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人[悬疑]

　　穆臣的语气让夏烨不得不猜测，他与郑美乔之间或许有着某种联系，她立马又走回他身边，试探的问：“你是中文系的老师？”

　　“不是，我是天文系的，但是我和你妹妹在学校打过几次照面。”穆臣说。

　　夏烨失落的“哦”一声，连认识都谈不上，空欢喜一场。

　　可穆臣接下来的话瞬间又将她的兴趣提了起来。

　　“她和我的一个学生在谈恋爱，以前来我们院蹭过课，或许可以问问他是否知道郑美乔的下落？”

　　郑美乔还真有一个男朋友？她只知道郑美乔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各样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而这个从未听闻的男朋友竟然是穆臣的学生，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夏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可自己刚刚才拒绝过穆臣，现在又因为有求于人而觍着脸麻烦别人，会不会显得自己有些唯利是图？

　　穆臣看出她的扭捏，淡淡的笑了下，绅士的拉开副驾门，立在一边，温声说：“我正好也回学校。”
　　“是吗”夏烨就坡下驴：“那麻烦你了。”

　　车内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挂饰摆件，不像她的，里面总是塞着各种靠枕毛毯，挂着各种挂饰和平安符，穆臣的车整洁得像新的一样，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轿车驶上主干道，汇入车流，两个擦肩而过的相亲对象，最后反倒是在没有安排的情况下发生这么了多的纠葛，夏烨忍不住觉得好笑。

　　穆臣莫名的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没有。”夏烨收了笑，其实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麻烦他，她抱歉的问：“今天是不是耽误了你的工作？”

　　穆臣安慰道：“没有，本来也快结束了。”
　　“你下午是在出差吗？”
　　“不算，就是在郊区那边的天文台测些数据。”

　　夏烨故作了解的点点头，“天文学是不是每天都是研究星星月亮的？”
　　穆臣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天上不是只有星星和月亮的。”

　　“嗯，那是研究宇宙的。”夏烨故作轻松的试探：“你们的课程一定很有趣，不然郑美乔不会特意去蹭课的。”那丫头连自己的课都逃。

　　穆臣解释：“我们每天更多的是面对各种各样的数据，郑美乔蹭课应该只是为了李石墨。”
　　“她男朋友叫李石墨？”
　　“嗯。”

　　车子缓缓驶进校园，平稳的在男生宿舍楼停下。
　　此时已近十点，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课本、或拍着篮球蹦蹦跳跳的跑进楼里，青砖绿瓦的大门上挂着告示牌，上面写着“女生止步”。

　　穆臣带着夏烨去和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便在阿姨八卦的眼神下带着人上了楼。

　　夏烨跟着穆臣上了四楼，晚上有些凉，走廊里时不时有衣衫不整的男生，肩上搭着毛巾，抱着脸盆瑟瑟发抖的窜来窜去，看见穆臣会礼貌的叫一声穆老师，然后视线若有似无的往夏烨身上飘，一脸八卦的溜进宿舍。

　　夏烨熟视无睹，面无表情的跟着穆臣来到407号宿舍前，穆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浑厚的大嗓门：“谁呀？”

　　然后是拖鞋摩擦地面踢踢踏踏的声音，由远及近。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火锅味道扑鼻而来。

　　来人在看见穆臣时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准备关上，在门锁关上之前似乎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做法像掩耳盗铃一般的幼稚。

　　男生停下手里的动作，从门缝里挤出一个脑袋来，讨好的“嘿”笑两声，然后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穆老师”，随后，里间便传来了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

　　男生尴尬的咧咧嘴，暗骂里面一群猪队友。

　　穆臣了然于胸，蹙着眉不疾不徐的说：“学校似乎有规定......”

　　“我们知道错了老师，吃完今天就把锅卖掉！”还未等穆臣说完，男生便双手合十的告饶，苦着脸乖乖保证：“今天是最后一次。”

　　虽然学校明令禁止在宿舍违规使用电器，但宿舍的角落里总是藏着各种各样的小火锅，偷偷起灶也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穆臣点到即止，不再纠结于此，直奔主题：“李石墨在吗？”

　　“啊？”话题转变太快，男生一头雾水，愣愣的答：“不在呀。”
　　穆臣忍不住脸色沉了几分，“他晚上都不回宿舍吗？”
　　“回来的，只是最近几天早出晚归，总是踩着门禁的点才回来。”
　　“最近几天......”穆臣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似在思索。

　　男生不明所以，偷偷瞄他身后的夏烨，视线被后者抓了个正着后，又慌乱的避开，红着脸故作淡定的问穆臣：“老师，你有事找李石墨吗，现在这个点估计他很快就回来了。”

　　穆臣“嗯”一声，问：“他这几天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男生摇头，“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应该是去图书馆学习吧，我看他每天都背着个书包。”

　　穆臣思索片刻，侧头看旁边的夏烨，后者回视，眉头微蹙，双眼无辜，一脸让他拿主意的表情。
　　穆臣接收信息，用拳抵着唇轻咳两声，对男生说：“我知道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男生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提溜转，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见穆臣告辞，乐呵呵的说：“好嘞，老师，你也好好休息！”

　　闻言，穆臣转身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那男生，后者被他清冷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瞬间老实了下来。

　　“记得把锅处理了。”
　　男生连连点头：“是是是......”

　　扑了个空，穆臣和夏烨下楼离开，一路沉默，出了大楼。

　　两人站在门口的路灯下，夏烨抬头望向穆臣，后者平静的回视，夏烨望着他，眼睛渐渐眯起来，半晌后又转头看向远处，深深吸了口气，男生宿舍里各种外卖混合臭袜子的奇异味道才从鼻息间散开。

　　她开玩笑道：“你学生挺调皮。”
　　穆臣扯了扯嘴角，没理会她的调侃，低头边在手机上打字边说：“我给李石墨发消息了，他在回来的路上，一会儿就到。”

　　夏烨点点头，准备趁着这个空闲，先探探李石墨的路子。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穆臣不假思索，“李石墨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孩子，如果是为了学习而早出晚归，那么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但他这个时间点很敏感，为什么偏偏在郑美乔......”

　　夏烨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穆老师”所打断，同时，穆臣朝她后方微微颔首。夏烨回头，只见一个皮肤白皙、高高瘦瘦的男生背着个灰色大书包小跑过来。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李石墨了。

　　夏烨转过身直面他，在接触到他疑惑陌生的眼神后，微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郑美乔的姐姐夏烨。”

　　李石墨暗淡的眼眸划过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朝她微微欠身，礼貌的说：“你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生本身就害羞腼腆，总之，夏烨觉得在自己自报家门以后，对方就有些不自在。

　　穆臣安抚的拍了拍李石墨肩膀，随口问：“去哪了，怎么回这么晚？”

　　李石墨：“去图书馆了，唔......我想考博。”

　　“学校的图书馆吗？”夏烨状似闲聊的问起。

　　“不是。”李石墨摇头，“校外的。”

　　夏烨奇怪的说：“学校的图书馆比较近，不是更方便省时吗？”

　　李石墨解释：“校图书馆人多，抢不到位子。”

　　夏烨诧异，“你每天起那么早，也......抢不到位子？”

　　面对夏烨这咄咄逼人的三连问，李石墨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垂在身侧的双手缩回口袋里，无措的看了一眼穆臣，然后磕磕巴巴的说：“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很......很紧俏的。”

　　穆臣见他局促紧张，便挪了一步，站在他这边，温声说：“不用紧张，我听说郑美乔失踪了，想问问看你知不知道她可能去了哪里。”

　　李石墨藏在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的揪紧柔软的布料，眉头隆起，眼眸低垂。

　　夏烨一瞬不眨的盯着他，将他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
　　这些小动作在她看来，就是慌乱。夏烨直觉这个男孩，或许知道些什么，李石墨嘴唇蠕动，温温吞吞的迟疑，她也不催，静静等着，就在对方呼了口气准备说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宿管阿姨披着件外套，将大门两侧的栅栏铁门拉起，在只剩一人宽的时候，冲这边喊：“关门了关门了啊，那同学是不是宿舍的啊，要关门了！”

　　夏烨微叹口气，觉得这个阿姨咋咋呼呼的真烦人。

　　李石墨闻声回头，慌张的抓着书包背带往上托了托，对阿姨说：“等我一下。”然后为难的看向夏烨和穆臣，“我要回宿舍了。”

　　穆臣冲那阿姨打了个手势，然后对李石墨说：“没事，我等会儿和宿管员说一声，别慌。”

　　李石墨不安的看了宿舍门一眼，默了默，然后妥协的说：“我和美乔前段时间就分手了，之后便没有联系，她失踪也是警察来找我调查才知道的。”

　　这番回答倒是毫无破绽，并把自己撇得清清楚楚，夏烨看向穆臣，后者心虚的垂下头摸了摸鼻子，看来自己的情报似乎不太准。

　　夏烨抿抿唇，问：“你们分手多久了，分手之后你们再也没有联系吗？”

　　李石墨：“没有，分手差不多两个月了。”

　　照这个时间线来说，郑美乔出事应该就在分手后不久，夏烨咬咬唇，思索片刻后，试探道：“那郑美乔之前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李石墨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掩饰不及的慌乱。
　　“之前有人欺负她了，你知道是谁吗？”
　　“欺负？什么时候啊？我......没听说过啊。”

　　李石墨一脸茫然的样子，让夏烨分辨不出真假，可他的回答也确实无懈可击，那时他们已经分手，若两人再无联系，那么他确实不会知道郑美乔的遭遇。

　　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夏烨不免心里一阵失落，闷闷的说：“哦，那可能她没有告诉你。”

　　时间已经不早，后面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穆臣带着李石墨去宿管员那里打了个招呼，将人送进去。

　　穆臣回身时，就见夏烨低垂着脑袋站在路灯下郁郁寡欢，他走过去，为自己无法帮上忙而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夏烨抬头，乐观的说：“没关系，或许这也是一个线索。”

　　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再清楚不过，深知一切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却还是俗套的说：“别太难过了，相信警方的能力。”

　　闻言，夏烨展开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开玩笑道：“我只是担心自己被当做嫌疑犯给抓起来了。”
　　夏烨的眼尾有些微微上挑，面无表情的时候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感，可笑起来的时候又像一只眯着眼的猫。

　　她语气轻松，一副对郑美乔的失踪无所谓的样子，让穆臣捉摸不透她真正的态度以及对此事上心的目的。
　　穆臣跟着她轻轻扯了下嘴角，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不会的。”

　　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边往车位走边说：“不早了，我送你吧，现在应该都没车了。”

　　夏烨也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客气道：“不用了，我坐出租车。”

　　穆臣思索了一下，大半夜让一个女孩做出租车，还是欠妥，“要不我送你去公安局吧，正好你可以开车回去，省得到时候还要去取车。”

　　夏烨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安排，她可不想到时候再特意跑一趟公安局。

　　车上的时候，夏烨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虑：“你觉得李石墨有问题吗？”
　　穆臣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
　　“怎么说？”
　　“你不觉得他晚上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吗？”

　　“李石墨本身就是一个比较腼腆的男生，不爱和人打交道，也很少和女生打交道，他可能是害羞。”

　　“这么害羞怎么会和郑美乔在一起？”夏烨奇怪，在她看来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郑美乔会和这样一个品学兼优、内向腼腆的男生成为恋人，也着实令她难以置信。

　　“我记得，好像是郑美乔追的他吧，以前她来蹭课好像就是为了追他。”

　　夏烨靠进椅背里，双臂环胸，食指无意识的在手臂上敲着，喃喃自语：“可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你一开始就给了自己心理暗示，所以才会在见到他的紧张后便更加笃定他有问题？”

　　“那他为什么在和我说话时这么紧张？”

　　穆臣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温声说：“你这样咄咄逼人，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当然紧张。”

　　“是吗？”夏烨反问：“那你面对我的咄咄逼人时怎么不紧张？”

　　前方红灯，轿车在空无一人的路口缓缓停下，穆臣双手握着方向盘，转头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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