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背锅未遂后

　　「降谷零002」其实是个指向性非常不明的委托。

　　「降谷零002」：他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因为混血的身份被欺负！那些狗日的孩子绝对不能因为年龄还小就轻易放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按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根本不像是在要求鹿岛一二三去背锅，他充其量算个打手罢了。

　　考虑到后续的情况或许是降谷零本人动手，导致受到责罚……再加上顾客给钱爽快，委托就这样被交到了鹿岛一二三手里。

　　由于上一个委托也是简单的表述，但结果却令鹿岛一二三直接抑郁，所以他非常重视这次的委托，几乎算得上严阵以待。

　　但是，这个委托好像就是字面意思那样……简单？

　　因为随手教训了那些孩子，SB那边直接收到了委托结算，得知这一点的鹿岛一二三在宫野诊所呆住了。

　　【你是不是预留了几个月的时间在这边来着？】SB也是一副梦游的口吻。

　　「现在的问题在于……为什么只给了我四星评价？」

　　鹿岛一二三开始纠结起这件事来。

　　「是因为我下手太轻了吗？早知道顾客那么容易结算，我就该把那些孩子按在降谷零脚边给他磕头道歉的！」

　　这份类似于天降横财带来的不真实感，让鹿岛一二三放空了很久。

　　他的长期沉默被宫野爱莲娜解读为了「害羞」。

　　这位沉默寡言的温柔医生烦恼了一瞬，最后下了决定，让自己的女儿宫野明美在放学后多来陪陪远在异国的病患。

　　次数一多，降谷零也逐渐出现在鹿岛一二三的房间里。

　　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在鹿岛一二三的房间无聊打滚，降谷零只用了一个礼拜不到就和宫野诊所的「客人」熟悉了起来。

　　降谷零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孩子，并且有着坐不住的性格，所以对宫野明美常用的「可以陪我一起看书吗」请求，在降谷零身上完全不顶用。

　　鹿岛一二三又翻开了一页。

　　他手里是《到灯塔去》，由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所著，以自传体意识流出名，据说是一本不管从哪个桥段看都没关系的长篇文学。

　　这本书夹在鹿岛一二三为数不多的行李中，被他从意大利带来了日本。

　　“书页这么旧，被翻过无数次了吧。重复看自己看过的故事不会觉得腻吗？”

　　“不会。”

　　“你来这里三个礼拜了，连诊所的大门都没出过诶。”

　　“是。”

　　降谷零鼓起腮帮子，在鹿岛一二三的床上又滚了一圈：“明美最近也突然喜欢上看书了，搞不懂你们，在学校还没有看够吗？”

　　“我没有学校可以去。”鹿岛一二三捻开书页。

　　降谷零翻身而起：“海之日和体育日要到了，你完全不打算出去玩吗？”

　　“我是意大利人，为什么要过日本的节日。”

　　“意大利的国庆节是在六月二日，你一个意大利人也没有庆祝啊！”

　　“我身在日本，为什么要过意大利的国庆节。”

　　降谷零拿他没辙了，疯狂揉搓着自己的金发，一脸抓狂：“你就是不想和我出去玩，说什么朋友啊，哪有你这样的朋友！！”

　　“……”

　　被这样指责的鹿岛一二三充耳不闻，坐在书桌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SB也被这孩子持之以恒的邀约磨得不行。

　　【要不……】

　　要不就和他出去玩吧。
　　SB是想这样劝鹿岛一二三的，可又想到在此之前123在意大利的生活，那些类似指手画脚的话就堵在中途，再也说不出口了。

　　「什么？」

　　【啊，我是说……该说日本的风土人情格外热情吗？你在意大利碰到的小孩可不是这样的。哈哈哈……】

　　「没话找话也不能信口开河吧。日本人比意大利人热情，你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

　　没过两秒，哑口无言的SB突然加快了语速：【扫描到窗外有直径3.1英寸的石块，还有一秒就会砸破你的窗户。】

　　房间里唯一的床就靠在窗边，降谷零觉得房间太阴冷了，于是把窗帘全部拉开，让阳光全部洒了进来。

　　“零——！”

　　鹿岛一二三叫着。

　　他“啪”地一声合上书，椅子也被推倒。

　　“特奥多罗你……”降谷零被扑了个满怀，两个人跌在床上，高个子男孩把他按得很紧，完全想不到这是被宫野爱莲娜评价为「孱弱」的身体。

　　这家伙！

　　就算不想出去玩，你也没必要动手打架吧！看书就看书，不出去就行了啊！

　　正打算这样提出抗议，降谷零又听见了一声脆响，接着是悉悉簌簌的声音。

　　他的余光瞥到了，房间的窗户被什么东西砸了个大洞，阳光直射进来差点恍花他的眼睛，玻璃溅得到处都是，而特奥多罗……

　　“特奥多罗？”

　　降谷零想要推开他，听到低低一声：“别动。”

　　“金发怪胎！金发怪胎！”

　　屋外盛气凌人的声音比盛夏的蝉鸣还要聒噪，又几声脆响后，玻璃几乎被完全砸碎了。

　　“真是奇怪啊。”把降谷零挡在身下的男孩喃喃自语，“明明我比你下手要重，完全是奔着狠挫他们自尊心去的，还警告了他们家长。但是他们却只会骂你，为什么？”

　　“你才奇怪吧！这个时候说什么废话啊，快给我起来！气死我了！”

　　“又是这样，明明我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我已经把责任都担下来了，这根本没道理。”男孩的声音在抖，“我不是已经做得够好了吗？”

　　降谷零用力挣扎：“你在说什么胡话啊，特奥多罗！起来！”

　　系统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它喊得比降谷零大声多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清醒一点123！这里不是意大利！你的第一个委托已经结束了！】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123？先松开降谷零，你太用力了，设置好的身体参数会受不了的！】
　　【可恶，这个时候黑泽阵为什么不在！你再醒不过来我只能用特殊手段联系他了哦！】

　　鹿岛一二三没有反应，他已经沉浸在某个世界中了，就像终端故障一样，脑海中一直回放某个下午的景象。

　　阳光并不强烈，或大或小的光斑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印在男孩麻木的脸上，带来奢侈的温度。

　　身后是受难的耶稣像，耳边持续不断响起SB带来的信息，眼前跪着一片黑色的身影。

　　其他人一直在说话，吵个不停，但是被教堂醇厚的钟声盖住了。

　　鹿岛一二三拿着那本别人赠予的《到灯塔去》，手指几乎要把封皮戳烂。
　　他于心底数着钟声，也数着某人的心跳。

　　咚——
　　咚——
　　咚——

　　——

　　那人的心跳停止了。

　　系统即时通知：【生命监控对象心跳归零，已确认死亡。】
　　【死亡地点：英格兰—东萨塞克斯郡—伊斯特本。】

　　他在终点……死了？

　　为什么？

　　明明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明明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我。
　　明明数不清的罪孽即将倾泻在我的身躯，我没有闪避，我拥抱着接受。

　　可是为什么那孩子还是死了？

　　我不是已经做得……够好了吗？

　　教堂的门被打开，炫目的光将凝滞的空气戳破，鹿岛一二三的视野一片白茫茫。

　　【降谷零快他妈被你吓死了——！】

　　SB恼怒的声音终于唤回了他的神智。

　　瞳孔重新聚焦，鹿岛一二三看清了眼前小孩的模样。

　　小麦色肌肤的脸有些发红，眉毛眼睛鼻子全部挤在一起。近在咫尺的金发小男孩双手捧着他的脸，手指冰得吓人。

　　“你给我，给我先起来啊……”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全身都麻掉了，心脏砰砰下坠，鹿岛一二三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慌中，于是干脆俯身抵住他的额头：“这是……命令吗？”

　　“是……这是命令！”降谷零吼道，完全没有任何气势可言。

　　四目相对了很久，鹿岛一二三松开他：“好，我会听的。”

　　降谷零终于从那股算得上可怕的力道中挣脱出来，他手脚并用跳下床，把碎玻璃踩得作响。

　　鹿岛一二三也从床上下来，头也没回地往外面走。

　　“你要干什么！”降谷零看见了床上三四个石块，拳头大小，不过现在他也顾不得思考这些石块有没有砸中特奥多罗了。

　　因为拥有蒂芙尼蓝透亮眼眸的男孩没有回答他，带着那股令人无法呼吸的气息，消失在了门外。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降谷零抹了抹眼睛，咬着牙追了上去。

　　等道降谷零到了楼下，特奥多罗已经把那些孩子揍得哭爹喊娘。

　　有想要逃跑的也被拖拽了回来，明明特奥多罗只有一个人，却打出了一个队伍的架势。

　　“你给我等等——”降谷零拽住他。

　　特奥多罗看了过来：“你要帮他们吗？”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降谷零回答得利落：“是！你给我住手！”

　　“他们用幼稚的语言诋毁你，用石头砸你，一而再再而三。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我住手吗？”

　　降谷零快疯了：“对！没错！给我住手！”
　　他想起什么，补了一句：“这是命令！”

　　那群小屁孩也愣住了，捂着被痛击的地方怔怔地看着降谷零。

　　特奥多罗却笑了：“好，我会听的。”
　　他冷冷地瞥了眼那群熊孩子：“还不滚吗？”

　　“唔啊——！！！”臭小孩们一窝蜂跑了。

　　“刚才的事情我很——”

　　特奥多罗的话没能说完，就在他转头的时候，一个拳头已经冲到了眼前。

　　降谷零给了他一拳，把踉跄的男孩领子揪住，恶狠狠地喊：“给我闭嘴啊，你这自说自话的意大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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