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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奴(八)
回宁霄家的路虽然只走过一遍,但阿远已经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顺着繁华的大路往小院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发现,远处人群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他带着斗笠,浅色的衣衫,长身玉立,身后背着重剑,站在人群中看着他。
正是刚才在缉凶司报案处寻人的人。
那人抬起斗笠边缘,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但阿远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保持着自己的步伐,时不时借着好奇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人。
远处那人也很识趣,扭头朝前走去,只是行动的速度很慢,时不时就在街边的摊子铺子前停留。
终于,在阿远靠近那人所在的摊位时,那人恰好转身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将一张符纸塞进了阿远的手心。
即便一言不发,阿远也明白他的意思,借着周围人群的拥挤,他将符纸收进袖口,随后也假意看了看摊位上的东西后,就立刻离开,朝宁霄的小院走去。
那个人也一直安静地跟着,在可以看见阿远的位置小心隐蔽地跟着。
随着人流越来越少,建筑越来越稀疏,戴着斗笠的男人也没法靠得太近了,直到看到阿远停在一个小院门口,低头翻找东西时,才默默离开。
-
阿远攥着袖口藏起的符纸一路紧张地回到小院门口时,才发现一件事——宁霄家的禁制怎么解啊?
隔壁门前树下,那个被宁霄称为老妖怪的老头又在晒太阳,此时见他局促徘徊,忽然冷不丁问道:“那丫头死外边了?”
“你胡说什么啊?”
阿远说罢,却听那老头自顾自乐了起来,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于是自己靠近院门,准备研究一下。
然而没想到一点阻碍也没有,他就顺利摸到了院门的门锁。
他这才反应过来,宁霄给他的符纸上本来就有解禁的咒术,于是他立马掏出钥匙开了锁,逃也似地躲进了院中。
把门锁好后,他看了一眼院中的日晷,发现马上就要到一个时辰了,于是忙不迭将宁霄给的符纸找出来,当即就要放进院墙角的琉璃灯里。
可没等符纸靠近琉璃灯,他就先收回了手,转而看向了二楼中间宁霄的房间。
既然符纸上带着院子的解禁咒,那宁霄的卧房呢?会不会也是同一种禁术?
眼见时间不多了,阿远飞快奔上楼去,伸手想要触碰宁霄的房门,却发现那房门并未紧闭,阳光直接透过门缝洒在了走廊的地面。
他顺利推开了房门。
既然如此,符纸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他来到窗边,借着窗扇的遮掩,施法让符纸落进了院中的琉璃盏中,只见其中火光猛地冒起,符纸便化成了飞灰。
施法的疼痛感异常激烈,他捂着胸口,站在原地煎熬等待着。
与此同时,顺着窗户的罅隙向外看去,刚好能看到邻里的院落。
左边是老妖怪的院子,里面种着一棵异常粗壮的树,几乎要把半个院子都要挡住了,院中还留着一小块菜地,零星冒着一点点嫩芽。
右边的院子中,四周和中央的土地上则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天气才刚热起来,枯枝上萌发了一片绿意,几只不常见的小兽在院中嬉闹着,在它们中间,一个女人正握着锄头仔细翻着土皮。
宁霄院子的对面更是热闹,摊贩和邻里每天便从中间的街道上路过,站在二楼就能尽收眼底。
也难怪宁霄乐意住在上面。
不过同样的,这个窗口能看得到外面,外面的人同样也能看得到窗口的动静。
等到痛感不再强烈后,阿远也不敢多做停留,借着窗扇的遮掩远离了窗口,随后才来到了宁霄的床边。
“得罪了。”
他仔仔细细摸索检查了一遍,终于在掀开床褥后发现了床板上的一个拉环和旁边的一条长长的缝隙。
伴随着紧张的心跳声,他拉动拉环,将那一片床板拉开了。
只见里面躺着几页纸,正是前几天他亲眼见过的房契和画押纸等,纸张上还放了两串钱和几粒银子。
阿远愣怔片刻,默默合上床板,整理好细节后便退出了房间。
隔壁的暗房照旧开着一条缝隙,他这次没有推门,只是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
只见里面的东西变了一点,但基本都是宁霄随手用了又及时补充后该有的样子,物件的种类也和他观察到的宁霄出门携带和回来采买到的东西一致。
见状,他才放心拖着疼痛的身体离开主屋,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从袖中摸出符纸,就着烛火点燃后,便有文字显现在他面前:
久觅君影,曷其有极?今幸偶遇,未知安否?何不相认?今日擦肩处,余当候之,日月不论,静待佳音。
文字逐渐淡去,阿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
另一边,宁霄骑着踏影跟随前辈一行朝东南郊野而去。
踏影虽然和普通的马很相似,但好歹也是灵兽,行进的速度非常快,为了不打扰百姓,他们干脆是从缉凶司侧面的山路绕着圈子去的。
等绕了半个主城过去,踏影甚至都还没开始大喘气,悠悠闲闲在外围的树下溜达。
大家站在小丘上,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小小的庙宇正立在不远处,朱漆已然褪色,屋脊上矗立的脊刹也只剩下了底座,顶端的宝物早已消失无踪。
三组组长杨妙云观察了片刻后,将两组人员分成三路,分别从庙宇两侧外围和中间的小路进行线索探查,宁霄因为没有经验,被分在了左侧外围。
“彪子,老许那边通知了吗?”
任彪闭眼撇嘴,很是不满地回应道:“通知了,正往这儿来呢。还有,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啊?谁跟你说我叫彪子的?!”
“这不是顺口吗?显得你……高大威武?”杨妙云也是信口胡诌,眼见他又要争辩,赶紧往旁边撤了几步,大声知会着众人,“都看着点儿脚下,有任何痕迹都要进行标记,所有人听清楚了吗!”
“明白!”
这片地方的杂草并不算太高,但是枯黄干瘪,土块又很干燥,很多时候连他们自己经过时都留不下什么太深的脚印。
因此,为了不错失任何有用的证据,所有人走路都非常缓慢,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宁霄和同僚们站成一排,并肩推进,她走出几步后看了看旁边同僚离开时的痕迹,有些发愁。
这些枯草颜色浅,有的还中空,很多时候伏倒并非外力,同样的,真正的外力痕迹也很难体现。
但为了赶上进度,宁霄还是弯下腰,仔仔细细检查自己面前的东西。
不多时,中间一路的人已经发现了几个线索,等到杨妙云和任彪去检查过后,外围才终于传来喜讯,在右侧一路发现了有人蹲守的痕迹。
唯有宁霄所在的这一侧组别,只勉强发现了几个脚印,相比起来显得十分寡淡。
她看了看另外两路的线索,心中大概有了一些猜测,中间的小路本来就是通往庙宇的主路,杂草相对少一些,人们自然会选择走这一条路,阿远当时必然是站在这条路上遇害的。
右侧外围发现了有人蹲守的痕迹,那必然是袁四手下的藏身之处。
至于左侧,既然和中间路线之间的部分都没有什么线索,那么基本上可以废弃了。
于是最先空闲下来的左侧一路人马先一步绕到小庙侧面,检查过后才小心踏上了庙门口的台阶,向内窥视。
这间庙宇之中没有主神像,只有左右两侧的无名侍从还保留着,目之所及,角角落落布满灰尘和蛛网。
见状,大家也不敢贸然进去,免得在尘土上落下脚印,只好控制照明的法宝入内,他们就站在门口和窗边仔细观察每个角落的细节。
然而地面和桌子上都一无所获,大家便想看看高一点的地方。
此时杨妙云刚好过来,听完之后来了兴趣,在确认低处没有任何可疑痕迹后,她一个飞身跃上供桌。
借着宝珠光华低头一瞧,便乐出了声。
“有了!”
她随即又把庙中高处的角角落落看了个遍,这才安心出来了。
正巧许闻楼也已经大驾光临,他只粗略看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便得出了结论。
“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有嫌犯和那两名护卫的术法痕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中间的窄路和外围的某处杂草横生之处指了指。
后者所在地位置较远,大家随着指示走过去才发现,杂草中间有一大片倒伏不太明显的凹痕,周围几乎没有连续的脚印,想来应该是从天而降。
随后他又看了看大家递过来的符纸,摇了摇头,道:“上面没有痕迹,我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纸。”
“还得是老许啊,你看一眼比我们找半天都强多了。”杨妙云恭维了几句,便伸手握着许闻楼的胳膊把他往庙宇的方向引。
“哪里哪里,我只能看到两处比较明显的痕迹,别的什么符纸踪迹的,我这个半瞎可是一点儿都看不见的。”
两人说罢,符纸很快便被任彪递到了宁霄的面前,她仔细检查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组长,这上面的符文和袁四用的类似,笔迹也基本一致,应该和箱子上的符纸出自一人之手。”
“好,辛苦了。”任彪说罢将符纸交给下属保管,自己则朝妙云和老许他们走去。
出于好奇,宁霄也一并跟了上去。
只见老许冲着庙里摇摇头,随后又在杨妙云的劝说下往里探了半个身子。
待两人走近,便见老许冲着某处指指点点,道:“主神基座旁边除了嫌犯的痕迹外好像还有些不一样的痕迹,和外面那些都不一样。”
“那还能是谁的?老许你可看清楚啊。”
面对杨妙云的质疑,老许笑得轻松,道:“绝对是其他人的,那个位置的痕迹和外面的几处可是完全不同,我只是半瞎,又不是全瞎。”
“嘿嘿,那肯定还是你看得准啊,和你比起来我们才瞎呢。”杨妙云打了个哈哈后,看着庙中那处位置,有些发愁。
刚才她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主神基座周围只有两个人的足迹,和那两个侍卫的特征完全一致,哪有什么其他人的痕迹呢?
一扭头,见宁霄跟她一样正冲着那片“无痕的痕迹”皱眉,便立刻嬉笑着揽住她的肩膀,熟人似的询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痕迹了吗?”
宁霄冷不丁一抖,身形僵硬地看着庙中的布局,忽然想到了什么。
随即借此摆脱了杨妙云的胳膊,绕着小庙外墙来到了庙宇背后。
只见后面的墙壁上一左一右嵌着两张木窗子,她站在右侧窗户边上,伸手扣住窗扇上的格纹一拉,木窗洞开,荡起了一片灰尘。
透过木窗,她正好与杨妙云四目相对。
与此同时,那木窗角落露出的长钉上,还挂着一小片浅色的布料。
因为布料太小,窗户一关就给遮了个严实,所以在刚才检查时根本没人注意到。
她将布料小心取下,两指拈着朝对面瞪着大眼的杨妙云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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