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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
“什么?”
苏野宁没有回答她,而是大步流星跨到了方才柳渃所躺的美人榻边去。
【我靠,接下来不会少儿不宜吧?!】
她把何靡丢榻上,动作太重至使何靡头磕在美人榻边的矮桌上,在何靡痛苦的表情中,他拔出剑,抛掷了剑鞘,随后挥剑割下自己裙袍一角。他丢了剑,将那被割下的布料又撕成几条,随后猛抓住何靡的手腕。
“苏野宁!!”
何靡是有些慌了,她意识到苏野宁也有些不受控制地癫狂,动作又快又狠,又稳又急,那袍角的料子不够,又继续去撕扯自己袍角的布料,将扯得一缕一缕的料子紧紧缠绕住何靡那只有伤疤的手臂上。
像是在遮挡什么令他可耻又丑陋的东西。
“你放开!”
何靡的手臂被他又似掐又是箍得红痕累累,对方却还是不肯停下,势要将她整个手臂缠绕得不留一点空隙,也不给一点松懈的。
“苏野宁,太紧了!痛!”
何靡叫着,又想走,但对方却拦在榻边,像是看守猎物一样紧紧盯着她,他的手就作镣铐将何靡的那只手铐住,他愤恨的目光就似凌迟的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到底要做什么……我……”
“柳湄,我帮你。”
“你帮我什么?”何靡想去解那系得紧若蟒蛇缠绕的布条,她道,“我什么都不需要!不需要!”
苏野宁把挣扎的人按在榻上,他的目光似幽深丛林里的狼,他的语气似翱翔天际的隼,他道:“柳湄,你这样做是徒劳的!”
他咬牙切齿,深恶痛绝的模样像是奈何桥上如何都回不了头的亡魂人,他看见何靡眼中闪动的惊疑与愤怒,他死死抓着她两只手按在她两侧。
他道:“并非毁了它就能证明它曾不存在,就像你,不是你想放下,就能将以往做过的一切都揭了去!”
“柳湄,我帮你啊,我帮你不好吗?”
何靡强作镇定,然而胸口的起伏已经暴露了她的恐惧,她想说什么,忽然间苏野宁嘴角一弯,她心狂跳,只见苏野宁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但也只是一刹那的空隙,当何靡想在苏野宁松手起身的档口也起身时,苏野宁一脚踩在剑柄之上,那剑便迅速弹起被苏野宁接住。
何靡方才脚落地,苏野宁就回了过来掰住她的肩头将她再度按回美人榻上。
“苏……啊……!”
只见苏野宁一把抓住她那只被束缚的手臂,紧接着苏野宁跨腿而上,他就用他的膝盖死死压住何靡另一只手的手腕,他挺立着脊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何靡。
锋利的剑刃上映着落下的木芙蓉。
“做什么……”
苏野宁眯起眼睛:“我不杀你,我帮你。”
话语和剑一起悬空,像是要斩断人的头颅那样,何靡下意识摇头,嘴里细碎地道:“不……”
“夫人,以后我可以做你的手,替你描眉、簪花,你如此想逃离郎鸿,不惜到我身边,我当然得替你完成心愿。”
“我……我不是……”
剑在缕缕透过绿叶缝隙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却刺到了何靡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样已经扎了进去,令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柳湄,我帮你啊。”
“我是帮你的,帮你逃脱郎鸿……”
“乖,不疼……”
他说着,剑已经举过来头顶,何靡感到那道反射的光线掠过她的眼睛,她叫了一声,却忽然听到“锵”的一声。
苏野宁的剑被打落在地。
“谁!?”
何靡猛然睁开眼。
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初秋的风轻飏而去,卷着木芙蓉的花瓣和流水声。
斑驳的光影跟着摆动的枝叶一起,浮光掠影般在何靡脸上刮过。
她尽量压着自己的喘息声,她惶恐地去看苏野宁。
苏野宁的表情已经很不好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终于收回了腿从何靡手腕上移开,他起身下榻退了两步,想是内心也在做复杂的思量,最后他去捡起剑和剑鞘。
他将剑归鞘,言语依旧寡淡。
他道:“柳湄,这人不是救你,是害你。”
【可拉倒吧,真是脑子有病。】系统冷不丁冒出一句。
何靡无法在与苏野宁这么近的距离里与系统交流,她用腕处疼痛的那只手去抓着方才被钳制住的绑得紧的那只手,她垂眸道:“我明白了。”
苏野宁一怔,笑了,反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何靡抬头与之对视:“你和郎鸿也有仇。”
苏野宁眸光幽微:“笑话。”
“是笑话吗?”何靡道,“苏大将军,你要是今天真把我的手给砍下来了,这才是笑话。”
“柳湄,你变了。”
何靡笑道:“将军是不是怀疑自己在军中被陷害,也和郎鸿有关?”
闻言,苏野宁走近她,随后将剑往榻上——她身侧一叩,道:“柳湄,我此番陷境,是否真有你一份功劳?”
何靡抬手给他看,由于被袍料紧紧勒着,她的手已经微微泛青,她神情坚定,道:“若是有,我就不至于如此。”
苏野宁眼波流转,好似真被这话给疏通了内心的郁结与猜忌,他把剑拿起来,留给何靡一道冷冷的目光,飘然而过后留给她背影。
“走吧,跟着我。”
【你别跟着他了。】
声音盘绕在耳畔,何靡瞧了眼深入窄巷的苏野宁。
苏野宁身材高大,发丝柔顺,他高束着冠,马尾飞扬,即使不着盔甲不骑猎马也能感受到他战场上号令千军的英姿与魄量。
他尚年轻,且狂且浪。
何靡跟着他走。
【女主角,我真觉得他会杀了你。】
系统好言相劝。
夕阳的光辉洒在大地之上,巷子里头的人家种着葡萄,爬出了院墙,在檐边、在架子杆头缀出一串串深紫。
【你真不要命了。】
何靡:“让我来找他的也是你,让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系统:【你还顶嘴?我是为你好。】
何靡:“为我好就给我开后门,让我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系统:【……】
“柳湄,你在说什么。”
苏野宁回头瞟了她一眼。
何靡放慢了跟随的脚步,以此不至于让对方觉得她心虚不动了,也让两个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近。
“没什么。”何靡道。
“我听见你在说话。”
何靡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地方?我们去哪儿?为什么不就在沈淮的院子里?他不会害我。”
苏野宁继续往巷子深处走着,前头一截的葡萄藤已经架到了邻居家,貌似是因为藤蔓生得太过茂盛于是支起了一个葡萄架子。
他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害你。”
“有渃儿。”
苏野宁嘴角勾了起来,他叹了一声,道:“是啊,有渃儿。”
【有柳渃也是一样的,我看明白了,你就不是个安全的。】
“柳湄,你把渃儿当什么?”
“她是我妹妹。”
苏野宁忽然停下脚步,他抬手去抚摸那串缀在他面前的紫晶光泽的葡萄,其实是挡了他的去路,他太高了。
“你真的把她当妹妹吗?”
“当然。”
苏野宁忽然看向她,道:“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带着她到京城来?”
【他在说什么?】系统问。
何靡同样疑惑,她怕说得多露了馅,她道:“你不回苏家,是想先查清幕后害你的真凶?”
“你不要转移话题。”
何靡看着他,只得道:“我不知道。”
“柳湄,”苏野宁放下手,站定在葡萄架下,他的言语透露沧桑,似水流连中让他有些别无选择,他道,“我真心爱她的。”
何靡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罢了。”苏野宁挥手,他歪着头越过了那串紫葡萄,他道:“你会有报应的。”
【你看看他说的什么话。】
何靡缄默不言。
苏野宁的目的地是巷深里最中央的一处宅院。解了锁推开木门,里头忽然窜出一只猫儿来,还不等何靡看清楚,那猫儿已经跳上了对门邻居家的院墙,又活灵活地跳进了邻居的院子里。
何靡看见那猫儿毛茸茸的花尾巴,紧接着就听到了邻居家小孩儿稚嫩的声音无比天真地叫着“喵喵”。
苏野宁见何靡扭头瞧出了神,叫了她一声才把她唤回来,他颇有些不耐烦,道:“进屋了。”
何靡提着裙摆上阶,这才看清楚院内的模样。
原本何靡以为这蜿蜒的民巷中家家户户只得一小块安身之所,甚至于她才到时从外观看来此处也只是这巷丛中万千普通的一户,但实则其内别有洞天。
门开后是影壁,其上雕刻着凤凰云纹,苏野宁轻车熟路,绕进了主院。
院子中央有一颗百年的金桂,正逢时节,开着一朵朵金黄的小花,落了一地的金黄。
其实院子的设计中规中矩,极其简单,但格局很广,何靡总觉得这院子充满了沉闷又深郁的气息。她抬头,望向四方的天井外,几只鸟雀本来在地上啄食,何靡与苏野宁的到来惊得它们扑翅而起,想要飞去天边,却只是扑腾来去最后依旧停留在枝头。
【女主角,你到底怎么想的?】
何靡懒得多想。
苏野宁是让何靡暂时在这个地方住下。
何靡问:“那你呢?”
苏野宁看着她,道:“我当然是陪着你。”
“是陪着我吗?”何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道,“不是从我身上获取某种利益,亦或是查清真相吗?”
苏野宁笑道:“你得无比感谢我。”
“此话怎讲?”
“我没有怀疑是你在背后使坏。”
何靡反笑道:“但我脱不了干系,对吗?”
苏野宁道:“对。”
何靡走到石凳边,见凳上铺了厚厚一层金桂,也就没坐下,她道:“我其实是想帮你。”
“你以前也说过这种话。”苏野宁道。
何靡看着他。
她眼中看不出情绪,确实是因为她不清楚过往,但苏野宁似乎不同。
他看何靡的眼神变得轻柔起来。
曾经那深渊中,他二人一路从迷雾中走来,即使他二人心照不宣地各怀鬼胎,即使他二人痛苦不堪,可二人只能相依为命,只能跌跌撞撞在那看不到尽头的地方相互搀扶、前进。
那时候的柳湄抓着苏野宁的手腕,她轻轻说话,好像是已经下定决心却又无能为力一样的轻,她道:“我其实是想帮你。”
苏野宁也是如现在一样凝望着她,把一些不欢愉的过往都揉碎打烂在身后的黑暗中,他点头,他说:“我信。”
“我信。”苏野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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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