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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顾薄言的不懈纠缠里，季洺羽和他渐渐熟识起来，心里筑起的围墙不知在何时早已撤下，只对这个叫顾薄言的人一人开放。
深秋的早晨，有淡淡的薄雾。
顾薄言穿着秋季校服站在校门口等季洺羽。
但今日，他等赖德不是季洺羽，而是一位在家里他一点都不想遇见的人。
“哥。”
那人的声音从顾薄言身后传来。
顾薄言听出来者的身份，微微皱眉，转身看向他。
“妈说今天爸爸回来，让你今晚回去吃饭。”顾胜言站在顾薄言身后不远处，穿着定制学生服，他看着顾薄言，眼里尽是嫌弃和鄙夷。
顾薄言本不屑于和顾胜言吵架，但他那一个“妈”字如同触及到顾薄言本就没有好的隐疾一般。
他怒目而视，恶狠狠的盯向顾胜言，仿佛目光真的可以杀死人一般。
顾薄言恶狠狠道：“那是你妈不是我妈，你妈是巴不得我死外面，没人和你争那所谓的家产！”
许是被顾薄言的气势吓到，再加上顾胜言本就一直受他妈妈蛊惑，现在没了余小姐的庇护，他有些忌讳顾薄言了。
顾胜言赶忙转身往车里钻去，不再理会顾薄言。
车缓缓开走，消失在薄雾之中。
顾薄言和顾胜言就读的都是私立院校，但六中，是私立院校中除了名的差。
或许是被顾胜言膈应了，顾薄言转身就往学校里面走。
走到校园门口要进去的时候，顾薄言心情越发郁闷，在校门口打了几个转都没有进去。
他知道余小姐心里面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想看他回去被老爸训一顿，和她优秀的儿子对比一番，仿佛只有在这样的对比里，才能凸显出她和她儿子的优秀。
“薄言，早呀。”季洺羽笑着，将手勾在顾薄言的肩上，和顾薄言打招呼。
只一瞬间，烦闷的感觉消失不见，心里的某处像被太阳照射一般，温暖洋溢。
顾薄言看向季洺羽，人没变，但他就是突然觉得，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只要这个人站在他面前，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自己的眼里除了这个人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早啊，下午还是一起写作业吗？”顾薄言问。
季洺羽点点头，勾着顾薄言的肩膀往三楼上去。
说是一起写作业，其实都是季洺羽写，顾薄言看。
作为学渣的顾薄言可不会主动做作业，若真写了，他这吊车尾的学渣人设不蹦了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季洺羽不再提防顾薄言的接触，反而是见不到他的时候自己还觉得什么都很无趣。
或许就像顾薄言所说，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在一次一次的亏欠中才会慢慢根深蒂固。
只是这场亏欠里，季洺羽觉得一直都是他亏欠着顾薄言。
季洺羽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新鞋，顾薄言送的。
背着的书包，顾薄言上次说看见适合他买的。
就连现在写字的这支笔，都是顾薄言说看他每天要写那么多作业应该用好一点的笔，写起来顺手，当场送的。
开始季洺羽还奇怪，为什么顾薄言总是陪他做作业，陪他学习，自己总是不学习。
每次季洺羽学习，顾薄言就在旁边坐着，很安静的坐着，然后盯着他，仿佛在欣赏什么风景一样。
相处久了，季洺羽知道，顾薄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学习于他而言，就好比让人徒手上蜀道一般。
放学后，空荡荡的教室只有顾薄言一个人趴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睡觉。
季洺羽轻手轻脚走近顾薄言，这人将半张脸埋在臂窝里，金色的睫毛乖乖的附在眼帘上，安静得像一件艺术品一般不可触及。
他睫毛这么好看的吗？平时怎么没有发现？
季洺羽没有打扰顾薄言休息，而是顺势拉开离顾薄言有点远的一个座位，开始做今天的作业。
安静的教室里只有轻微匀称的呼吸声和笔纸摩挲的声音。
“顾薄言，起来了。”季洺羽摸着顾薄言的头揉了揉，像是在薅小猫一样，这人的头发也软的不像话。
顾薄言闷闷的“嗯”了一声，将头埋进臂弯里，嘴角勾起了一丝季洺羽没有察觉的弧度。
好想，季洺羽再摸一下呀。心里这样想着，顾薄言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
两人锁好教室的门，往外面走去。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有摆摊叫卖的，有烤烧烤的，有大人牵着小孩逛街的，有情侣相互牵手秀恩奥撒狗粮的，有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季洺羽看着这些，心里莫名有点失落，眼底透出丝丝羡慕之意。
他上一次被这样牵着还是他的母亲在世的时候，牵着他去菜市场买菜。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懂得珍惜。
几天后，他回家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
这样想着不由得，季洺羽缓缓的轻叹了一声，真的很轻很轻，在这闹市完全被喧闹的杂音覆盖。
“牵会儿。”
顾薄言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太莫名其妙。
但是顾薄言看见季洺羽落寞的表情，没由来的就不过脑子说出了这句话，就连手都不受控制地伸到了人家面前。
回忆之中的季洺羽回过神来，便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在他的面前。
季洺羽定定的看着顾薄言完美的不像话的手指，回想方才顾薄言所说的话。
顾薄言用的肯定句，而非询问的语气。
然而此刻，顾薄言心乱如麻，怕他拒绝，又怕……怕季洺羽伸出手来，那这段关系自此便要走向另一个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
他正打算收回伸出去的手，却感受到从指尖传来的温度。
“要。”季洺羽的柳叶眼里蕴满笑意，眼神明亮，好像里面住着千万星河。
就这样，顾薄言在认识季洺羽的第23天，牵上了这个多次出现自己梦中的人。
自从认识和季洺羽走在一起后，顾薄言不会再一睡着就梦见艾莉死在自己面前，不会再梦见平日里那糟糕的一家三口，上学不会迟到，会规规矩矩拉上校服的拉链。
他的梦被眼前这个叫季洺羽的少年占据，他的生活充斥着季洺羽的身影。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顾薄言走在前面，季洺羽稍后一点。
两人的手在人群里牵着，像是一个只有他俩知道的小秘密一样，甜蜜，青涩。
季洺羽感受着顾薄言的温度，眼眶又一瞬间的酸涩。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样，可以在一瞬间捕捉到他不必要的情绪，带着霸道的、入侵式的，不管他接不接受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塞到他面前，供他挑选。
顾薄言低头，余光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季洺羽。
走过一段路，顾薄言看见前面的公交车站，对季洺羽道：“到车站啦，我待会儿不能把你送到店里面，我今天要回我爸那边去一趟。”
说这话时，顾薄言小心翼翼，目光无一不在季洺羽的脸上。
顾薄言见季洺羽的眸光一暗，立马补充道：“但是我会在这儿看着你上车。”
听到顾薄言后面这句话，季洺羽才放心地点点头，“那你过去了好好和你爸他们说话知道吗？不要乱发脾气。”
季洺羽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注意到那语气，活像等丈夫归家的小媳妇，虽然是叮嘱，但不舍意味十足。
这话顾薄言听着心里是极舒服的，他喜欢季洺羽对他叮嘱这叮嘱那，唠唠叨叨，不厌其烦。
顾薄言点头，“嗯”了一声，表示会做到季洺羽嘱咐的。
说完，两人一起沉默。
比起一直说话，季洺羽很享受像现在这样被顾薄言牵着，感受着身边这个人的存在，心里就觉得踏实。
他很享受这种隐秘的、来自顾薄言给予的安全感
“车来了，我走啦，明天见。”说着，季洺羽摸了摸顾薄言的头，像是在给小猫梳理情绪一样。
顾薄言乖乖点头，看着季洺羽上车离去。
待车开远，直到看不见，顾薄言才看着空落落的手掌，狠狠的握着，想要留住季洺羽的温度。
可手心抽离的那一刻，温度就已经开始消散了。
顾家此时灯火通明，琉璃灯把整个大厅照的明晃晃的，嫣然和顾薄言一个人呆的老宅是两个样子，天堂和地狱，童话和现实。
老宅那边是艾莉在世时，顾薄言生活的地方，也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但艾莉前脚刚走，顾佩便在她的葬礼上迎娶了余小姐，并将老宅那边的仆人全部撤走。
“大少爷回来了。”管家迎上，满脸堆笑的跟在顾薄言身后。
顾薄言无暇顾及这些在他那个父亲归来的时候表现得对他关怀备至的人。
饭桌上所有人都已经坐好，饭菜也已经都被动过，似乎根本不知道顾薄言这个人会回来一样。
顾薄言淡然地看着这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的场景。
余小姐这是在提醒他，现在他们才是一家人，而顾薄言才是那个外人。
“还知道回来？”顾佩明显没有好脸色，眉毛拧成“川”字，“你什么时候可以和你弟弟学习学习，人家成绩全部都是优秀，你呢？科科不及格！”
顾薄言站在门口并没有深入，他在等余小姐的反应。
不出所料的，余小姐开口了。
“老顾，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儿子？只要孩子过得开心就行。你说是不是？”
说着，余小姐起身，向顾薄言走来，她伸手想要搭在顾薄言肩上，以此来拉拢她和顾薄言地距离，在顾佩面前表现出一副贤妻良母之相。
顾薄言看出她的意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走错门了，这就回去。”
顾佩一听这话，当场将一个盘子砸向顾薄言。
顷刻，血汩汩地往外冒，低落在地。
不等顾佩开口骂他，顾薄言已经带着伤快步走出大厅。
待他走出季候，身后果不其然传来隐隐约约的谩骂声，和一个女人的柔声安慰。
大概内容顾薄言已经听腻了，说的什么他也能猜出大概。
老天不知是同情顾薄言还是想要嘲弄他，刚出别墅没多久，便下起瓢泼大雨。
顾薄言现在心情乱的很，他知道余小姐叫他回去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惦记他爸的财产，怕以后的爸没了他们没有靠山，提前给他施压罢了。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多了，顾薄言也都习惯了，但是现在他就是烦躁。
上次他被保镖找回去那天，一个人在老宅里喝了个烂醉，第二天直接逃课，却在小巷子里遇见了被梁丘明堵住的季洺羽。
他现在，也很想季洺羽，想要见季洺羽。
这么想着，顾薄言到了季洺羽打工的便利店。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店内，清秀的男孩在收银台面前发呆。
因为下雨天，店里没有什么客人。
季洺羽不知道的是，顾薄言自从那次拧着梁丘明来给他道歉，知道他打工的地方之后，便时常会想今天这样，悄悄的站在这棵大树后面看他。
往日的他不会走出这颗树，会把自己埋在树的阴影里。
但是今天，顾薄言明明知道，就这样进去季洺羽肯定会担心他。
但是他现在很想要一个季洺羽的拥抱，想要看见季洺羽为他着急，他迫切地想要证明，即使全世界弃他而去，但季洺羽不会。
这么自私的想着，顾薄言就这样湿漉漉的、额头带伤走进了便利店。
果然，季洺羽一看见这样的顾薄言，刚才还发呆的脸上立马有了表情。
季洺羽一边快速冲出收银台，把顾薄言往里面拉，一边愠色道，“顾薄言你特么在搞什么？大半夜淋雨淋上瘾了啊？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啊？！”
季洺羽熟悉这个超市货架上货物的摆放，冲到最里面拿了一条毛巾给顾薄言擦水。
看着这样为他着急的季洺羽，顾薄言的觉得安心，即使是季洺羽在骂他，他也听着十分舒服，心里像是开了花，甜蜜的不像样。
季洺羽一边给顾薄言擦头发，一边埋怨顾薄言道：“顾薄言，你干嘛出门不带伞？干嘛不听话，不是说了回去之后不要和他吵吗？你……”
“抱抱。”顾薄言闷声道，他抬头看着季洺羽，眼眶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金色的睫毛黏糊在一起，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
季洺羽所有的苛责和怒火在这两个字响起的时候全部哑在喉咙里，尽管这两个字很轻，外面的雨声完全可以淹没它，季洺羽的责骂声也能。
“季洺羽，抱抱我吧。”顾薄言看着他，重复道。
季洺羽闭了闭眼，有些心疼，一把将这只湿淋淋的小猫搂进怀里，摩挲着这人的头发，轻声道：“嗯，抱抱，没事了。”
“季洺羽。”顾薄言埋在季洺羽的颈窝里沉声叫了一声。
“我在，我在呢，季洺羽在。”季洺羽一遍遍地拍着顾薄言的背，像是在安抚赌气的小孩，但他的声音温柔，足以让怀里的小孩安静下来。
屋外的于还在下，劈里啪啦的，仿佛要将这个世界淹没。
季洺羽看着那雨，想起上次在那黑漆漆的巷子里捡顾薄言回家时，似乎那雨也像今日这般急。
透过薄薄的衬衫，季洺羽感受着顾薄言的心跳，有点快，也很乱，身体很烫。
良久，顾薄言推开季洺羽，哑声道：“别抱了，都湿了。”
季洺羽这时却突然强硬的将怀里的人按回自己怀里，“再让我抱会儿。”
“你这耍流氓呢？”顾薄言半开玩笑道。
“怎么？就许你霸道，我就不能？”季洺羽沉声道。
趴在顾薄言的脖间，季洺羽满脸樱红，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导过来的温度让季洺羽大脑卡壳，尤其是被顾薄言这样一调戏，更是有点不知所措。
抱了一会儿，季洺羽感觉脸上烧得没有那么厉害才松开顾薄言，“都湿了，真的是个傻逼，一点都不帅了。”
顾薄言不反驳，只是看着季洺羽笑，仿佛那一盘子真的把他砸成一个指挥傻了的笨蛋。
说完，季洺羽检查了顾薄言额头上的伤口，好在伤口不深，稍微包扎下就行。
弄好一切，季洺羽熟练的将超市里的灯关掉，然后在收银台买下一把雨伞和刚刚用过的毛巾、绷带。
季洺羽锁好门，牵着顾薄言打算回家。
“你不看店啦？这么早关门？”顾薄言疑惑，追问道，“正常之前不都是十一点附近才关吗？”
季洺羽并不回答，敲了顾薄言一个脑瓜崩，撑开伞，牵着顾薄言往黑漆漆的巷子里走去。
今日的巷子一如既往没有路灯，脸月亮都无法前来光顾。
走到巷子深处，顾薄言被什么拌了一下，踉跄几步后稳住身形。
他蹲下来一看，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狗被装在纸箱子里。
现在下着这么大的雨，纸箱子已经变成了半个游泳池，小狗被淋得全身湿透，颤颤巍巍已经不太能在水里面完全站立，就连呻吟声都被这嘈杂的雨声覆盖。
季洺羽跟着微微半蹲着，下意识的将伞全部移到顾薄言头顶。
弯腰片刻后，季洺羽突然觉得，这个角度，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顾薄言炙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尽数打在他的脸上，充满暧昧。
季洺羽赶忙起身，他觉得再蹲一会儿他可能会脑子死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顾薄言将小狗抱在怀里，用刚刚的毛巾给他擦拭身体，语气哀求道：“季洺羽，咱们把它带回去吧。”
季洺羽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刚刚起身时歪掉的伞往顾薄言那边偏了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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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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