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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宋千郎所言非虚,才行了一个时辰,沐王的马车就开裂了,到了难以乘坐的地步。
刘管家慌张不已,当初阙兰因要他从后院拿出那辆陈年马车时,他就极度担忧,可阙兰因稳妥,想着其中定有深意,还是照办了。管家记得自己明明检查了很多遍,即便这车有些破旧,也不至于这般快就散架。这下好了,马车偏偏停在了荒郊,又无另备。
焦灼时,阙兰因与沐王竟然一人牵了一匹马,一跃而上,背后还跟着十几个锦衣卫和府兵。
“殿下,您这是……”
沐王勒住马绳,回身看着满脸惊愕的管家,又一览众人,嘴角上扬道:“马车行得太慢,淄都灾情刻不容缓。”他瞥向那堆“散木”,继续道:“又成了这般模样,本王带人先行一步。管家,崔溪,你们负责将这些赈灾物资运输到位,不得延误。”
崔溪道:“殿下,路上情况难料,您只带着这些人骑马而行,实在是危险。”
“我在,殿下无碍。”
熟悉的大嗓门,秦云鹤驾马上前,背上绣春刀极为显眼,目光凌厉咄人。
崔溪面露难色,秦云鹤自小跟在裴陌身边,不知是天资卓绝,还是裴陌太狠厉,十二岁便夺了武试头筹,成了锦衣卫,领了小旗一职。虽说官不大,却是北镇抚使亲信。秦云鹤向来只听裴陌的话,难道这是他的意思?
沐王不等他再言,肆意而去。阙兰因看了一眼呆住的管家,有些不好意思,道:“刘管家,别担心。”说罢,双腿一夹,墨绿翻飞,也随之而去。
刘管家懊悔不已,心想:信你才会出事,一个文邹邹的书生怎会出这种鬼主意?
*
沐王刚听闻这个主意时,也是满目震惊:“你说什么?”
阙兰因一脸无辜,道:“殿下,出发前,我曾问过您,可想一览这大好江山?您说求之不得。如今,我替你创造了机会,何乐不为呢?”
沐王哭笑不得,又回想起城门场景,严肃道:“先生,我们是去赈灾。再说,本王现在,哪有心情游玩?”
“冬月二十,淄都码头,盐商左一容转移暗账。按马车的行程,定是赶不上。殿下若是先行,才是出其不意,或能将那阴沟里的老鼠一窝端除。”
阙兰因一番讲述,沐王才知事情始末,又唤来同行的淄都御史。
御史不得不透露实情,淄都守将秦泊溪上月守巡之时,意外发现许多灶户的产盐池一并转到了盐商老爷的名下,问了缘由,竟是欠了许多债,只能将产盐地典让出去。
一年之内,三分之二的灶户失了地,成为盐商的雇佣工。
“据臣所知,灶户们世代本分产盐,怎会一个个欠债至典地?”
沐王又问道:“可是因为天灾?连下三月暴雨,过去从未有过吧。”
御史摇摇头,“若是天灾,臣也不会赶着来见陛下了。秦将军派人传信与我,说是抓到几名雇佣主,据口供,阴槽名堂很多。”他又压低了声音,“恐怕牵扯京城人物。我们可不敢打草惊蛇。”
沐王一联想,望着阙兰因,探道:“锦衣卫早就涉入了?”
阙兰因点点头,御史闻言也是一惊,禀于朝堂时,就觉着奇怪,陛下非但不怒,不疑,才过几日,便派了沐王前去,原是早有知晓。
阙兰因道:“还请殿下,做决断。”
***
快马加鞭,五日后,沐王一行人终于到了淄都城界。
已是沉暮时分,锦衣卫换上了素常服,裹了锈春刀;沐王也褪了华服,众人伪装成一队普通商人,入住都外驿馆。
房里,阙兰因掌了灯,头有些发晕。几日奔疲,女子之身终是有些吃力,她靠在床沿,微微阖眼凝神。
亥时三刻,有人敲了她的门。
“进来吧。”
少年不掩戾气,碾步而来,夜行玄服,大刀着背,逼进谋士跟前,轻声而沉重道:“我何时能见父亲?”
“这封信,送往城东三里秦府。此是地图。”
秦云鹤略有犹疑,还是接过了信和地图,颔首想了想,眼中一闪:“先生,不要告诉大人。”
阙兰因一愣,朝他莞尔笑道:“不会说的。”接着,秦云鹤的身影迅速融入了黑夜。
城东三里,便是淄都守将秦泊溪的将府。中都九都皆设立了守将府,以军事势力稳定都城,同时戒备西,南,北三疆藩王。九名守将不论出身寒贵,都是皇帝的肱骨亲信。论说权力,虽不干地方政事,确有监察之职,又有雄厚军队加持,就连各都之长府君大人亦不敢轻动,顾及颇多。
秦云鹤翻过城门,依据地图,穿梭好几条街,终于看见那威武肃立的守将府。与那北镇抚司有的一比,重压之感顿上其身。门口将士目光锐利,如猫头鹰般监视着周围的一切,秦云鹤等了许久,才找到空子翻墙而入。
刚进院子,他便看见一个将士从东侧急匆匆地赶来。秦云鹤虽听不见,眼神却格外犀利,微弱灯光下,他注意到将士衣服上,有些许血迹,看来是出了事,要找上头的人。
阙兰因要自己递信,却没说给谁,跟着这个人,或能找到将府主事。
跟了几时,那人进了一间房,很快里面的人跟着他一同出来,看穿着是个高阶将士。秦云鹤又跟上二人的步伐,总觉得出来那人有些眼熟。
宽阔而挺立的肩躯,高束的苍发,还有行走时的微震,都很熟悉。
一个念头冒上心尖,又瞬间压了下去。
小将士推开府内东侧一间小木屋的门,刚要引那人进去。“等等。”
秦云鹤觉察到那人的视线,不敢轻举妄动,直觉告诉他,要把信安稳地交到那人手上,决定候在外面。
等他出来,就塞到他手里,在这之前得去找,找父亲……
“秦帅还是快进去看看,情况实在不妙。”
秦泊溪收了视线,看向一脸急色的副将,“慌什么,一堆死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木屋内,几个中年男子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嘴角的血刚刚凝住。秦泊溪半蹲了下去,伸手抵住一人下颌,用力一掰,左右探望,舌苔厚腻,还覆着一层褐体,“含毒而死的么?”
“卢羽,何时出的事?”
“子时三刻。”
“叫军医来。”
卢羽领命,走之前忍不住问了句:“大帅,审了这么久,又关了近一月,他们都未有任何自尽行为。怎么突然想着……”
秦泊溪站起身,“不是自尽,府内进了人。”
“不可能,中间换班,一盏茶的功夫,人就殁了。这么短的时间,若有人,我和卢翎不可能发现不了。”卢羽心中一紧,“大帅,难道……”
“叫军医来。”
卢羽领命而去。
秦泊溪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甩袖出了木屋,眼中已有定论。
就在刚刚,秦云鹤为避开秦泊溪的视线,躲到了木屋后的一条缝道里,谁知刚挤进去,背似抵住了什么。他迅速转身,只见一男子握着刀,藏在后头,二人相视一觑。
“可以出来了吧?”
秦云鹤听不见,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人,下意识地注视他的唇,等他开口说话。但是,这人不对劲,他的嘴巴里似乎含着什么。诏狱审讯多年,秦云鹤眼中一闪,迅速用左手拨开他的嘴,右手二指伸进他的齿间,猛地抽出,夹出一颗半化的毒丸。若不及时取出,一抿即化,此人必死。
那人眼中惊恐不断,忽然一人揪住了秦云鹤的后领,将其一把拽了出来,秦云鹤又将那人连带了出来。
“还派了两个人,真是蠢。”
秦泊溪一手拔剑,一手撩起秦云鹤,看着他的脸,二人视线相碰,皆是一怔。云海剑的寒光已经露出几分,可偏偏这几丝光,激起了秦云鹤对父亲唯一的记忆。
“鹤儿?”
秦云鹤看着那翕动的嘴唇,辨别出了言语,身子忽而开始猛烈颤抖,双手捂住头,低声闷鸣,嘴里喃喃道:“父……父亲。”
秦泊溪看他这般异样,眼中露出一丝伤痛,但作为主帅,很快敛了眼色。他注意到儿子手上的那颗毒丸,喝道:“哪来的?”
秦云鹤疯狂地摇着头,完全无法思考,大声喊道:“他,他……”,接着,猝然拔出绣春刀,朝身后那人砍去。
寒刃抵住了绣春刀,轻而易举将秦云鹤甩到了地上。秦泊溪走向那人,目光阴鸷:“想死?恐怕没那么容易。”
***
片刻后,这人被两名将士拖走。秦泊溪连拉带拽地把儿子带回了卧房。秦云鹤还未缓过来。
“当了北镇抚司的差,为何还是这般模样?裴陌,到底还是无用。”
一辨“裴陌”二字,秦云鹤立刻镇定了神色,顶着父亲的眼神,“大人,怎,会,无,用!”
秦泊溪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那次高烧后,你将一切都忘了,再不归家,亦不识我。来此地,是要办差么?”
“我是来,见父亲。”
秦云鹤从怀里拿出阙兰因的信,“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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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