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重山

　　绿山叠映，雾困红影

　　黄槐盛骂了一句：“靠……”

　　陆则皱了皱眉，伸手强行按掉屏幕，不去看那跳动着扭曲缩小的数字，但似乎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周围一切的景物都像是被模式化，似乎那辆带着人的摩托车已经在这个路上行驶过一遍又一遍，这里的一切都与现实彻底剥离，一中无所适从的孤独和恐惧让人无法挣脱。

　　陆则把伞打开说道：“分头走吧，手表有实时地图，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三人点头，沈汕撑开伞，选了一个冲着雾花山的方向，雨点落在蓝色的格子伞上，叮叮咚咚的细碎声音如儿童的鼓点一般，路上坑洼不平，蓄着一汪汪如同洒满了跳跃碎银块的月光。

　　一只大黄狗毛梢粘着泥水，趴在灰色的水泥板上耷拉着头，脖子上的铁链随着它的动作轻轻刮在地上，发出轻轻的窸窣声，沈汕从它身边经过，它抬头起身叫了两声，直到沈汕从它的身边走过去，消失在密密的雨雾中。

　　沈汕打开地图，看到了黄槐盛他们的位置在散开，他把代表自己的位置放大，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灰色的小点，沈汕点了一下，那的身份显示了出来。

　　【第二组｛鹤玦｝】

　　沈汕笑了一下，把地图放大了两倍，加快脚步朝着鹤玦的位置走了过去，到一扇有些掉了漆的红色铁门前面，沈汕站定，拉着铁环推开了门，一个少年躺在屋檐下的一个竹编摇椅上，脸上扣着一个草帽，一身黑色的衣服，白色内衬，显得干净又神秘。

　　“鹤大爷！”

　　沈汕很开心的收了伞凑了过去，现在屋檐下，鹤玦听到声音坐了起来，把帽子拿在手里挑眉看着他。

　　鹤玦生的很好看，带一种钓系美人的神态，接近血红色的薄嘴唇，他的头发比沈汕短一点，更像是短狼尾的类型，几缕刘海蓬松的散在额旁。

　　鹤玦就坐在摇椅上看着沈汕说道：“嗯？”

　　沈汕垂眸点了点头，鹤玦站起身，他比沈汕高了大概三四厘米，他开口道：

　　“你们也差最后一个？”

　　鹤玦把板面对着沈汕，上面写着第二组的进度是4/5

　　鹤玦关掉屏幕，兀自笑道：“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沈汕偏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过来找你？”

　　“你们第三组的位置比较偏，每个组都是先问人，任务进度都差不多，倒计时那么紧，基本上人类都会分头走…”

　　“你脑子那么好使，肯定不会再去问人了，所以我猜你肯定往这边走…不过你挺慢啊，我等了你快二十分钟了！”

　　鹤玦站起身，把草帽扣在沈汕头上，沈汕往后缩了一下，开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说道：

　　“那然后呢？然后你打算去哪？”

　　“不打算。”

　　“？”

　　鹤玦拍了拍沈汕的肩膀说道：“你来了之后，我就打算躺平了，加油少年！”

　　沈汕现在鹤玦面前扶额问道：“你直说…你在这等我只是因为巧合？”周围的雨声小了点，鹤玦愣了一下仰头笑了笑，笑声显得格外清晰，少年眼尾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汕。

　　“当然不是。”

　　沈汕看雨快停了，从墙边拿个一架竹木梯子说道：“梯子，你上过房顶吗？”

　　鹤玦走出屋檐，踩着梯子三两下就爬上了房顶，房瓦轻轻碰了碰发出呷哒的声音，他站在天沟处跺了跺脚把鞋上的水震掉，他有些疑惑的来口道：“现在上过了，怎么了？”

　　“还有地方吗？我也要上去。”

　　“……”

　　“有的是地方……”

　　沈汕闻言，站在了鹤玦身边，山雨迷蒙，灰白色轻盈似乌纱一般缠绕着山峦，青翠绵远的树木层次叠起，深浅不一的绿色汇成了波澜壮阔的海，远处绵延的山变成深青色，渐渐隐在大雾中，风一吹，一片水雾打在了他的肩上，沈汕理了理领子。

　　沈汕抬头眺望雾花山时，锁骨线条勾勒明显而清晰，灰色的卫衣领口被水雾打湿后松松垮垮的垂在肩膀上，皮肤有与布料相称的美感，他锁骨中央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像小小的心形图案。不论惊鸿，却也久动人心。

　　他双手抱臂，明澈的眼睛看着远方，黑色的睫毛如同翠鸟的尾羽般打着水雾映衬的光泽，鹤玦双手叉腰，身体微微后倚。

　　“鹤玦。”

　　鹤玦偏头看着他问道：“嗯？”风把他的头发往后吹了吹，细细碎碎头发像鹤颈处柔软却充满韧性的羽翼。

　　“你看没看出来哪不一样？”

　　“没有。”

　　沈汕伸手指了指山顶处若隐若现的一片灰色，“那是人家，而且这个距离还能看到，数量应该不少，至少六七户。”

　　“但你看山腰，几乎没有成群的能被人观察出来的房子。”

　　鹤玦轻轻皱了皱眉说道：“所以呢？这帮人是2b酷爱爬山？”

　　“你说的是一点……但是，一般人家都会把房子安置在山腰上，因为山顶容易受到自然灾害侵袭，安全系数低。在者，这一片人的教育水平低，所以大多都相信迷信，山顶过高，容易泛孤阳煞，也缺少人气。”

　　鹤玦往前探了探头问道：“……什么煞？？…？”

　　“孤阳煞。”

　　“就是房子比其他的房子高处一大截，住宅风水格局则会曲高和寡，有孤高气散之兆，使得家宅气散…一般人家都不会这么建房子。”

　　鹤玦听了半天，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在哪学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沈汕笑笑说道：“舍友有本书，那天和他们出去玩他给我们分析了一下，还挺好玩？”

　　“您开心就好……”

　　“所以呢…？”鹤玦抬头看着他，“最后一条是什么？”

　　天上的阴云散了些，逐渐有光束突破云雾照射出来。

　　鹤玦拉开外套的拉链，他伸手遮在眼睛上面往前看白色的半透明外套朝两遍退过去，他胸前戴着一个掐丝工艺的纹样的吉祥锁，花纹细密，最中间有一只高傲的鹤，周围是复杂的纹样。

　　“住这的都是狠人…这山这么陡都有人住。”鹤玦伸手指了指，那里的山面几乎是垂直的一片，黄褐色的土面裸露出来一大片，几块巨石颜色较浅，坑坑洼洼的嵌在里面，像青春期爆痘少年的脸。

　　“下去吧，看看风土人情。”沈汕抬手看了一眼倒计时。

　　【0:42:36】

　　二人下了梯子，开始沿着水泥路走，两侧都是类似门市房的地方，小吃水泥殡葬干什么的都有。再往后都是一片平房，红色蓝色铁皮房顶花花绿绿的连在一起。

　　有老人坐在一张竹编椅子上躺着，脚旁蹲着一只大狗，老人身上穿的都是彩色的廉价毛绒花样，盖着黑底的布毯子，头发灰灰白白像丝线一样缠在一起。

　　几个孩子穿着打了铁的深色衣服，上面的图案都显得幼稚至极，黄线缝出来的小熊头和只有四瓣的歪歪扭扭的花，手机拿的足球已经看不出来白色的部分，破开的外皮像长了毛一样难看，黑色的部分也看不太出来，被棕灰色的土渍覆盖住了。但那些孩子还是笑着，似乎有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整个地区的人不多，所以大部分人都很悠闲，鹤玦边走边看，两个人走到了偏住宅区的位置停下了，鹤玦看了看远处骑着三蹦子的男人驶向雾花山的方向，顺口说了一句：

　　“这些人长的怎么都这样…”

　　沈汕看了他一眼说道：“别这么说……”

　　沈汕本来渐渐往住宅区走着，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等下！”

　　“跟我来！”沈汕迅速窜进了一堆平房两侧的土路上，鹤玦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沈汕跑了过去，他一家一家的路过，看着居民一张一张的脸。

　　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一些发丝在身后垂着，他的眼眸中闪过的脸庞，有正在喂鸡弓着身子的老人，坐在木凳子上咬手指头的小男孩，还有扛着一背篓木料的中年男人，把石子扔到路边水坑里的男孩追逐打闹，一旁的小女孩尖叫一声躲开，拿起一块石子扔到一个男孩脚踝上，男孩一下重心不稳摔在水坑里，溅起来的泥水又泼到另一个男孩身上。

　　“没娘种！！”那男孩骂了一句，厌恶地掸了掸身上的泥。

　　男孩蓦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把男孩推到在水坑里，旁边一个小男孩见状拉了他一把，似乎在恐慌的提醒，但那男孩依旧怒气冲冲的吼道：“你说谁是没娘种？！！”

　　“说的就是你！你们都是没娘种！！”

　　被推倒的男孩爬起来就跑，渐渐的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忽略了什么呢？

　　沈汕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跟着他赶过来的鹤玦，鹤玦头发乱的不行，他喘着气伸手捋了一把。

　　“你发没发现，这里很少有女人？”

　　鹤玦抬头看着他：“……哈？……”

　　“巧合吧…？哪有女人天天出来逛大街挨个让你看…”

　　女人和雾花山有什么关系…

　　没娘……

　　没娘…？！

　　【0:27:31】

　　【0:27:30】

　　跳动的时间似乎是一根根细细密密的丝线紧紧的缠绕着他们，把他们的理智连同信心蚕食殆尽。

　　山顶的房子，峭壁，没娘的孩子，治安不好，素质水平不高，女人…

　　！！

　　“鹤玦！”沈汕猛地回头，抬头盯着雾花山，“你说那些缺少的女人，会不会住在那上面？”

　　“…？？好像有这个可能。”

　　沈汕划开腕表屏幕，他点开任务栏，在对话框中输入【女人住在山顶】

　　【目前信息收集进度（4.5/5）】

　　鹤玦也输入了任务栏，看着四点五默默地骂了一句：“靠…这玩应还能按点五算…”

　　失踪的人…

　　！！

　　沈汕怔了一下输入到：“人口拐卖。”

　　【目前信息收集进度（5/5）】

　　在其他人的手表屏幕同时跳出来一行字：【第三组已完成信息收集！！】

　　【第二组已完成信息收集！！】

　　那些失踪不见的女人，还有没有母亲的孩子，牢笼一般的房子——

　　一队野雀从沈汕身后飞过去，直冲着雾花山的方向，像灰暗幕布上漆黑的眼，它们叫声凄厉而嘶哑，像垂死者最后的不甘。

　　你听，山野的悲鸣，象征着无法退却的噩梦。

　　救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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