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拳之名

　　三人走出东阳区派出所大厅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李卫平走在最前面，张嘴打了个哈欠，大着舌头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派出所过夜，四舍五入，我们三就算一起睡过了。”

　　余淼刚喝完一杯糖度爆表的咖啡，现在因为血糖猛然升高，有点昏昏欲睡，根本没注意听前头李卫平在叭叭什么。
　　蒋易帆倒是稍感不适，微微蹙眉。

　　余淼转头看向走在自己身侧的蒋易帆，好奇问道：“刚刚那人……你认识？”
　　蒋易帆柔声应道：“嗯，是我姥爷以前带过的兵。”

　　“看起来和你关系不错。”

　　“李阿姨呢？”

　　“和我妈以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过，还是很好的闺蜜。”

　　余淼点点头，表示她了解了。

　　蒋易帆侧头，笑得极其温柔，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亮，眼底划过一丝戏谑之色，似乎在期待着余淼的下一个问题。
　　对，没错，就是这样。
　　问完了王叔叔，还有李阿姨，就该轮到倩倩了。
　　快问呀。
　　快问他倩倩是谁。

　　然而余淼没再说话，似乎是被李卫平的哈欠感染了一样，也抬起手捂嘴打了个。
　　九月末的京市夜间温度有些低，而她只穿了件短袖，这会冷风一吹，裸露在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泛起鸡皮疙瘩。

　　余淼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吹了几口气。
　　她回头看了看突然慢了几步的蒋易帆，疑惑问道：“怎么了？不走吗？”

　　蒋易帆：“……”
　　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一丝凝固。

　　蒋易帆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啊。

　　蒋易帆只好快步跟上，从兜里掏出车钥匙。

　　就在这时，余淼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可以等等我们吗？”

　　三人回头望去，原来叫住他们的是今晚那两个女大学生其中的一个。
　　估计也是刚录完笔录出来，她们毕竟是当事人，花的时间要比余淼她们多一些。

　　张奕青和刘思敏刚出派出所门口，就远远看到停车场的余淼她们，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小跑着冲过来。

　　“呼呼，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张奕青气喘吁吁道，看得出她平时没有锻炼的习惯，这么一小段路就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女孩的背心和短裙早就布满脏污，尤其是那条原本十分仙气的纱质裙子，现在变得皱巴巴的，外围还脱了线。

　　她外头披了件长袖格子衬衫，余淼看着觉得眼熟，不禁额外多看了几眼。
　　几秒后，余淼恍然大悟，这件外套是刚刚何警官挂在办公椅椅背后的那件。

　　想起何警官给她泡的那杯暖暖的热咖啡，余淼勾勾唇，安抚道：“慢慢说，不着急。”

　　张奕青见余淼主动和她说话，眼睛唰地一下子就亮了。
　　女孩子纤长的睫毛在黑暗中忽闪忽闪的，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小姐姐你知道吗！你今天帅——炸——了！就在你两拳撩倒那个勒我脖子的混蛋时，我就决定，以后你就是我张奕青的偶像了！”女孩激动地挥舞着双臂，满脸崇拜。

　　余淼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直白地表达喜欢，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站在旁边的李卫平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不乐意了。
　　他今天也有出手，凭什么被表扬的只有余淼？！

　　李卫平用手肘轻撞了下蒋易帆，用眼神示意他：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对他们俩也太不公平了，是吧兄弟？！

　　哪想到蒋易帆脸上不仅毫无芥蒂之色，还一脸笑容地看着不知所措的余淼，眼里有几许不易察觉的宠溺。

　　李卫平：“……”
　　兄弟，认真的？

　　李卫平抽抽嘴角，决定主动出击。

　　他往张奕青和刘思敏面前凑了凑，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因为距离的突然拉近，清楚看到两人将头发收拾好后露出的精致脸庞。

　　李卫平莫名地脸一红，结巴起来：“你们……你们还记得……记得我吗？”

　　刘思敏用力点点头，她右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退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很肿。
　　她感激地开口说道：“记得，你是最先站出来帮我们的！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今晚我们还不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张奕青附和：“是啊，当时候看到敏敏被抓着头发拖出去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想去帮忙，结果没想到自己也没能挨几下。”
　　说完，她苦笑了下，似乎是在懊恼自己的弱小无能。

　　李卫平连忙摆摆手，磕磕巴巴道：“没有没有，你们已经很勇敢了，女生里头像我师妹这样的怪物毕竟是少数。”

　　张奕青眨眨眼，自己好像是被安慰了，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她一点都不觉得余淼是怪物，明明是从天而降的英雄！
　　哦不，英雌！

　　刘思敏看着余淼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眼底划过一抹艳羡之色，“小姐姐，你是不是专门练拳击的？”

　　余淼挑挑眉：“嗯。”

　　刘思敏语速微快：“那你平常都去哪家拳馆啊？”

　　“西地拳击俱乐部，离你们学校没多远，可能有两公里？”
　　余淼说完，转头用眼神向蒋易帆确认。
　　蒋易帆点点头，表示她说得没错。

　　刘思敏得到答案，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这时张奕青掏出手机摇了摇：“小姐姐，我们可以互加下微信吗？有机会的话我们想请你，哦不，请你们一起吃顿饭，以示感谢。”

　　李卫平一听，立刻喜上眉梢。
　　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正想替余淼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余淼摆摆手：“不用了。”
　　李卫平：“……”

　　余淼正色道：“我们帮忙是应该的，换成别人也会上去帮忙的。”

　　众人：别人……还真不一定会。

　　刚认识的偶像就这样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自己，失望之色瞬间遍布张奕青的小脸。

　　倒是刘思敏小声问道：“我和奕青也想学拳击，到时候可以找你问点问题吗？”

　　张奕青拍了拍脑袋：“对！加个好友吧，周末，哦不，明天！我们就去你刚说的那个西地办卡！”
　　说着，似乎是害怕余淼不相信，张奕青举起右手手臂弓成直角九十度，用左手拍拍她的肱二头肌。
　　嗯，肌肉嘛，不能说很少，只能说是完全没有。

　　余淼：“……”
　　虽然对张奕青的话深表怀疑，但有女孩子愿意学拳击，她还是由衷地感到开心。

　　余淼没再拒绝，划开手机扫了两人的微信。

　　几人又继续聊了几句，李卫平居然也死皮赖脸成功加上了张奕青两人的好友。

　　直到两个女孩的家人来接她们了，两伙人这才告别。

　　——

　　“没想到见义勇为还能收获意外之喜~”李卫平坐在车上，美滋滋地说道。

　　余淼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那两姑娘对李卫平压根一点兴趣都没，没拒绝他只是出于礼貌，不好意思罢了。

　　蒋易帆这个完美称职的司机，正在送余淼两人回家。

　　其实余淼刚刚看时间觉得太晚了，提议过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但被蒋易帆一口回绝，说不放心她一个人这么晚回去。
　　余淼也只好作罢。

　　而李卫平正好也顺路，于是厚着脸皮继续蹭车。

　　李卫平家离得近，先到了，但他住的这个小区路口在修路，蒋易帆就停在了路边没开进去。

　　“谢谢蒋医生了，说好的今天我请客结果最后还是你买的单，回头找机会我们再聚一次。”他下了车，挥挥手说道。
　　蒋易帆嘴角含笑地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客气。

　　余淼坐在后座上，打下车窗，慢吞吞看着站在路边的李卫平说道：“你手臂还有脸，注意别碰水”

　　李卫平愣住，显然是没想到余淼会关心他。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拍拍胸膛道：“谢谢师妹关心，我会注意的。那拜拜咯~”

　　余淼淡淡看了他一眼：“拜拜。”
　　说完打上车窗。

　　就在车窗即将关上的瞬间，李卫平听到余淼依旧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师兄，今晚你很帅。”

　　李卫平：？？！
　　他居然被师妹表扬了！
　　没听错吧？

　　正当他想追问时，蒋易帆已经启动车子，“蹭”地一下开远了，引擎还发出了一声急促的马达轰鸣声。

　　李卫平：“……”
　　蒋医生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急。

　　车内很安静。
　　余淼不知道蒋易帆车上用的什么香薰，但味道她是喜欢的。仿佛置身于一片雪松林里，幽静安谧。

　　刚刚被咖啡压下去的困意又悄然滋生。

　　余淼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车子正停在自家附近的路边。
　　蒋易帆不在车上。

　　余淼晃晃脑袋，坐起身，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正好看到蒋易帆从24小时药店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塑料袋。

　　？？？
　　蒋易帆受伤了？

　　余淼猛地清醒过来，等蒋易帆打开车门坐进来时，她迫不及待地张口询问：“你是哪里伤到了？怎么一直不说啊。”

　　蒋易帆没想到余淼突然醒了，有些意外。
　　他转头缓缓解释道：“我没有受伤。前面你师兄把我车上的碘伏用完了，这不是你手上还有些擦伤吗？我就想着去买一点。”

　　余淼一愣，没想到原因居然是这个。
　　她讷讷道：“那点小伤不擦也可以的，我没那么娇气。”

　　蒋易帆用不认同的眼神看着她说：“再小的伤也是伤，不能不当回事的。何况你明天还得训练，不处理的话到时候汗水一浸，好得就更慢了。”

　　“可是我回家自己涂也可以啊，我都习——”余淼看着脸色越来越严肃的蒋易帆，默默闭上了嘴。
　　她知道蒋易帆因为身体问题，对受伤这件事情特别执着。

　　因为害怕受伤，他从小到大活得小心翼翼。

　　沉默了许久，蒋易帆低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里头夹着一丝强硬：“坐到前面来吧，我帮你涂药。”
　　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余淼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好乖乖点点头，打开车门下车。

　　“砰——”
　　副驾车门被余淼拉上。
　　她转头刚想说话，就和蒋易帆的视线撞在一起。

　　糟糕！
　　余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蒋易帆好像不喜欢别人坐他的副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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