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间

作者:知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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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泛归来


      (八) 2010.7.23
      通过酒席这件事,我和弟弟彻底掰了。其实当时回来的时候还没什么,完全沉浸在了幸福中,可是第二天我进入“二间”的时候,却看到风一个人坐在墙角独自流泪。
      我连忙跑上前从背后抱住他,我说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爱哭了呢?
      他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直接问:“姽姽,身体好些了么?”
      我笑了,“不就是醉个酒么,早就不难受了。”
      “可是你难过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中流出,我知道他很伤心。
      我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安慰他,我只知道我弟弟设计的局得逞了,我知道他完完全全的让风的尊严扫地。我盯着风的眼睛看入了神……这是一双好看的眼睛,总能让我想起一个无关的词——荷塘月色。他的双眼长得并不一样,右眼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左眼却晶莹剔透,尤其在侧着看的时候,好像巩膜里边都是透明的一样。
      “傻孩子,如果你能做,那么你打算做什么呢?”我抚摸着他软软的头发,其实他只比我小一岁,可是每次看到他纯净的眼神时,我总是忍不住想叫他一声“孩子”。
      “我只是想抱抱你,在你吐完以后帮你擦擦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许他是发现自己在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有我能理解,风的愿望真的不高啊,可是,为什么就是那么残忍的无法实现呢?我心疼,疼得锥心。
      “已经没有手了,可是为什么连眼睛也不行呢?”我心里念着,却不小心说了出来。
      “姽姽,其实我不是天生这样的……”
      “啊?”这又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以前看得见?”我问,心里想象着风看得见的样子。

      “不是啊,我的眼睛一直都这样,就是因为看不到,等我刚走路走利落了的时候就和哥哥姐姐一起跑到了村头玩,那里有着我们村子唯一的一根电线杆,我又不知道那里有断的电线,就直接用手摸了上去……”
      听着风的回忆,我也努力的在脑海中勾勒着一副一副的画面,我抬头凝视着他的脸,发现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唯有认真——一副给别人讲故事似的认真。而这样的表情我却不敢再看,慢慢地垂下了头。其他人有喜欢的人了的话都是欣喜兴奋,为什么只有我会是心酸难过?
      “风,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眼睛不是完全看不见的啊?”我问他,因为刚签合同的时候我会收他们每人一份身体检验报告的。
      “是啊,现在也一样,但是和全盲没什么区别。”他淡淡地说,现在他的情绪早已平复,就好像我们在谈论天气一样。
      “喔?”我不解。
      “我右眼有些微弱的光感,比如你把手放到这里——”他告诉了我一个据他鼻前一个手指宽的位置,“而且要用力晃动,我才可以感觉得到。”
      “那左眼呢?”
      “左眼连光都感觉不到,听医生说好像是缺了什么零件。”
      真的么,我伸手在他的右眼前去试了试,但他并没有反应。“怎么不管用?”我急切地问。
      他没想到我马上就去试,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便犹豫地说:“你晃了么?”
      “晃了啊。”我微微的失望了一下。
      “那再剧烈点!”他听出了我的失望,并努力想活跃一下气氛吧。
      我用力晃手指之后,他很满足的对我说:“恩恩,我看到了呢!”
      就是这一句话,在很多年以后它都始终牢牢的占据着我的回忆,记得当时还问他,看到这个会很开心吗?
      他回答,当然。
      后来我在心里想过N多遍,他只能在这么刻薄的条件下看到一个微弱的小影子在他眼前晃动,为什么会高兴成那个样子呢?
      当然了,在很久以后他也给过我答案——他说他能看到我手指的影子,就好像能看到我整个人一样。

      风是需要心灵安慰的,但是弟弟的帐更是要算的。从风那里出来以后我就拨通了弟的电话,我问他是不是故意叫风参加的那场宴会,是不是故意派了一桌人给风难堪,是不是成心把我灌醉,想提醒风,他连最简单的照顾我都做不到?
      我越说越激动,但弟那边始终保持着安静,有那么一刻,我都以为他没有在听电话。等我把长长的问题抛给他以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不,只说了一个字——是。
      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反而弄得我措手不及,我记得这个电话我打了二十多分钟,除了这个问题问完以外,其余的时间我都是在骂他,边哭边骂,甚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发音因为哭泣而有些浑浊不清,但是这并不重要。弟也不挂电话,一直在那边安心的听着,直到我说我累了想睡了,他便轻轻说了句“晚安。”
      都骂了他些什么我自然不记得,但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说我要和他断绝关系,再也不做他的姐姐,请他以后再也不要出现了。

      自从某某年从家里搬出来住开始,我就只觉得和弟弟相依为命,再无其他亲人,如今这样一来,我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完了,今后我真的成为了孤儿,在这个并不光明的世界中举目无亲。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好像是受了刺激,因为我常常大脑中一片空白,等我缓过神来之后发现,对刚刚的所有行为竟一点印象也没有。后来我去了医院,就是给安取助听器的那天,我顺便看了一下心理医生,他说我的精神的确出了些问题,可能与进日的压力太大有关,并且告诫我不要再把任何事情都看得太重,更不要再次受到什么刺激,否则这种无意识的状态次数将会越来越多。
      从医院出来以后我的心情就很沉重,没有了亲人,自己又患了病,真不知道生活的轨迹跑去了哪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五间”门口,没敲门,直接进去了。安竟然没在,我坐在乳白色的沙发上,将助听器和装着干燥剂的小盒子一起放到了透明的小几上。
      这下倒好,弟不再来这里,便连安也见不到了。除了见面,弟和安无法用通话和短信等方式联系。
      安进来了,本以为他要坐在沙发上,我刚要起身,却看到他在那个木制的小竹椅前停下,我的心突然一紧,想起来这只小竹椅原本有两只,是弟从云南带回来的,一只送给了我,另一只就是安的这只。安坐了下来,然后摸到小几上的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杯冷茶。据我所知,安喜欢用凉水泡茶喝。
      小心翼翼地放下茶壶,手却碰到了我刚放下的干燥盒。他的表情一僵,有些疑惑的回忆着自己往小几上都放了些什么。摸了半天,安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小盒子。
      我再也不想看到他那样认真摸索的样子,直接伸手去握他的手腕,没想到这一下着实吓了他一跳,一抹警惕从他的眼中闪过。我的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发出了崩塌的声响。
      很快他就知道了是我,然后就静静地坐着不再动,等待着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给他摸了助听器,并告诉他怎样使用、怎样保养。和他交流永远都是一件体力活,累得我几近崩溃。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么?”我写在他的手上。
      安点点头。
      我清楚的看到,他动了一下唇,却马上停了下来。
      我知道他可以说话,他只是这两年才失去听力的,因为不能纠正自己的发音,所以他说话顶多不太标准罢了,可是,自从他听不见了之后却不再说话了。但有一次在和弟的聊天中曾听到弟讲,安说话。也许,安只和弟弟说话吧!
      一想到弟弟,我的心就莫名的揪到了一起,不争气的泪一下子全涌到了眼眶中集合,还好安听不见看不见,否则他将是第二个看到我哭泣的人。在大家面前,我永远是那个冷酷的女人,谁会想到,我的泪水会这么容易倾泻呢?
      “安,因为我,你都无法见到胡罪了……”我的声音很大,边哭边说,然后我还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可是我知道,他听不到,所以根本不会告诉我,他已经原谅了我。此时此刻谁也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失去了弟弟,对于我来说就等于是失去了全世界。

      我大概就这样行尸走肉的过了小一周,有一天上午九点四十的时候,有人将泛泛送了回来!我永远记得那个时刻,永远记得那刻的心情。
      泛泛竟然被人装在箱子里,把我给心疼死了,我说这么大个活人,你们就忍心把他装起来?
      等我吼完,那几个搬箱子的工人赶紧解释:“胡小姐,是这样,是不得已才决定这样,李先生不知道怎么了,很怕生,很怕光,我们只好这样……”
      李先生说的就是李泛。
      没再说什么,先看人要紧,我命服务生赶快将泛泛送到“三间”,自己则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想方法打听一下弟的消息。那个人的话却打消了我所有的念头:“胡小姐,我们只负责将李先生送回,明天会有人上门找您为胡先生传达口信。”
      恩。告别了他们我赶忙往“三间”赶去,没到门口呢,就听见了泛泛几近疯狂的喊声,他说求求你们不要碰我……这乞求的哭喊声像一枚钟摆,摇着节奏般撞向我的大脑。
      泛泛,不在我身边的这些天,你究竟遭受了多大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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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泛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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