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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样
周四清晨，祁晏提前到达诊所时，发现林解竹已经等在门口。
“早。”林解竹站起身，晃了手中的化验单，“遵医嘱，空腹来抽血。”
祁晏有些意外：“预约时间是九点半，现在才八点。”
“睡不着。”林解竹简单回答，但眼底的阴影暗示着更多。他跟着祁晏进入诊所，自然地走向采血室，仿佛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每个角落。
护士准备采血器械时，林解竹一直盯着祁晏：“医生亲自监督抽血？这是VIP待遇吗？”
祁晏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对护士嘱咐：“林先生血管比较细，注意一下。”
林解竹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血管细？”
祁晏顿了一下。那晚扶林解竹时，他无意中碰到了对方手腕上凸起的血管。“医学观察。”他简短地回答。
采血过程中，林解竹一直看着祁晏，而不是针头。当暗红色的血液流入试管时，他忽然说：“你知道吗，这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祁晏抬起眼。
“也是在这里，也是抽血检查。”林解竹继续说，“那天我差点砸了这间屋子。但你一句话就让我冷静下来了。”
“我说那是标准程序。”祁晏回忆道。
“不。”林解竹摇头，“你说‘疼痛是暂时的，但结果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你’。从来没有人说想要‘理解’我，他们只想‘治疗’我。”
护士完成了采血，贴上标签。林解竹按住棉签，突然对祁晏说：“你能帮我按一下吗？我手有点抖。”
祁晏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个借口，但他还是上前接替了林解竹的手，按压住采血点。他们的手指在轻微的接触中传递着体温。
“今天下午出结果？”林解竹问，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通常四点前。”祁晏松开手，后退一步恢复距离，“我会电话通知你。”
林解竹站起身，稍稍晃了一下。祁晏下意识地扶住他的手臂：“头晕？”
“有点空腹低血糖。”林解竹没有挣脱那个扶持，“可能因为没吃糖。”他的话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调侃。
祁晏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备用。给低血糖患者准备的。”
林解竹接过巧克力，指尖轻轻擦过祁晏的手心：“所有患者都有这待遇？”
“只有需要的人。”祁晏转身整理器械，掩饰突然加快的心跳。
那天下午，血检结果准时出来。祁晏仔细阅读着每一项数据，注意到血药浓度已经达到治疗水平，而其他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治疗效果比预期的要好。
他拨通林解竹的电话：“结果很好。药物浓度理想，没有异常指标。”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所以这意味着...”
“意味着治疗方案有效，需要继续维持。”祁晏翻看着数据，“肝功能指标略有波动，但仍在正常范围内。建议减少咖啡因摄入。”
“你连我喝咖啡都知道？”林解竹的声音带着笑意。
“观察所得。”祁晏顿了顿，“你画画时常喝浓咖啡。”
又是一段沉默，然后林解竹轻声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注意我，医生。”
祁晏没有否认：“关注患者的生活习惯是治疗的一部分。”
“只是职业需要？”
祁晏选择不直接回答：“下周同一时间复查。如果有任何不适，随时联系。”
挂断电话后，祁晏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结束通话。他摇摇头，试图集中精力处理其他工作，但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难以预测的患者。
下班前，祁晏收到一个快递。打开来看，是一幅小尺寸油画。画中是采血室的一幕：祁晏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采血过程，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洒入，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画面的焦点是两人几乎相触的手。
附着的纸条上写着：
“今天的记忆。谢谢你的巧克力。——林”
祁晏站在画前良久，最终没有把它锁进抽屉，而是放在了书架的空隙处。画很小，不引人注目，但每次目光扫过，他的心都会微微一动。
周末，祁晏参加了一个医学研讨会。演讲者讲述着最新的精神药物治疗进展，但他发现自己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当治疗起效，患者不再需要医生时，那种特殊的连接是否会随之消失？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周一早晨，祁晏早早来到诊所。在门口，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解竹靠在墙边，脚下放着一个画板箱：“早，医生。我能借用一点你的时间吗？”
“预约在周三。”祁晏提醒道，但已经拿出钥匙开门。
“不是以患者身份。”林解竹跟着他进入诊所，“是以邻居身份。我画室搬到这栋楼上了。”
祁晏转身，难掩惊讶：“楼上？”
“十五楼，1508室。”林解竹微笑，“昨天刚租下来。光线很好，适合做画室。”
祁晏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巧合太过刻意，但他没有证据。
“所以，”林解竹放下画板箱，“作为新邻居，我是否有幸邀请你偶尔上去喝杯咖啡？当然，不含咖啡因的。”
祁晏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明白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条路通往安全的专业距离，另一条则通向未知的情感领域。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偶尔”这个词，听起来既保留边界，又留有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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