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影风踪

　　大狗和二牛虽已被捆成了粽子，见状奋不顾身地向那老四扑去，旁人赶紧上前想拉住他俩，二牛却是向前一跃，一口死死咬住了老四的手腕。

　　老四吃痛，尖声喊着让二牛松口，可二牛却更加用力。那老四只得用另一只手使劲将二牛拽开，甩了出去，一阵钻心剧痛，他低头见手腕上血肉模糊，竟是生生被二牛撕下一块肉去，不由得火起，拔刀便向二牛砍去。

　　“住手！护法要活的！”领头那人大喝一声，上前阻止，却仍是晚了一步，二牛被一刀削去半个脑袋，血液混着脑浆四溅而出，当场气绝毙命。

　　大狗见弟弟转瞬凄惨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双眼通红，像发疯了的野兽一般将凶手扑倒，一口咬住了那老四的喉咙，吓得老四破了胆，张嘴想喊救命，却只能发出“嗬嗬嗬”地凄厉叫声。

　　因只余了这一活口，为了回去向护法复命，其他人便不敢再用刀，只得七手八脚地上前，想硬掰着将大狗和老四分开。可谁知看上去瘦弱的少年，此时却不知从哪里来了无穷的力量，几个身型魁梧的汉子，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无法将大狗拉开。

　　等大狗终于松了口，那杀了他弟弟的凶手也已气绝而死。

　　那领头的踹了大狗几脚，将萨然拽过来和他绑在一起，脸上显出可怖的阴枭神色：“老四太好色，迟早得误事！现下不是给老四报仇的时候。死了一个小子，这小娘儿们必须得充数献给护法了。哥几个莫气，现在折磨他们，就是便宜了他们。等他们到了护法的手上，今天欠下咱们的，护法必会加倍讨回来！”

　　几人翻身上了马，用绳子拴着萨然和大狗在后面跟着，马儿跑得快，他们二人根本跟不上，只能跟头把式地被拖拽着，狼狈得没个人形。

　　行了半日，远远看到迎面来了一队铺张的车马，那几人停下马来，一人向领头的请示，可否需要改道避开？

　　领头那人冷笑一声，道：“是王妃的车队，她清楚大汗对教主的器重，不会多管闲事的。”随即，一行人只是策马向路旁挪了挪，将道路中央让了出来。

　　那车马很快与这一行人相遇，果然没有理睬他们，径自向前行去。

　　萨然和大狗跌跌撞撞地跟在马屁股后面跑了半日，此时终于停下来喘口气，可大狗想起了弟弟的死，自己虽已帮他报了仇，却不能给他收尸，让其曝尸荒野，一时间巨大的悲痛袭来，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那伙人一惊，忙有人上前将大狗的嘴捂住。萨然以为他们要加害大狗，厉声叫喊着让他们放开大狗，又有人急忙上前再去捂萨然的嘴。

　　可一切还是晚了，这动静惊动了那队铺张的车马，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军策马靠上前来，他不理会其他人，只直直地盯着萨然，一开口语气却是十分地熟稔：“你这是怎么了？”

　　那将军高高地骑在马上，头盔将脸遮得严实，可这声音萨然却还记得，她惊喜地想回应，可嘴被捂着，只能不住地眨着眼睛求救。

　　“把人放了。”那将军理所当然地开口道。

　　可这伙绑架了萨然和大狗的人，却并不买账，纷纷拔刀，竟做出拼死一战的架势。

　　立即有士兵拔刀冲了上来，却被将军摆手拦了回去：“区区几个毛贼，我自己对付得来，你们保护好马车。”

　　他骑在马上，身形一晃，一刀劈下，那伙贼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捂嘴萨然的贼人首级已被砍下。

　　萨然只看到眼前一道亮光，后脖颈上被喷上一片湿粘，捂着她嘴的手随即松开，她忙出声向那将军喊道：“他们杀了二牛，报仇！”

　　将军此时已被贼人围住，刀光剑影中，他竟听清了萨然的话，笑着回道：“几天没见，你话倒是说得利索多了。”说话间，又斩下了两人的首级。

　　转眼间，便只剩下了那领头的，将军拿刀指着贼人的要害，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那贼人却也不是孬种，颇有些临危不惧的胆色，将下巴扬起，大声回道：“你算老几，还敢打听爷爷名号？你们这些狗官，表面上是边疆守军，却背地里勾结北荒王妃，今日没能为民除害杀了你这狗官，来日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将军冷哼道：“装什么义士？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竟知道车上的人是谁，你主子莫非也是北荒王室？那今日就留你条狗命，让王妃带回去自行处理吧。”

　　那贼人闻言，脸色大变，突然向后一翻，从那将军的刀下逃了出来，他顺势捡起一把刀，向着萨然刺去。

　　将军忙策马上前，举刀格挡，那贼人却只是一记虚招，见将人引了过来，随即向后跃开，转而脚下飞奔，举着长刀向那马车直挺挺地刺去。

　　护卫在马车四周的士兵皆举刀向那贼人刺过来，眼瞅着贼人要被刺成个刺猬，可他却再次向后跃起，手中的长刀又改了方向，那贼人在半空中使出全身力气将长刀向大狗掷去。

　　众人皆是一惊，没料到他大费周章地反复声东击西，最终目标竟然只是那个褴褛少年。

　　萨然见大狗傻愣愣地像木桩一样呆立在原地，立时上前想将他拽倒。

　　“别过去！”将军来不及上前拉住萨然，急得大喝一声，将手上的长刀抛掷出去，想以此击落那贼人的刀。

　　电光火石之间，将军的刀还是慢了半拍，没有碰到贼人的刀，但大狗却因萨然的反应回过神来，侧身按住萨然倒下身去，将那飞来的长刀险险避过。

　　那贼人此时已被围上来的士兵乱刀砍中，气绝前看到大狗并未被他抛出去的长刀刺到，心中不甘，竟是圆睁着双目，狰狞死去。

　　将军跃下马来，一把将萨然拎起，厉声训斥道：“惩什么英雄？刀剑无眼，不要命了！”

　　萨然惊恐半日，此时终于脱离了危险，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杀虎的勇士了，却没想到他又救了自己一次，心中一时激荡，也不在意他语气不善，只是一下子扑到了将军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那将军一时不知所措，只得将两只手高高抬起，任萨然抱了半天，才清了清嗓子，低声问萨然：“你们部落女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热情？抱够了吧？快松开，让我喘喘气。”

　　萨然没松手，只是抬头瓮声瓮气地问道：“为何不辞而别？一个两个？两个是谁？”

　　“……”将军一时语塞，不禁无奈地摇头，全然没了刚刚诛杀贼人时的精明果断。

　　一声娇笑从马车上传了出来：“何将军一路上颇为冷淡，我还以为将军只喜欢中原女子，瞧不上我这样部落出身的莽妇，却不想将军的意中人竟也是部落女子。”

　　何将军闻言，轻拍着萨然，让她松了手，见她身上的衣衫残破，便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这才转身向马车上回道：“让王妃见笑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继续赶路吧。”

　　何将军翻身上马，向萨然伸出手，想将她拉上马背，同乘一骑。

　　萨然却回头看了看因二牛之死悲痛不已的大狗，摇头拒绝了何将军的好意：“大狗难过，我陪他。”

　　何将军不悦，问大狗：“可会骑马？”

　　大狗恭敬行礼：“回将军，小的不会。”

　　何将军冷声道：“那你们可要走快些跟上，掉了队，可没人等你们。”说完策马去到了队伍的前头。

　　萨然向大狗解释道：“他大英雄，一刀一只大老虎，他会把你当朋友的。”

　　大狗听出了萨然对何将军的维护，若有所思地回道：“我当然知道何将军的好意，刚才也看出了他的英武，我可不奢求和他做朋友，只求能做他的手下，有朝一日和他学本领，再去找芙蕖教为我爹娘和二牛报仇。”

　　萨然看着大狗，只觉得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脸上神情坚毅，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似对未来已有了打算。

　　傍晚，一行车马未达目的地，何将军寻了一处河滩扎了营寨。

　　萨然终于见到了马车上的北荒王妃，出乎意料的年轻，比萨然大个两三岁的样子，满身珠光宝气，眉眼含情，风韵流转，娇艳妩媚，并不像寻常部落女子般粗犷。

　　那王妃也将萨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巡，才轻笑着摇头：“你可配不上何将军。”

　　萨然可不管她是不是王妃，当即翻了个白眼：“谁配他？你吗？你是王妃。”意思是你再配他，可你已经嫁给了大汗当了王妃，配也没用。

　　“大胆！”王妃身旁的北荒侍卫大声训斥萨然道。

　　何将军蹙眉走了过来，旁若无人地拎起萨然就往篝火那边走。

　　“干什么？”

　　“烤肉。”

　　“烤我？”

　　“烤鹿肉。”

　　“你抓了阿鲁？”

　　“谁是阿鲁？”

　　“……”

　　看到篝火旁的鹿头是只梅花鹿，萨然放下心来，拿起一块鹿肉涂上盐巴，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她见大狗依然闷闷不乐的样子，凑上前问他，为何？

　　大狗说，他想去帮二牛收尸，可那些士兵拦着他，不让他去。

　　萨然低声安慰他：“别急，半夜他们睡了，咱们风葬二牛。”

　　大狗感激地望向萨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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