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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
那一夜无眠,南阳把方易阳扛回了房间,两人谁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坐着。
春晚早就结束了。
那种狂欢的落寞感迎面而来,南阳她早就忘记了什么是无时无刻的幸福和快乐。
“那个…谢谢。”方易阳动了动嘴。
他这句话等来的却是依旧的沉默。
他转眼看着桌子上摆满的饭菜却没动几口,心头莫名泛起了酸涩。
他能感觉到本来那样对什么事物几乎毫无兴趣的南阳好不容易激起的快乐感却被他的到来而打破。
他嘴角撇了撇。
“你吃饭么?我热一热。”
南阳说话了,但吐出的一字一句却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南阳:“吃完就睡吧,你睡床。”
方易阳扣了扣手,抬眼看见她挨个把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装进了微波炉里,然后再依次的重新摆放在桌子上。
他眼尾泛红,直直的盯着南阳。
“你别忙了,我不吃。”方易阳张张嘴。“你坐那吧。”
南阳感觉丝毫没有听到方易阳说的话,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我求你了,你坐下。”
南阳顿了一下,她没想到方易阳会说出“求”这个字。
她听见了声音的微颤。
他在克制。
“我告诉你我经历了什么好吗?你别这样,我都告诉你。”方易阳顿然感觉到现在站不起身的无力感,如果要是有力气能站起来他会直接拽住南阳行动的受,让她听他说话。
其实他知道他没有必要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把自己的伤口揭开给别人看。
但是他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别人”并不包括南阳在内。
如果她想知道他可以张开嘴向她诉说。
他就是这样强势的但又弱势的人。
他也就是这样矛盾体得存在。
“你说。”
南阳的神情逐渐恢复冷静,外面的爆竹声逐渐随着时间慢慢的在变小。
她拉开凳子坐在他的对面等着他说。
“我爸…那个王八蛋曾经也是一位“称职”的父亲吧。”方易阳见她坐下便低下头自顾自的说起来。“曾经我也是别人高攀不起的孩子,家里有点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借了钱,应该是惹到了道上的人。”
南阳能注意他的神情逐渐的低落下去。
“后来那些人要钱催得紧了,就开始胁迫我爸。”
“他没钱,做的公司才起步,就开始借钱还钱,最后欠的人越来越多,自己承担不了最后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你妈呢?”南阳问。
“我妈后来二婚跑了没带走我,那些人自然得就找到了我这个担保人。”
方易阳诉说着故事,双手紧扣着,双眼猩红。
“道上的人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小孩,你就是欠了钱的那家人,不还钱就挨打。”
方易阳自顾自的说着,故事的结尾他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女生是什么样的神情。
再注意时他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哎你哭什么?”
方易阳慌了,在身边摸索着纸抽然后给她慢慢的擦着脸。
“我还没哭你就哭了?”
他轻笑了一声,莫名感觉到心里的一阵暖流。
是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他终于看见有人为他掉下了一滴眼泪。
如果不是那他也心甘情愿当做是了。
为他这些年的遭遇。
要硬说他现在感觉直接去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你!”南阳抓住方易阳正在为她擦脸的手腕突然大声的叫了一声。“你躲着他们不行吗?”
“一码归一码,我躲是得躲着,但是钱该还还是得还。”方易阳扯了扯嘴角。
南阳没有在吱声。
其实她能猜的到方易阳说的只是一些框架,又些细节他没有明说,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莫名的酸涩感逐渐涌上了鼻头。
她好像意识到了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
“行了别哭了,死不了。”方易阳轻笑了一声,一向笔直的浓眉有了一些弧度,带着他眉下的黑痣一起勾人。
南阳还面对着他哽咽。
她其实已经不想哭了,但是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还在一个劲儿的抽涕。
“那你怎么还啊之后?”南阳把话题重新扯回到了正经的问题上等待他回答。
“我在关云他网吧上班干兼职啊。”方易阳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他帮我不少。”
“那你不上学了?”南阳问。
“能毕业就行,不要求别的。”
方易阳抬眸,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不禁眯了眯眼睛,好像在想些什么。
白炽灯太亮了,把他脸的轮廓照的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候他又听见了对面哽咽的声音,慌张的低下头,又和泪流满面的南阳撞上了视线。
“你怎么又哭了?手纸手纸。”方易阳的脸色多了几分慌张,连忙抽着手纸慢慢擦着南阳的脸,生怕使大劲把南阳脸擦破皮了。
他哎呦哎呦的哄着南阳,他可从来没有哄过女孩,现在完全映照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态。
南阳本来是觉得方易阳有点破费了自己的前途突然又些心疼他,但是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还恢复了几分。
她没见过这样的方易阳。
在她印象中方易阳永远像一个小气鬼,还是那种非常嚣张跋扈的小气鬼小混混。
真是得亏了他这张脸。
“不哭了?”
南阳注意到方易阳的嘴角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放下去莫名感觉又些生气,但是想说什么却又被打嗝噎了回去,导致她不知道是好是坏的话说了好几句方易阳都没听清。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一会喝口水压一压。”
如果说刚才方易阳的笑是有所收敛的,那现在就是肆无忌惮的开始露出笑容。
他低头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南阳。
女生长长的黑发被束起,可能是因为他心理和身体上双重的压力显得面色十分的瓷白,那双眼眶也是被哭红,看起来又些肿胀,红润的嘴唇半张着。
没有了平日里看见的锐气。
就这样听完他的过往哭成这样的女孩被他捧在手心中,他莫名感觉心尖上瞬间被人点了一下。
他没法站起来,这是一个最大的硬伤。
他只好别过头,放下手,打算支开南阳。
“你洗洗睡吧。”方易阳道。
南阳能注意到方易阳的红晕慢慢爬上了耳朵,还想着什么事能憋成这样,给他脸都憋红了,然后也没说什么就去收拾桌子洗漱了。
再回来发现方易阳躺在沙发上阖上了眼。
好像脑袋上贴了几个大字,大意是让南阳睡床上。
“你起来。”南阳站在方易阳面前,准备把他转移到床上。
方易阳:“干嘛?”
他甚至都没睁开眼睛。
“上床睡觉啊,还能干嘛,你占我地方了。”
“别跟我整尊老爱幼那一套,我比你大。”
南阳觉得好笑,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赖在床上不下来,让她硬生生的睡了好几天沙发床,现在开始不好意思了。
“我要是没记错你就比我大两天吧?啊?”
南阳咬着后槽牙,因为刚才哭的太凶时不时还抽两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要扒开方易阳的眼皮,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肯张开眼睛,跟她反向用劲儿。
“我靠,你真狠啊。”方易阳抓住了她的手腕。“这眼睛再给我扣瞎了,本来就一脸伤。”
“那你起来啊?”
她低头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男生,感觉距离也就在咫尺之间,方易阳还紧扣着她的手腕。
方易阳终于张开了眼。
南阳太瘦了,长得高骨架还很小,从手腕上就能明显的看出来他们两个骨骼的差距。
她动弹不得。
方易阳没吱声,紧抿着唇。
南阳现在已经有点搞不清自己的身体重心是在自己的哪个部位,她弓着腰,双手被控制住了,她眼见着方易阳慢慢的松开了手,才发现自己的重心远比想象中的要糟糕不少。
是在身子的前半段,可能是在方易阳抓她的时候她不知不觉改变了重心,反正大部分都在手上。
而方易阳松开的时候南阳的思绪完全在让他起来,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南阳的双手随着惯性而下,一下子杵到了方易阳两侧的肩膀,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
方易阳闷哼了一声。
南阳的身上瞬间感觉充满了冷汗,她刚刚给方易阳上过药,而自己的双手完完全全的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她一反应过来就没时间管别的了,连忙拽住方易阳的衣服往下脱,想查看伤口的情况。
“哎你!”方易阳瞬间被南阳的举动惊到了,下意识做出反抗的动作。
“你什么你,我看一眼!”南阳提高了嗓门,一下吼道方易阳没有了声,这才成功的脱下了那件深咖色的卫衣。
方易阳的上半身果.露在了两人的面前,男生肌肉很紧实,上面绑满了南阳刚刚处理用的纱布。
她猛然看见方易阳右胸口偏上的那块绷带慢慢渗出了红色,皱了皱眉,干净利落的重新拿碘伏消毒然后换成新的纱布。
等到换完她才注意到额头上渗出了一丝薄汗,可是给她吓够呛。
她抬眸,却撞上那双丹凤细长的双眼,再往下就是过于明显的红晕。
从脖子跟到整个耳朵,再到脸,可以说没有一处是原生皮肤的颜色。
方易阳紧抿着唇,思绪好像断了一样,重新握住南阳的手腕慢慢的放到刚才处理伤口的位置。
她的指尖微凉,随着他手在运动,一寸一寸贴在他的皮肤上。
南阳顿时睁大了双眼,等到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时她猛然得收回手。
“方…方易阳?”
她声音轻柔,从他耳边撩过,弄的他心痒痒,但是他感觉到了他自己的理智回来了。
他轻咳了一声,低下头,南阳只能看见他的短寸和浓眉。
“内个我先出去。”南阳喃喃到。
走出房间,她的脸烧的火红,她没有过这种经历,在之前处理方易阳伤口的时候都很紧急,之前他洗澡也把她的蒙上了,根本没顾得上好好观察观察什么的,刚才是头一次他们头脑都清醒着,还观察了一下。
肌肉很好看。
她靠着墙慢慢蹲下,双手捧住了烫手的脸蛋,蜷成了一团。
她感觉自己要炸了。
回房间的时候方易阳已经穿好衣服了,依旧是躺在沙发上闭着眼,身上盖着南阳的被。
这次南阳什么也没说,从衣柜中找出来了一个棉被放到床上随后就睡觉了。
那一夜大年三十,他们睡得晚,将近快四点钟才睡着,第二天也就应当理所的赖了床,南阳再起来的时候看见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坐在床上,脑袋瓜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来她昨晚观察男人的果体,脸瞬间变红。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然后直直的走向卫生间洗漱。
方易阳没在家里,不知道去了哪。
南阳也没管他,在吃昨天晚上剩下的年夜饭。
手机放在床边,房间里很静,以至于当手机响起的时候可以说是直接穿透南阳的耳膜。
她被吓了一大跳。
看到那一串长长的手机号时,被吓的眉毛又锁紧了几分。
她按下了接通键。
“什么事?”她语气很淡。
“过年了回来吃个饭。”
电话那边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很低沉,和南阳一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你现在连你爸的电话都敢挂,真是反了天了。”
南阳只是觉得这一顿饭是吃不下去了,两顿都被毁的彻彻底底。
她知道男人说的挂电话是过年之前那次。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南阳轻笑。
“少废话,现在收拾东西回家,要不你就别想拿到一分钱。”
电话挂了,发出嘟嘟的声音。
南阳把手机拿的稍微远了一些,她觉得太刺耳了。
她坐在这个房间里,慢慢的抬起头,发出嗤笑。
“妈妈,家的本质早就变了。”她看着破皮的天花板还有那个没有亮起的白炽灯,轻声到。
火车站
南阳等待着广播播报着自己的车号。
她看见人来人往,大包小包都在车站里穿梭,所有人都面带喜悦一步一步走向回家的道路,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新年家里团圆的样子。
她不属于他们,她只是感觉到自己很挤。
她想回家,回自己的家。
她的目的地和西灯市离的很近,坐火车只要两站地就能到,但却能看出和西灯市的天差地别。
这里高楼大厦拥挤在一起,车辆拥挤,火车站更是别说,都是可以把人挤成肉饼的感觉。
这里是陵城,是省会。
南阳此行没有带很多东西,只是背了一个双肩包里面放着手机充电器和一件外套,如果冷了就加件衣服。
她按着自己的记忆换乘一辆一辆的公交车,到的时候夜已黑。
她站在这里,面前是一栋一栋的独栋小洋房,挨家挨户灯火通明。
走到指定的房子前她抬了抬头。
她不喜欢这里,不像西灯市一样可以看见好多星星,这里最多只能看见一颗,还很暗淡。
她按了门铃。
门咔哒的开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屋中的内饰十分的豪华,一进门就能感觉到金钱的味道,充满了富人的样子。
和她格格不入。
站在一楼餐厅的人缓缓向她走来,随后她看见了好几张脸,她都觉得恶心。
“阳阳!你来啦!”
站在南阳面前的是一个稍微矮她一点的女孩,笑容非常灿烂,样貌也很甜美,一身华丽的装束上面写满了名牌的标签。
女孩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牵起了她的手。
南阳顿了一下,随后便扬起嘴角复合:“姐,好久不见。”
“南阳来了?”
南阳余光看见两个人从一旁的旋转楼梯走下来。
说话的人是一位女性,一袭红裙凸现身材,一脸贵妇样但也藏不住眼角旁岁月的痕迹。
站在女人旁自然就是电话中那个中年男人。
“爸,夏姨,过年好。”南阳露出笑容。
“少假惺惺的在这装笑,看你笑得那个样子,怎么那么恶心。”男人回怼。“要不是我“请”您来,你还不知道在哪鬼混,连几本的礼貌都不懂,真她妈完蛋!”
南勇宁一字一句说着,右手的食指已经举起在那指着南阳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
南阳听了这话丝毫没有收住自己的笑容,她早就知道来这里就会听到这些话。
毕竟年年都会听见不同的谩骂声,背负不同的骂名。
而这些令人恶心至极的词语都是她那个亲生的爹“赐”给她的。
“哎爸!怎么这么说阳阳,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这么说她?!”
站在南阳面前的南冬跺了跺脚,蹙眉回过头职责南勇宁。
南冬是夏含和南勇宁的女儿,比南阳要大两岁,这两年一直在国际学校寄宿,今年才回来。
南阳轻笑。
装的还真是那回事。
她心里想着。
“走吧老公,冬冬,过来吃饭。”夏含招呼着两人,丝毫没有提起南阳名字的意思。
四人落座,等李姨上完菜就开始了这顿“聚会”。
“南阳,这两年学习怎么样?”夏含笑。
南阳早就知道她在故意挑事,以南阳是艺术生的身份打压她。
“还好,在班级里能排上号。”
“哎哟,加不加上艺术分啊?”
夏含捂着嘴笑笑,扫视一圈看了一眼一旁坐在正座的南勇宁。
“夏姨多虑了,我在高一刚开学就不学艺术了。”
“哎呀!这么大的事你跟你爸商量了吗?怎么突然不走艺术了?”夏含假装吃惊,嗓门提高了几分。
“这不是觉得我这成绩不走艺术也可以嘛,索性就不走了。”
南阳始终挂着微笑回应夏含,一举一动都表现的落落大方,丝毫没表现出在那样小房子小城市长大的那种“落后”的样子。
“那可不行啊,西灯那样的小城市能有什么好学校啊?就算再好也比不上我们这我的学校。”夏含在无限给南阳挖坑等着她往下跳,看她出丑。
“没关系,我不在意。”
夏含听了南阳的话语蹙了蹙眉。
最后这个话题还是以尴尬的结尾为句号。
没有人再吱声。
这一顿饭在饭桌上,除了夏含的挖苦就是南勇宁对南阳的语言攻击,吃的过于让人堵心,但是南阳确实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们停下一边吃一边吐的嘴,只好上扬着嘴角静静的听着,用尽可能得语言不过分的回怼。
因为确实自己现在的所有生活费都是南勇宁给她的,她不能没有这一固定资产。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的遭遇都是自己的无能作为引火线所导致。
无能的人首先失去舒适权,她永远都可以充分了解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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