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还不找我

　　棠琲已经在山顶呆了一个月了。

　　她非常会找乐子，但凡醒着，就一刻不停的在动。

　　这一日，少女准备抓镜湖里的鱼。

　　她让雪莲把自己的衣衫下摆变短，袖子一挽，白乎乎的小脚丫就进了水。
　　镜湖的水温热，棠琲下脚就惊叹出声：“好舒服呀！”

　　她弯腰伸出手，拨了拨水面，看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一个不落全躲着她走。

　　“它们是不是一直在这里生活？”棠琲没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不错，兴许有万年了。”

　　万年啊……
　　棠琲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她刚诞生没多久呢。
　　这岂不是老老老老老老祖宗那一辈的？

　　抓年龄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的老祖宗，更好玩了！

　　小娃娃兴冲冲的追，老祖宗仓皇的乱窜。

　　雪莲被波及，在湖面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时刻做着被不小心撞到的准备。

　　它看着眼前的乱象，自以为公正做出了评价：
　　愚钝的猫在抓灵活的老鼠。
　　嗯……
　　可爱的猫在抓可恶的老鼠。

　　她太笨了，不知道怎么样可以一击即中，无头苍蝇般乱转，永远追不到鱼。
　　以她为中心，所在五步内的湖水里全是空空荡荡的。

　　不一会儿，少女终于感受到疲累，呆呆站在原地稍作休息。

　　“玩够了？”雪莲问。
　　“没有，有点累了。”棠琲把头换了几个方向才看见被可怜兮兮挤到角落的雪莲。

　　雪莲看见这猫的眼睛又亮起来了。
　　直直盯着它，然后就迅猛的冲过来。

　　零秒猜出了她的心思，雪莲无奈。
　　“我不可以离开水。”

　　棠琲终于能抓到一个老祖宗，正开心呢，刚摸到花瓣就听见这话，她悻悻松了手。
　　“为什么，莲花也和鱼一样离不开水吗？”

　　“不。我需要镜湖中源源不断的灵力蕴养我，不然我会枯萎。”雪莲告诉她。

　　棠琲立马离他三尺远。
　　“这么脆弱啊？”

　　面前的清丽脸庞远离，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性子可爱，长得也可爱。

　　“等你修炼到了金丹，以你的灵力，可以让我离开水好几个时辰。”

　　少女似懂非懂，承诺下来。
　　“那我要快点修炼到金丹！”

　　她随口一说。
　　以她的心性，得猴年马月才能想起修炼这回事。

　　而雪莲也没有告诉她，以它的修炼速度，千年就可以长出所有花瓣化成人形。届时，它自然不再需要镜湖的灵力。

　　它存了点自己的心思，但这心思是什么，它也不知道。

　　少女休息够了，又开始忙碌的抓鱼。

　　雪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悄悄施法帮了她一把。
　　于是一条鱼祖宗突然跟眼盲心瞎般，直直撞在了棠琲手上。

　　棠琲心里一喜，刚握上鱼身，结果它滑溜溜的，轻轻松松就从她手里钻走了。
　　尾巴一甩一甩的，留给她一个清高的鱼影。

　　棠琲：？？？

　　接下啦，雪莲和鱼们都知道了她有多倔。
　　她也不知怎么辨认的，竟能从长得大差不差的群鱼中辨认出刚刚溜走的那一条，脸上挂着狼外婆的凶狠，嘴里面“嘿！”“哈！”的给自己配上音效，追着人家不放。
　　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但她永远没有鱼跑得快，对方还滑不留手，每次最多能摸到个尾巴尖尖。

　　后来一群鱼都围在湖边，看着清高鱼被棠琲追，尾巴都甩出火星子了。

　　最后，雪莲还是没能看下去，又阴了清高鱼一把。

　　这次棠琲总算抓住了机会，两只手紧紧将它禁锢住了。

　　不过她抓鱼只是一时兴起，抓到之后，她又不知道拿这只鱼怎么办。
　　于是她抓着鱼走到湖边，让它先和小草作伴，自己顺势坐在不远处干燥的地方。
　　身上的水渍在走上岸已经被雪莲清除，没有了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她有些不适应，问道：
　　“莲花，鱼能在水里住，我为什么不行？”

　　雪莲不知她哪来的稀奇古怪的想法，耐心说：“因为你是人，需要氧气才能活着。”

　　雪莲觉得奇怪，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孩子有疑问，必定想作妖。
　　它有些不安，那种感觉极度强烈，要冲上它并不存在的天灵盖。

　　果然，下一刻棠琲理直气壮的说：“我变成珠子不就不是人了？”
　　“今晚我要和鱼一起睡！”她直接下了决定。

　　这不是一个坏消息，但对雪莲和祖宗们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祖宗们被这珠子追了那么久，对她极度讨厌，晚上还要同湖共睡，还让不让鱼过日子了？
　　它们一时满是绝望。

　　因为打这些日子雪莲的所作所为来看，少女干什么它都像亲爹一样纵容。
　　棠琲抓鱼，它就给鱼下绊子；棠琲摘花，它就告诉她哪一朵开得最艳丽；棠琲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它都得飞天上找最大最亮的星星然后施法砸下来。
　　即便它们叫苦，也无人为他们伸冤。

　　不过这次，它们想错了。
　　雪莲并不希望棠琲在水里安眠。

　　它已经适应了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珠子安静睡在它身边，没有呼吸声，小小的一件，却十足的温馨。
　　棠琲只说今夜要睡在湖里，可如果她觉得湖里比在它身边更加舒服，是不是要一直睡在湖里？

　　它已经习惯了内心被填的满满的感觉，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雪莲至今没有反驳过她的任何决定，但这是它第一次生出不按少女意愿来的想法。
　　但它仍旧不反驳，“好。”

　　棠琲愉快眯了眯眼睛，哼着不知名的调调，玩别的去了。

　　许久，她突然又跑到岸边，把清高鱼提溜在手里。
　　左手将鱼拍了几下，转了几圈，看它的鳃还在动，她嘀咕：“幸好没死。”

　　清高鱼的眼珠向上动了几动，不知道是要死了才翻白眼，还是看见眼前人就想翻白眼。

　　棠琲以为它真的要不行了，终于大发慈悲送了它一程。
　　——她双手捧着鱼送回了水里。

　　清高鱼僵硬的动了动鱼尾，等可以灵活动作后，才施施然摇着尾巴找鱼群去了。
　　又给棠琲留下一个清高的鱼影。

　　·

　　月亮准时出现，棠琲提前睡觉。

　　平日里都是月亮出现很久后她才休息，可今日她实在想试试水里睡觉是什么滋味。

　　这次她没有提前跟雪莲打招呼，以奇快的速度化成原形就钻进了水里。
　　舒服！

　　变成珠子没有人形灵活，进了水就自动的沉到底面，整个身子都泡在灵力充沛的湖水中。
　　简直比睡在雪莲旁边舒服太多了！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忘的，安安心心睡着了。

　　等雪莲掐算好时间准备看看她的时候，只看到了岸边少女的衣衫垂落在地上。
　　它循着那个方向过去，飘了许久总算看到了角落不起眼的珠子。
　　灵力平缓均匀的运行，已然是睡着了。

　　雪莲失语。

　　它觉得，若自己有人形，恐怕已经被气的面色煞白。
　　居然连晚安都没说，简直太没良心。

　　这一个月雪莲已经知晓她的性子，什么都不喜欢放在心上。

　　今日之前，雪莲都没觉得这有什么并不好。
　　但当棠琲也没把它放在心上的时候，它才意识到：这不行。
　　待有机会一定要教教她，起码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晚安。

　　雪莲施法将珠子捞了出来，灵力紧紧包裹着她，确保珠子不会突然从梦中醒来。
　　它跟拐子似的，把小孩偷偷端回家。

　　还没回到湖中心，一道声音传来：
　　“我要告状！”

　　雪莲看着游到自己下方的清高鱼，有些烦。

　　它以前不会这样的，不会有什么事让它困扰，连经常上山找它的凤凰都没让它觉得烦躁。
　　养了孩子的这个月，虽然它没有表现出来，但偶尔也会像现在一样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它知道清高鱼要告什么状。
　　它也有点想告状。
　　清高鱼能告给它听，那它告给谁听？

　　“棠琲把我放在岸上一下午，我差点就死了！她太不懂事了！”清高鱼一改清高本色，嘴里吐着泡泡，每一个泡泡都是怨气。
　　“她一直追着我跑，打扰我休息！还谋害我！”

　　突然有不同的声音搅在里面，
　　“她每天都给我们浇水，要把我们淹死了！”
　　“她总是摘我的花，我老树最漂亮的花全被她造作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混在一起，比凡间贺节的集市还要热闹。

　　雪莲：……
　　它想，连我都被欺负呢，怎么帮你们？

　　“她还小，你们让让她罢。”

　　众生灵眼睁睁看着雪莲不为所动，带着珠子回到了湖中央。

　　它们都知道雪莲是助纣为虐的那个，但棠琲没来之前，它素日是公允的，对山顶的一切都很淡漠。
　　它们心中还残存着几分期许，尽管雪莲偏帮少女，但它难道真的就对它们不管不顾了吗？

　　结果一出，希望破灭。

　　一时分不清湖里是水还是它们的泪。

　　·

　　棠琲睡的安安稳稳的，次日醒来，还想赞叹湖水里睡觉真的舒服。

　　结果她观察四周，见自己是睡在雪莲的旁边，像往常一样被它用灵力托着。

　　棠琲懵了，问：“我不是在水里吗？”

　　雪莲面不改色，声音平稳：“你昨夜不知为何，突然自己飞了过来，我怕你掉下去会醒过来，就托着你继续睡了。”
　　虽然它一朵花也没有色。

　　棠琲惊喜，欢欣的说：“谢谢你呀莲花，你也太贴心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飞起来，但莲花是肯定不会骗她的。

　　雪莲知道她会相信自己的说辞，但这种说辞很蹩脚，棠琲再没有心眼，次数多了也一定能发现不对劲，
　　它温和道：“那你昨夜，是有做什么梦吗？”

　　棠琲已经飞去了岸上，穿着雪莲化出的衣衫，她思虑了一番，最后挠挠太阳穴。
　　“不知道呀，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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