
      是否年幼的我们曾经相遇,但相处片段却被我无意遗忘在岁月角落里。最终,结满蜘网,遍布尘埃。
      他,在等待我“认领”么?
      ——(46)——
      怅然入梦 梦几月醒几年
      往事凄艳用情浅两手缘
      ——
      一点一点搜罗记忆的每一方寸,我确认,不曾出现过“梅柚”,无论人名还是人脸,甚至于听说也无。
      梦?作为一种动物条件反射,其内容是现实思维的不可控延伸,呈现的情节未必真实,且大概率为虚构。
      于我而言,深究反复梦见幼年梅柚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被他唱的《踏浪》勾起了童年回忆,或许是因为单纯想和他去海边约会,又或许只是因为遗憾没能早早与之相遇,故而心生它念,企图在梦里将缺角画圆满而已。
      不过,与其纠结此无定之事,不如想想怎么和梅柚继续谈甜甜的恋爱!
      “……恋爱ing,happy ing,心情就像是坐上一台喷射机,恋爱ing,改变ing,改变了黄昏黎明,有你都心跳到不行……?”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与脑中回荡的音符一道,吹拂出幸福的气泡(耶,不小心押韵了诶,= ̄ω ̄=,不愧是我)。
      只是,恋情进展是不是快得离谱啊?我坐在床上,双手狠狠地揪着头发,难以相信昨晚发生的一切——
      梅柚接受我的表白了!
      梅柚成为我的boyfriend了!
      梅柚亲我了,舌、吻、的、那、种!
      So?
      他喜欢我哪一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有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么?
      这些问题暂时通通得不到答案,因为昨晚的过于激动,关键问题被抛在脑后,无人问津。
      但无论怎样,梅柚是文荔男朋友已成为无可争辩的既定事实。这足够我心花怒放,“乐不思蜀”——问题要一个个慢慢解决,不能急于一时。
      被梦幻氛围包裹的我,喜忧参半地出现在一點點店铺。
      kuo lin dai(方言,真可怜),脱单第二天,男朋友居然坚守岗位,不能与我共赴浪漫甜蜜的约会。
      或许是我周身弥漫的幽怨黑气过分浓郁,惊扰了正在兢兢业业工作的梅柚,他看向我,帅脸上是饱含安抚意味的温柔笑意。
      我把脸撅到一边,半点不想理会他,腹腓道:真是难为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了。
      但转念一想,不兼职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就不能生存养家。这世间多的是好吃懒做、眼高手低之辈,相比之下,谁忍心苛责一个自立自强、艰苦奋斗的男人呢?
      唉,自己找的贫困男朋友,暴风哭泣也得宠着。
      我悄摸撅回头,回望,视线却蓦地撞入梅柚漩涡一般吸引人的凤眼中……小动作被逮个正着的结果就是,他、又、笑、话、我!
      珍珠得多舀一勺才够量,因为他笑得仿佛身患帕金森,导致珍珠一颗颗从勺子边缘呼噜呼噜滚落。
      有这么好笑?我扶额,心中复杂,不知是不想见梅柚,还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夜晚。
      世上唯一不变是改变。老地方,老氛围,老位置,老精酿,心境却非老心境。
      曾几何时,我守着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小心翼翼,黯然神伤。而今,我不再孤立无援,进退维谷,可以光明正大地、理直气壮地用眼神描摹梅柚的每分每寸——因为心念的他已属于我。
      没有点歌,不是忘记,而是心绪难唱。
      他,就是我心绪……
      ——(47)——
      鹧鸪清怨听得见 飞不回堂前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
      我的校园生活实在平淡,除了多出一个男朋友,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兔起乌沉,又一个礼拜过去。
      周六,梅柚难得空闲,约我出去玩。
      公园里,凉亭下,相当懂事的我忍住当下的激动,“贤夫良夫”般委婉问道:“跟我出来玩,不会耽误哥哥工作叭?”
      梅柚二话不说,直接把我亲得快厥过去。
      许久后,我轻轻□□梅柚的耳垂,看着他,不说话。他眼神幽深发暗,似乎要将我拆吞入腹。
      风过林梢,树影婆娑,远方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繁华,近处却是曲径通幽、苔痕上阶绿的安宁。
      相顾无言片刻,我翻旧账道:“我问你,你说你不是母胎单,那你初恋是谁?”
      梅柚欲言又止:“小时候过家家,做不得数的。”
      我横眉:“怎么感觉你这么惋惜嘞?”
      梅柚伸出食指和中指,以剪刀手的姿势,将我的眉头往额头方向戳,戳出一个双眼皮消失的我,辩解道:“六月飞雪。”
      我拎起他两只耳朵,故意道:“七月流火。”
      他双手中指拉伸我眼尾,笑道:“八声甘州。”
      我食指怼他鼻头拱出个猪鼻子的形状,嘴角是邪恶的弧度:“九曲回肠。”
      “咚”物体坠落的声音响起,我们齐刷刷转头,只见一颗黄白相间的皮球滚动于凉亭前的平台。
      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站在长长的石阶上,穿着爱莎公主印花的白色连衣裙,为古色古香、自然清新的园林增添一抹西方动画元素。
      小姑娘收回看向别处的目光,发现皮球离自己遥远,连忙摇摇晃晃地跑下石阶。
      我心中惊骇,万一踩到裙摆摔下来可不得了,于是迅速起身。但梅柚更快,他三两步赶到台阶旁,掐着小姑娘的胳肢窝将人撑起,“飞飞”一样将人在空中转半圈再落地。
      有惊无险,我长舒一口气,捡起石板上的皮球,递给这位圆润可爱的“爱莎公主”。
      “爱莎公主”接过皮球,双眸圆溜溜、亮晶晶,用奶声奶气的声音乖巧道:“谢谢~叔叔~”
      我面带慈祥的微笑,温柔道:“不客气。”内心再次惊骇:OMG,叔叔……uncle?!我已经不是哥哥了么?!
      这时,小姑娘的家长匆匆赶到,老妇人语气难掩焦急:“哎呦喂,祖宗诶,你一个人怎么跑这里来了,吓死奶奶了。”
      小姑娘一脸无辜:“没有~我跟着~漂亮姐姐(jǐe jíe)~”
      老妇人一脸无奈:“漂亮姐姐在哪里吖,囡囡要诚实诶。”
      小姑娘伸出短短的手指,指向门洞方向:“姐姐在那里。”说着要比动作,但双手被奶奶握住。
      老妇人:“好了好了,不管姐姐在哪里,囡囡都不能乱跑知道么。”
      小姑娘:“知道了~”
      我看向门洞,长条圆拱形,深绿瓷砖描边,与白墙上的绿色陶瓷镂空窗花交相呼应。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老妇人“教育”完孙女,才得空理会梅柚和我这两位“叔叔”,忧心道:“孩子太小,总爱乱跑,一点不让人省心。”
      我附和道:“是啊,可得好好看住了。还有,”说着下蹲平视小姑娘,模仿小孩儿的语气道:“裙子好漂亮,但裙子长长的容易摔跤喔,走路要慢慢喔。”
      小姑娘笑得阳光灿烂,欢快道:“爱莎公主最漂亮!”
      这是重点一点没get到,我无奈,瞬间体会到老师们明明课上强调过重点学生依旧考不及格时的心情。
      梅柚单手握拳遮住嘴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一定在偷笑。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公园荷花池生机不再,一茎一盖都是萧瑟枯败的景致。但于我,便是以哀写乐,是以哀景衬乐情。
      池塘上,石桥九曲,游玩者众,或聊天,或自拍,或驻足,或穿行。
      我于热闹人群中悄悄握住梅柚的手,只一瞬便放开,而后目不斜视,假装无事发生。梅柚如法炮制。一来二去,两只幼稚鬼便诞生了。
      他能跟着我一起幼稚诶,好爱!
      ——(48)——
      我寻你千百度 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
      八九点的电影院,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而想看《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重映?的我们(其实是我)在大厅安静地自助取票。
      距离开场还有30分钟,我们只好坐在高脚椅上休息等待。空气里,爆米花的香甜无处不在,蛮横霸道地疯狂刺激人类唾液腺。
      见梅柚突然起身,我惊讶问道:“干嘛去?”
      他回答:“买爆米花。”
      我抗拒:“不会觉得太甜么?”
      他不紧不慢道:“可是,我见有的人眼巴巴的,眼泪快从嘴角留下来。”
      我:“……”
      “我的梦中情人,他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穿着金甲圣衣、踏着五彩祥云来娶我。”
      “如果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让我做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开心哪。”
      “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再看,还是会被感动。眼眶湿润,眼泪堆积。然而感动的同时也好辛苦,忍的——因为梅柚在身侧,不好意思流泪,所以不敢眨眼,生怕一眨,泪水滚落。
      只是,眨眼这等条件反射又岂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某次忍无可忍的时候,两串眼泪顺着脸颊滑动,于下巴尖尖汇聚成大大的水滴。
      水滴将坠未坠之际,梅柚掰过我的脸仔细端详。在他眼中,定然是男子泪眼婆娑、泪如雨下的稀奇画面。
      意外的,他无任何形式的揶揄,只大拇指左右动作,擦拭走我的泪水。
      或许是他神色过于温柔,令我心生依赖,彻底卸下防备。故而往日与他相关的种种委屈和失落,趁机涌上心头,如飓风过境一般,呼啸着、肆虐着,摧枯拉朽、飞沙走石。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
      听他唱歌时我也曾眼泛泪光,然而窝在黑暗角落里都能被抓包,是我万万想不到的。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心の飓风”骤然平息,生动演绎了何为来得快去得也快。
      抹干眼泪,我虚张声势地抢过爆米花桶,盯着大荧幕目不斜视。连吃几颗,却被甜到皱眉,便重新塞回梅柚怀里。
      这就是我抗拒买爆米花的原因。只能忍着吃几颗,最小杯都解决不掉,唾液分泌不过单纯馋嘴而已。
      电影进入尾声,夕阳武士说:“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观众一个接一个离席,必然没有彩蛋夹杂的谢幕留不住看客。最后的最后,影厅空荡荡,只剩两人并排。
      我问道:“你会像一条狗么?”
      梅柚答:“不会。”
      承诺,和爱情一样,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禁不住有人爱听,所以做出承诺的人,各个嘴上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似乎目睹过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一般。
      有诗曾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如此真情,令人动容。
      诚然,承诺诺言誓言一类的真心有变质的可能,或在明天或在身后。但无可否认的是,在量变导致质变之前,谁也不能轻易批判所谓的“真心”。
      于我,我选择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降低信任值。不信梅柚能爱我到永远,只信他爱我到不爱我的那一刻。反之,我对他的爱亦是如此。
      这就不难理解我此刻的满心欢喜以及如坠蜜糖罐的甜腻。
      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一条走进夕阳狗!
      ——(49)——
      我寻你千百度 又一岁荣枯
      (可)你(从)不在灯火阑珊处
      ——
      大雪已过,寒霜渐浓。天气预报显示:晴,最高气温17度,最低气温11度。
      窗外有寒风,催人添衣裳。我拉开衣柜门,扫视一圈,选择一件宽松铜青?色薄绒卫衣。
      校园林荫道,榕树深浓,枝繁叶茂,于萧瑟北风中岿然长青。
      梅柚揪一条纤细的榕树气生根,好奇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颜色特别的衣服?”
      我说:“是柳晓峰的功劳。”
      客户下拉链订单时必须说明诸多细节,包括但不限于,拉头大小和款式、拉链长度和材质以及布带颜色。
      小时候,我的兴趣之一就是寻找各个布带。每每来了兴致,便跑到布带仓库和负责的叔叔玩“谁先找到XX颜色”的游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家里的布带库存了如指掌。
      我家布带库存大量但依然有限,遇见空缺颜色,我们一般选择与客户样品色尽量接近的,经询问同意后投入生产。然而某一次,一位大客户极其严苛,拒绝类似颜色,要求尽善尽美。
      在大人眼里这是小事,交给合作厂商定制即可,所以爸爸从容不迫,悠悠喝茶。但,半大的我很焦急,担忧合作厂商配制失败。
      柳晓峰知道我的苦恼以后表示包在他头上,放学后带我参观他家的配色车间,并着重介绍他妈妈高薪聘请的配色师以及继承发扬中华传统色的宏伟目标。
      从那以后,我的衣柜只能用五彩缤纷、光怪陆离来形容。
      说起以前的事情,话匣子总会大开,我笑道:“突然想起小时候做过的一件傻事。”
      梅柚轻声问道:“什么?”
      我回答:“我买了十几盒油画棒,只是为了拿走白色那一根,给柳晓峰帮忙染上一系列特别的颜色。”
      梅柚追问:“后来呢?”
      我:“他拿回家泡色几个晚上再给我,我发现颜色没有浸透,就当成失败品扔掉了。”
      梅柚:“这样子。”
      我反省道:“现在想想好浪费。”
      梅柚伸手揽过我肩膀,赞同道:“是挺浪费的。”于是他胸膛收获一记天马流星拳。
      冬日昼短夜长,下午四五点,已是黄昏之景象。
      冷阳倾洒,或整片浸染层林高楼,或打碎了落入湖中与虫鱼嬉戏,或停留于人身绘出长长阴影。
      我摊开手掌,感受光的温度。或许是冷风捣乱,久久才得一丝温暖。
      梅柚大掌包住我的手,放进上衣口袋。那一瞬,他向来偏高的体温如同金乌一般将我烘热。
      我想象过爱情的模样,但得出的形象太过模糊抽象,难以用言语具体形容。所以我放弃具体这条路子,直接抽象表达:
      爱情是无形无色的磁场,一面吸引相爱的人你侬我侬不舍分离,一面催发相爱的人激烈碰撞融为一体。
      爱情有两幅面孔,一副短暂如昙花一现,一副长久如松柏长青。戴上之前,无人知晓手中的爱情面孔是前者还是后者。戴上之后,才发觉前者后者也可以相互转换。
      爱情脚踩善恶两边,大部分人只拿它做生活调剂品,而少部分为爱痴狂的人却常年游走于善恶交界的灰色地带,向左或向右,只在一念之间。
      草地上,青松下,树影里,梅柚与我交换一串温柔的吻。
      我悄悄睁眼,却见他明眸含情,不禁疑惑他是否向来如此接吻。然而,没等我将疑问表达,手机震动率先响起,无奈抬手接听——
      “荔枝荔枝,你被出柜啦!夭寿喽!”
      梅柚和我:……?!……
      柳晓峰发来一个截图——校园表白墙匿名投稿,文案:和我honey成功牵手啦,祝我们99叭,配图:露出全身和2/5侧脸的“我”牵着恰好被人流遮挡到只能看见后脑勺的“honey”。
      评论区。
      「卧槽,公开出柜,楼主牛逼!」
      「这么高的honey本0实名嘶哈,狗头.emoji」
      ……
      「话不多说,9999999刷爆!」
      「哭死,这种好事怎么就没发生在我身上,@XXX有福同享,不用客气,墨镜.emoji」
      ……
      「不是,都露脸还匿名,楼主有点意思,吃瓜.emoji。」
      「左边这个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
      第一时间联系校园表白墙删帖,但对方还有回复。我趁机在评论区逛一圈,暂时没刷到文荔两个字。
      其实,出柜与否我并不在意,看到梅柚被遮挡时,这件事便揭过去一半。至于那另一半,就需要“警察叔叔”严肃处理。
      在我心里,这有99.99%的概率是之前那个幕后偷拍者干的好事,差的0.01%只是为了凸显前半句的客观。
      此前不计较纯纯是因为梅柚不计较所以我懒得计较,现在舞弄到我头上,是老虎都得被我扒下一层皮。
      梅柚眉头紧蹙,一脸严肃。我食指戳他眉头,笑道:“蟑螂都被夹死了。”大概是被这夸张的比喻震惊到,他眉头微松,哭笑不得。
      我又双手揉搓他脸颊,宽慰道:“还好没有暴露你诶,不然我已经炸了。”
      他扯开我的手,神情坚定,眼神幽深,将我怼在树上狂亲,直到把人亲得几乎窒息才停止,一颗帅头重重搁在我肩头,哑声说道:“暴露也没关系。”
      我脑子没转过来,下意识道:“啊哈?”
      他用脸颊亲昵地蹭我脖颈,肯定复述:“暴露也没关系。”
      哪能这么容易就让梅柚暴露,我才不遂幕后黑手的愿。TA此次小打小闹地曝光不过是警告罢了,跟我当初浑水摸鱼的做法如出一辙。
      “不急,要暴露也是我来暴露,轮不到TA做妖。”我摸摸梅柚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上班喽,男朋友~,今天是许嵩的《千百度》诶。”
      他说:“我会,也不急。”紧接着用实际行动扮演一种名为“亲亲怪”的生物。
      他真的是……让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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