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眠第二季

　　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了，简珊感觉好久没有这种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她从床上下来伸展了下筋骨，发出了舒服的喟叹，洗漱好要下楼时看见有一人影在楼下桌旁坐着饮茶。

　　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时春再三确认自己是在自家酒肆中，又看那身影着实眼熟，心念电转间便猜到了来人是谁，楼梯也不走了直接用灵力翻栏杆从二楼跃了下去。

　　她甫一落地就听见昨日熟悉的声音响起：“看来小春昨夜睡得可好，这个时辰才醒。”

　　冬久身上除了一个包袱，别无他物，他说着放下了茶杯，转头冲她笑道：“如此等不及下来与我一同出游？”

　　他脸上的樱花印记又浮现了，这次出现在眉心，衬得他的面容愈发妖异。

　　前者本想反驳他，但细想他说的其实也没错，他们二人此番同行确实与出游无异，亦不再追究他是怎么进来的问题了，一挥手将门窗都打开来。

　　正午阳光洒落进来，她坐到了他身旁，倒了另一杯茶啜饮着：“什么时辰来的，你今日竟在饮茶。”

　　“我巳时就到了，今日饮酒怕误事，亦为了能更好地保护你。”冬久实话实说袒露心声，“不过没想到小春这里不仅酒是佳酿，茶也比寻常人家的味道更佳。”

　　时春知道他又在耍贫嘴，但前半句确是肺腑之言，仍固执道：“我有自保之法，你必要时助我一臂之力即可。”

　　歇息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时春取出准备好的说明闭店情况的木牌，冬久施法将店内陈设打扫干净后，关上了酒肆的门窗，看一旁的人将木牌挂在了门上。

　　“如此，小春心中可有不舍？”

　　“有何不舍，日后我再回来重操旧业。 ”

　　时春说罢，闻见街上飘来的饭菜香味，此时正值午膳时，虽然自己非必要进食，但冬久还是需要的。

　　她拿出准备好的两顶帷帽，往二人头上一戴开口道：“走罢，先去用膳，我知道有家小食味道比迎春客栈更佳……”

　　“我们就从此处开始寻起？”冬久亦步亦趋地跟在时春之后，看她停在了镇口那块刻着“灵棺渡”镇名的界石旁。

　　时春深吸一口气，抬起一手按在了石头上，闭上眼睛开始释放妖气：“古籍记载聚灵玉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在此处。”

　　闻着越来越浓的妖气，冬久双手迅速掐了个诀，在他们脚下这块方寸之地升起了一个结界，隔绝了旁人的视线，让行人视若无物。

　　正用妖气探寻的时春察觉到了结界的存在，不忘打趣道：“反应还不算太迟钝。”

　　后者却不想她分心，没接她的话茬，在结界中隐去了身形只道：“你且凝神，我替你护法。”

　　一盏茶时间后，冬久感觉结界中的妖气变淡了，看见时春将手拿了下来，有些脱力般往后踉跄了一步，他连忙现身闪过去下意识想扶她，见她站稳后便收了手背在身后：

　　“如何，可有线索了？”

　　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如先前那般红润，面上却难掩兴奋：“自然，我循着一丝微末的妖气发现了聚灵玉来到此地之前的方向所在。”

　　时春示意他跟上来，看着她前往的方向，冬久心中有些不安：为何是师门所在熙落山的方位。

　　二人行路的同时，时春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妖气，一刻不停的释放着，只为精准定位百年前聚灵玉最初的方位，不料如此以来这一路上便用不了轻功了，亦引来了不少贼人。

　　一伙又一伙来自各方势力的人，毫无缘由地无一不是冲着时春而来，因他们看都不看冬久一眼，一见面就与他们大打出手。

　　随即便有人想趁机掳走时春，但她也不是吃素的，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

　　实在应付不过来的，还有冬久出手相助，被教训过后的来人也闭口不言，弄得他们实在一头雾水。

　　可自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连日几番折腾两人都有点受不住了，帷帽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在又收拾了一波来者不善的人之后，冬久拦住了时春的脚步，喘息歇上片刻：

　　“为何如此多人都冲你而来，莫非小春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的。”

　　心知肚明的简珊在心底回答他：当然因为时春就是聚灵玉本身，能吸引这众多渴望力量的人前来也不奇怪。

　　“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蓝田玉妖，我亦不知他们为何皆追我而来。”时春思索过后也没有什么头绪，无奈道。

　　向她询问了之后行路的方向及距离，冬久确信此行目的地便是他熟悉的熙落山，他心中有了法子，对时春道了句：“小春，得罪了。”

　　“什么？”

　　时春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便被他打横抱起，只听见他在耳畔说道：“我已知晓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你只管收敛好妖气。”

　　随后她感觉到冬久施展了轻功，又在他们周身布满了结界帮她一起阻隔妖气，二人一起在空中飞跃。

　　因结界的存在她听不见风声，只能听见抱着自己的人胸膛中砰砰的心跳声和他的呼吸声。

　　这是时春记忆中第一次有人抱她，自从来到灵棺渡，她一直是镇民心中无所不能的存在，似乎人们都忘了她也会需要人帮助。

　　这几日和冬久一道也是头一次有人不厌其烦地保护自己，想到这里她心中充满感激的同时，也坚定了帮他找到聚灵玉的决心。

　　冬久脚程快，二人这日申时便到了熙落山脚下，他将时春放在了地上，退开了半步：“总算平安落地了，你且看看是不是此处。”

　　闻言，时春从怀中掏出了当初那块已由白色转为翠色的玉玦，她将自己的妖气注入玉玦中，之后便有一道极细的光线指向山上，她颔首道：“确是此处。”

　　听罢，冬久将时春拉了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诚恳道：“小春，有一事我今日须得告知于你，我并非散修而是……”

　　“我知。”她只说了两个字，便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收好了玉玦，“我会藏好自己的妖气，你应有入门之法，我跟着你一起进去。”

　　见状，冬久不再言语，催动灵力打开了山门结界，带着时春一起走了进去，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师门。

　　二人刚踏入结界，便有人似一阵风般扑了过来，一看这架势冬久便猜到是谁来了，脚下一动，让到了一旁。

　　可他忘了自己身后还跟着时春，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呼啸而来的流莹扑倒，还好她柔韧性强只后撤一步，接住了来人，这才没一起摔到地上去。

　　“师哥，你怎么才回来？”流莹还没发现自己扑错了人，嗔怪道。

　　“师妹，我在这边。”冬久从一旁出声，她这才抬头发现自己抱着一个陌生女子，瞬间松手跳到了一丈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惊疑甫定，目光在对面气定神闲站着的冬久和面带笑容的时春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一会儿指这个一会儿指那个：

　　“你你你，你你你，师哥你怎么把外人带上山了，还是个女子，你该不会在山下跟人……”

　　时春看她这样，有心想逗逗她，以袖掩面笑道：“你这师妹真是有意思，喜欢用手指人还是个小结巴。”

　　话是对冬久说的，眼神却一直落在流莹身上，仿佛在上下打量着她。

　　“你才是结巴，你全家都是……”流莹还是孩子心性，吃不得一点亏立马就要讨回面子。

　　“师妹，这位是时春姑娘，我在山下的至交好友，”见流莹气鼓鼓地盯着时春，冬久出言安抚道，“小春，这是我师父的女儿，小师妹流莹。”

　　他此言一出，时春冲流莹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流莹却又不乐意了，盯着冬久气急败坏道：“师哥，你凭什么叫我师妹，唤她小春。”

　　冬久想起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他刚才的话，虽是为双方互相介绍了一番，但言语间的称呼亲疏立判，这下正起了反作用。

　　当他正头疼怎么解释时，时春再度开口：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流莹姑娘，自然是你我二人对他而言意义不同罢了。”

　　她这话虽是帮他转移了战火，但无异于火上浇油，她语气平静，说罢还当着流莹的面意味深长地看了冬久一眼。

　　“你！”

　　眼看自家小师妹就要爆发了，冬久选择眼不见为净，带着时春顷刻没了踪影，气得前者原地跺脚。

　　“师父，我回来了！”冬久带着时春找到了正在后山打太极的掌门流峰。

　　后者一时没理会他，一招收势后，转向时春：“这位姑娘是？”

　　时春冲他甜甜一笑：“前辈好，我是时春，山下小镇灵棺渡一寻常酒肆老板。”

　　“年纪轻轻就在经营酒肆了，”流峰说着，装作不经意地凑到冬久旁边耳语道，“你下山一趟，已经贪酒到这种地步了！”

　　解梓曦一听这话就知道掌门误会冬久了，以为他为了有酒喝把时春骗上山了。

　　“师父你误会了，小……时姑娘有聚灵玉的线索，此次随我上山是专门来帮忙的。”冬久如今可太想为自己在旁人心中的酒鬼形象正名了。

　　“时姑娘竟有如此能耐，真是后生可畏呀！”他一句话就给自家师父哄好了，流峰满目慈爱地端详着时春，看得时春有点发毛。

　　他上前一步挡住了师父的灼灼视线，继续循循善诱道：“目前已查到聚灵玉的源头就在我们这座山上，相信徒儿不日便能将其取回。”

　　“既如此，那就委屈时姑娘便暂住敝门派，就住在你对面那间房罢，跟你师妹里外间，也互相有个照应。”流峰如此安排道。

　　那她俩不得掐起来。

　　冬久顿觉不妙，下意识就想反对，但在他开口前，流峰苦口婆心：“咱们这个小门派哪儿还有多余的客房，难不成让她跟你这个混小子住一间。”

　　对面的时春看冬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表情，抢先一步开口：“多谢前辈，这几日我会和令千金好好相处的。”

　　说罢，冬久便拉着她向师父告辞，来到了樱花树下，他有些愁眉苦脸，脸上的樱花印记又不知何时跑到何处去了：“小春，师妹向来跋扈，你若与她同住，恐不得安宁。”

　　“无妨，”时春反倒安慰起她来，“我自是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时春又掏出了玉玦，冬久会意掐了个颇为复杂的手诀，布了个结界，她能感觉到这个结界比之前在山下时厚了不少，是为了防止妖气泄漏。

　　她屏息凝神，将灵力汇于指尖，向其中注入妖气，可竟毫无反应，几番尝试后皆无果，她还要再试，却蓦地被身旁的人攥住了手。

　　“许是你今日太累了，明日再试。”冬久冲她摇摇头，说着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试着渡了点灵力给她，本以为人和妖的灵力会相互排斥，没想到她并无不适之感。

　　解除了结界后，他将时春送至流莹房间门口：“小春你好好歇息，别想太多。”

　　时春有些麻木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她不仅对这里的一切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竟觉得刚刚冬久输送给她的灵力很亲切，直到来自指尖的温度消失了，她才回过神来，发觉冬久已经离开了，对面屋子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她转身推门，正好和门后的人撞在了一起。

　　“哎呦！”

　　只听得一声痛呼，被撞到在地的流莹有些气恼地说道：“怎么又跟你撞上了，我们肯定是八字不合。”

　　“巧了不是，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我睡里间，这样方便你跑出去告状。”时春说罢，跨过她向里间走去，不料有一物从袖中滑落，掉在了流莹手边。

　　“这是何物？”好奇心让她暂时忘却了找麻烦，在她的手触碰到那块玉玦时，有一束极细且不起眼的光芒没入了她的眉心。

　　她不自觉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复又睁开，眼神中多了沧桑，看向里间的目光带了些怨毒，她拾起地上那块翠色稍褪的玉玦，从地上站起身，合上了门。

　　翌日辰时，来找时春的冬久发现房间里无人，她的随身之物在里间，人却没了踪影，于是他又返回外间，遇上了正踱步回来的流莹，对于他的出现她一点也不意外。

　　“师哥你来了，你随意，我先坐下歇会儿。”流莹说着坐到了桌旁，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玦在手中把玩着。

　　正是之前时春带在身边的玉玦。

　　冬久第一反应是时春妖的身份被识破了，抬手一把抓住了流莹的手腕，让她被迫停下了动作，接着他冷冷地质问：“时春人呢？此物为何在你手中。”

　　前者听完，并未回话，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怒火中烧的模样，慢条斯理道：

　　“师哥为何如此急躁，我本以为你只是利用她，不曾想你竟是动了真心，你说若是我爹知晓，你将一只妖堂而皇之地带上了山，会不会告知宗门旁的派系捉妖师前来围剿呢。”

　　冬久直觉出来流莹与昨日不同，似是换了个人，看见其眼中癫狂的神色，他怒道：“你不是流莹，你到底是谁，时春去哪儿了！”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流莹放肆大笑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孽缘，真是孽缘，前世如此，今生亦然，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对面的人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活动了下有些吃痛的手腕，不满道：“你要是把我掐死了，我怎么告诉你人在哪儿，你把山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了。”

　　流莹状似无奈地摊手，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松开了桎梏，轻描淡写道：“其实她是死是活又与我有什么相关呢？不过是为了看你因那妖而方寸大乱，实话告诉你，她如今身在后山禁区。”

　　“休要胡说，后山除了樱花树哪有旁的东西。”冬久只当她在故意拖延时间，胡言诓骗自己。

　　“说是禁区，其实只有你一人不知，一人不能进罢了，只因你的灵力过于强盛，”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红瓷瓶，放在桌上，

　　“你若想进唯有一法，你饮下此物，十二个时辰内将灵力尽失，且目不能视，你可愿意？”

　　抬手拿起瓷瓶的冬久，晃了晃手中的物什，想来里面装了一满瓶的不明液体，晃动后并无声响，亦不知她从何处弄来的，谨慎道：“我怎知你没在唬我。”

　　“你大可不信我所言，与我在此慢慢周旋，只是不知你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是否还能维持住人形。”

　　流莹说罢，便要伸手从他手中将瓷瓶拿回，后者却打开了瓷瓶，仰头饮下，随后瓷瓶落地，应声而碎。

　　那物入口即甜得发涩，瞬间眼前便灰暗了下去，冬久摇晃了两下，感觉体内的灵力正在慢慢流逝，他以手撑住桌子，勉强站稳。

　　看着他双目无神，灵力全无的虚弱模样，流莹亦不再为难他，抓着他的手臂，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落地之后稳住身形，一旁再次响起流莹的声音：

　　“此禁地唯有无灵力者能畅通无阻，我都不敢进去，可那时春一听我说里面有聚灵玉的线索，就一头扎了进去。”

　　“够了，你闭嘴！”冬久气得浑身发抖，连带着解梓曦也感到揪心的痛，“快告诉我怎么进去。”

　　因灵力全无且目不能视，他察觉不到周身环境的灵力流动迟缓，亦不知眼前就是禁地结界边缘。

　　身后一阵巨力猛然袭来，冬久被流莹推了一把，没入了结界之中。

　　“如你所愿，”看着他进入了禁地结界，流莹转身离开，喃喃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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