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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第8章
车子从早上晃悠到下午,总算到了目的地。俞盼下车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骨头都睡僵了,边揉肩膀边跟着沈砚舟往外走。
小时候俞盼就问过季老师,为什么这一带的村镇名字里总带个“溪”字。
季老师当时摸着他脑袋说:“因为这的人祖祖辈辈都靠着清溪河活命呀,河水养人,也养出了这些镇子跟村落。”
清溪名字听着秀气,其实是条挺宽的大河。沈砚舟跟他解释过,按上下游算,白溪镇在上头,河水从这里流下去,得走好远好远的路,才能经过他们家。
拎着行李袋一下车,冷风混着陌生的气味扑面而来。俞盼缩了缩脖子,往沈砚舟身边靠了靠。
沈砚舟先去找车站工作人员打听:“同志,请问镇上有旅社吗?”
那人往站口方向一指:“就两家,都在边上,拐个弯就能看见。”
白溪镇的旅社比市里便宜,三块钱就能住一晚,但条件也确实差了一截。同样是标间,市里是两张床,这儿只有一张。
俞盼跟着沈砚舟进了房间,刚想坐下歇歇,弯腰一按床板,结果床随着他的动作吱呀一声惨叫,听着像是随时要散架。
他吓得赶紧缩回手,抬头看向沈砚舟,眼睛瞪得圆圆的,里头满是“这床能睡人?”的疑问。
沈砚舟也皱了皱眉,伸手按了按床板,摇摇头:“先将就一晚,明天就找房子。”
比起市里九块钱的结实床铺,这三块钱的床确实透着股弱不禁风的劲儿。
俞盼皱着鼻子嗅了嗅,忽然闻到一股说不清的味儿,有点像旧棉花混着霉味儿。
他顺着味道找过去,发现源头竟然是床上的枕头和被套!
沈砚舟显然也闻到了,他走过去扯了扯被套,手指触到粗糙发硬的布料,眉头皱得更紧了,“走,先出去转转,顺便把被子买了。”
俞盼连忙点头,心说早知道把家里的大棉被背过来了。
但一细想,家里那床棉被是特意买棉花去店里加工的,足有十二斤重,叠起来又厚又蓬。当初做好是直接裹着床单扛回来的,根本塞不进编织袋,更别说背到这么远的白溪镇了。
白溪镇不大,横着就三条街,中间被一条大马路串起来,分成左右两半。
沈砚舟手里拿着刘威给的路线图,走一段就停下来对着看。俞盼跟在他旁边,好奇地左看右看。
走了两条街他就看明白了:离大马路越近,人越多,房子也越高,往边上走,人就稀了,房屋渐渐矮下去,后头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田埂。
两人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块大铁牌前站住,牌子上写着“白溪镇鞭炮厂”,还画了个箭头指向里面。
那是一条往山坳里延伸的土路,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头。
俞盼见沈砚舟把路线图折好塞回兜里,便拉拉他袖子,用手比划着问:“往里走,就是你以后干活的地方?”
“对,”沈砚舟点头,位置记差不多了,这一路过来,他看见不少楼房外墙上贴着“有房出租”的纸条,有的还写着“包床柜”。
不过他不着急,得先带俞盼把肚子填饱。这两天俞盼吐过,肠胃怕是还虚着,沈砚舟在街边找了家卖粥的小铺,要了两碗蔬菜粥。
粥熬得稠稠的,米粒都开了花,里面切了细细的青菜丝,清清淡淡的,正合适。
俞盼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热粥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吃完粥,两人去了镇上的供销社买被褥。
沈沈砚舟自己对被子没什么要求,能盖、暖和就行。但俞盼不一样,他皮肤嫩,稍微糙点的布料蹭几下就容易泛红,贴身的东西必须得软和。
供销社里的老师傅见他们在门口张望,笑眯眯地迎上来:“两位想买点啥?”
沈砚舟没说话,先伸手摸了摸挂着的被套。布料偏硬,还带着点洗过多次的僵硬感。
老师傅眼尖,看出他挑剔,赶紧从柜台底下翻出一包没拆封的:“这个好!全细棉的……”
说着,她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被套和床单枕套,“这薄的是垫被罩,这个是装棉胎的……”
沈砚舟接过摸了摸,确实软,手感比刚才那些好不少。但他看着老师傅手里那套大红色的,顿了顿:“有别的颜色吗?”
“有有有!”老师傅连忙把同款的其他颜色都摆出来,“蓝的,嫩绿的,还有这个带小花小草的,您瞧瞧?”
沈砚舟转头看向俞盼,“喜欢哪个?”
俞盼眼睛亮了亮,手指指向那套蓝色的。
““好嘞!”老师傅麻利地拿起蓝色的四件套装进袋子,一边拨算盘一边念叨:“十斤棉胎二十八,五斤垫被十二,枕芯六块,四件套三十三,蓝色加两块……一共八十一,收您八十吧!”
俞盼瞪着圆眼睛,八十?!!!
沈砚舟正要掏钱,俞盼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声音发不出,只能着急冲沈砚舟比划,“太贵了,我们再看看别的……”
“要是不挑颜色,这红色的四件套能便宜三块。”老师傅看出他的犹豫,笑着打圆场,“不是二手的,就是颜色深了点。咱们这儿办喜事都爱用亮红,这暗红没人要,搁了有小半年了。”
她又补充道,“这四件套我进货价都二十八,实在赚不了多少。”
听了原委,又便宜这么多,俞盼果断放弃了蓝色,省下来的钱能买不少东西呢!
最后算下来七十六,老师傅又给他们抹了一块钱,七十五成交,还额外送了个装被子的大布袋,说是“添个吉利”。
回到旅社,两人赶紧把床上原有的垫被、被子全拆下来堆到一边,又把床板擦了一遍,才铺上自己新买的被褥。
只是旅社的床实在太小,他们买的是一米五的尺寸,长出一大截,只好把多余的部分折到下面,这才勉强铺平。
俞盼铺好床单,一屁股坐上去,又往后一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这个感觉,跟家里的床铺差不多了……
沈砚舟站在床边,看着他像只满足的小猫,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
第二天,两人难得起得晚了点,毕竟连赶了两天路,确实累狠了。
吃过早饭,他们马不停蹄地开始找房子。
镇上出租的大多是楼房,沈砚舟目标明确:光线要好,楼层不能太高。
俞盼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跟在旁边看,觉得合适就点头,不合适就摇头。
转了大半条街,最后看中一套位于街边三楼一室一厅。
这间房的客厅有两扇大窗户,他们去看的时候,阳光正洒进来,大半个客厅都明亮亮的。
最让俞盼心动的是,楼下就是一间小书铺,里面摆了八排大书架,柜台那边还卖文具。
俞盼路过时脚都挪不动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里边,直到沈砚舟拉他,才恋恋不舍地跟上楼。
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太太,领着他们上楼,边走边说:“家具都齐,桌子,床,衣柜都有,打扫干净就能住。”
沈砚舟检查了门窗和水电,都没问题。
租金一个月十五块,押一付一,交完钱,拿了钥匙,两人回旅社收拾东西退房,拎着行李往新家赶。
沈砚舟干活干惯了,动作极快,同样的俞盼也不懒。
毕竟在溪山村,沈砚舟去上工,家里的卫生他可是能一手包圆,除了高处够不着的地方,其他的从不让沈砚舟操心。
中午定下的房子,下午他俩就把卧室收拾出来了。
这间房光线是真的好,除了客厅的两扇大窗进光,卧室里也有一扇大窗户,窗边摆着小书桌。俞盼最满意的就是这儿,简直是看书的好地方!
还有屋里的灯,和沈砚舟之前在家里装的一样亮。
晚上,老太太带着人给他们抗了个蜂窝煤炉和铝壶。
“这炉子给你们用,烧热水,做饭都方便,我教你们咋用。”老太太耐心给他们演示怎么引火,调风门,“火别太大,用完记得把风门关小……”
直到沈砚舟说学会了,又试了一遍,老太太才放心离开。
煤炉被放在厨房那边的小阳台上,火苗舔着锅底,一壶热水很快就烧开了。
他们从家里出发后就没有好好洗过澡,顶多在旅社用热水擦两把,这会儿都盼着能痛快洗个热水澡。
因为没洗澡,俞盼甚至在蹭沈砚舟的时候都下意识不乱咬了,虽然沈砚舟好像从来不在意这些。
洗完澡,俞盼穿着打底衫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木格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沈砚舟擦着头发进屋,见他只穿这么点躺着,眉头一皱:“外套不穿,被子也不盖,想再感冒是不是?”
俞盼赶紧裹着被子坐起来,只露个脑袋脖子和手,盘着腿比划:“忘了。”
沈砚舟目光落在他脸上,顿了顿。
他以前从没觉得红色这么衬人。
俞盼皮肤本来就白,昨晚在旅社时灯光暗,没发觉。现在光线好了,灯光下红色一映,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但又白里透着粉。
他伸手捏捏俞盼的脸颊,没说什么,转身继续擦头发去了。
俞盼套了件毛衣跑下床,翻出那本新买的《故事会》,然后裹着被子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直到沈砚舟喊他睡觉,他才依依不舍地把书搁到一边。
或许是终于安顿下来了,这一晚俞盼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
只是醒来后觉得锁骨处有点刺刺的疼,他爬起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一看,锁骨处起了好几块红疹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再仔细一瞧,脸上居然也有!
俞盼吓得赶紧跑回卧室,把沈砚舟推醒。
等沈砚舟睁开眼了,他哭丧着脸比划,“哥!有虫子!”
比划完又指指自己的锁骨,还有脸颊两边,急得手都在颤。
沈砚舟眨了眨眼,把坐在他小腹上的人让下一拉,裹进被子里,手臂把人牢牢圈着,“嗯…等哥睡醒了再给你找虫子。”
俞盼听他这么说,心里慌劲儿散了大半,在“担心虫子会不会再咬我”和“被窝里好舒服”之间犹豫了几秒,最终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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