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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筝起身,露出雪白脖颈。
两条细带坠着的里兜遮挡不住春光无限,那上面还有他昨夜残留的吻痕。
这些分明都是催.情的标志,偏偏今夜在容清眼中,是那样骇人。
苑筝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披在肩头,遮住曼妙身姿,就那样做在床边看着他,缓缓点头:
“嗯。”
容清转身就跑。
可这房子也瞬间变换,他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门,就是走不出去。
调转方向也是一样,明明这道门之后就是绿水青山,今夜偏偏如同鬼打墙一般。
最终他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一双樱粉色鞋子最先映入眼帘,这是容清选的。
当初是一双翠绿和一双樱粉,他想着女孩子适合粉色,况且也与她素日最爱的蔷薇颜色相仿。
抬起眼,是那张熟悉的脸。
她问:“我可以过去吗?”
容清摇头。
苑筝后退半步:“你怕我。”
容清道:“你是妖。”
“嗯。”苑筝道:“我是妖,可我没害过人,也不吃人。”
容清道:“那……那两个衙役……”
“是他们先做坏事,是他们欺负百姓,欺负我们的。” 苑筝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把他们变走了,又没杀人,也没吸魄噬魂,你怕我做什么?”
容清问:“变到哪里去了?”
苑筝想了想:“忘了,反正是哪里人少,变到哪去了。”
她想离他近一些,可只要一靠近就能看见容清的神色。
那是一种害怕加上不情愿的表情,纵使他没有挥手赶走自己,也没说难听的话,可就是这个由内心散发出的眼神,足以让苑筝振聋发聩。
她生生停下脚步,一脸哀怨地看他:“当初你发誓,说不会负我,如今是要食言了吗?”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骗我。”容清看着她,熟悉又陌生:“你为何将我骗到这木屋里?为何让我以为自己徒生眼疾?”
执笔星君说过,渡劫一事若是被神尊在人间的本体知道,那么将引发天地雷劫。
不仅劫数失效,还会引得无数百姓陪葬。
到时候神尊不会放过她的,天下苍生更会唾弃她。
苑筝闭上眼,道:“那日我去茶馆听书,碰巧看见了你,我见你英俊潇洒,从此一见倾心。”
“你抄近道走进这片林子,我就在林中变了个木屋,字条也是我故意留的。”
“苑筝。”容清扶着门缓缓起身,指着她,厉声道:“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你先设计使我迷路,几个时辰在林中徘徊不前,又在我筋疲力尽之时让这幢房子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你……”容清顿了一下,又道:“你再假意提前回来,甚至那场火……”
容清突然想明白,他看着她:“那场火是你故意的?”
苑筝将他眸中的失望一揽到底,她解释:“不是,那场大火的确是意外,我只是没有救火,并且,在你冲进火场时让火焰不会碰到我们。”
尽管这样,这句微不足道的解释也无法另容清原谅一切。
他好像突然不再害怕,因为与她擦肩而过时,他是如此无情,看都未看她一眼。
容清拿出新做好的箱笼,把自己的行李全都塞进里面。
苑筝问他:“你当真要走?”
他沉默不言。
苑筝又问:“你当真要面对那些头痛的书卷,也不愿意与我同享乐?”
容清抬眸:“就是因为与你沉沦,以至于我被你蒙骗至今。”
他道:“我本已放弃用那符咒试探你,可惜天不纵人,吹散了符,又让你的手不经意搭在上面。”
苑筝双目微红,斥他:“所以是天纵了你!帮你圆了梦,也让我看清曾经那些山盟海誓不过是你拿来哄骗我的借口!”
容清愤然起身,箱笼随他的动作晃了晃:“哄骗你?我若是哄骗你,哪里会舍不得试探你,我早就将符咒贴满整个屋子,早在那道士第一次说我身上妖气弥漫时看穿你。”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苑筝手脚冰凉,默了默,她咬着唇,道:“是我口不择言。”
容清本来紧绷着的脸也出现一丝裂纹,他索性蹲下来将箱笼盖严。
安静了半晌,苑筝上前一步:“你……”
“将那鬼打墙破了,我走了。”容清道。
没说要她好好保重,也没说一句等他回来,他就那样冰冷地离开,仿佛这间木屋是一家酒肆,亦或是随便一家客栈。
临行前他只道一句走了,从此以后,后会无期。
苑筝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双腿一软,扶着梳妆台才好站稳。
拇指碰到了什么,垂眸一看,是他做的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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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从天那端朝林中压过来,眼看着就要下雨,空气中潮湿的气味充实容清的鼻腔。
他紧了紧箱笼袋子,要找个临时避难所。
时间恍惚又回到初来林中那日,他寻寻觅觅,视线皆被白雾阻拦……
一想到白雾,容清步伐放缓,片刻又提起脚步,走得更快。
依稀记得林中有个荒废的山神庙,虽然小,起码能遮风避雨。
天色晦暗,耳边有呼啸的风声,今晚,他本该醉在温柔乡,明早再难分难舍。
可……他偏偏想要试探。
当肩膀搭上一只手时,容清猛地回头,却在看到来人时心骤然下坠:“怎么是你?”
“容公子,天色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道长。”容清沉声道:“在下要上京赶考,现在出发,日出时刚好能到驿站。”
“原来如此。”道士上下打量他,捋了下长须,告诉他:“前几天消失的衙役家里来了人,老母亲含着眼泪跪在衙门口,哭诉自己的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容清垂下眼:“有道是善恶有报,自作孽,不可活。”
“善恶有报那是天谴。”道士冷哼一声:“不该妖来谴。”
“容公子,我给你的那两张符,你可试过了?”
“没有。”容清道:“感谢道长施以援手帮我拿出了眼中白纱,因此不想拂了道长的颜面,至于那两道符……早已烧了。”
“你!”道长指着他,又无力地放下:“罢了罢了,人各有命,你被那妖女迷了眼,如今她既放你离开,听老道一句劝,再也别回来了。”
“人与妖结合,势必是人不敌妖,你的精魄将会被妖吸取,短期内无所察觉,长此以往终会一命呜呼,兰摧玉折。”
容清动了动唇,终是没回应。
道士今日没有纠缠,撂下这句话就拂袖离去。
容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被远处轰隆隆的雷声惊动,他重新提了提箱笼,加快步伐。
雨赶在他迈进山神庙的后一秒坠落,豆大的雨滴很快形成水洼,没一会儿水洼上就接连冒出泡泡。
容清坐在角落里,眼前是新鲜的瓜果贡品,甚至还有纸扎的轿辇。
这些都是镇上的百姓们自发送来的吗?
容清突然想起那一天,那些妇人们抱着好几篮贡品,为的是庆祝欺压百姓的衙役们的消失。
她们怀着感恩之心,尽管得知林间妖物弥漫,依旧结伴而来。
妖这个字,从古至今代表着坏与诱惑。
从小看到的画本子上面对妖的描述都是邪恶至极。獠牙,长舌,巨眼,无一例外是让人背上一紧的形容。
所以,当道士指出苑筝是妖时,容清既吃惊又愤怒。
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妖呢。
雨越下越大,溅出的泥水打在容清的鞋子上,他忙把脚收回,甩了甩袖子试图擦去鞋上的污渍。
用力擦了几下,动作又陡然放缓。
他的视线固定在变浅的泥点上,渐渐失了焦距。
他想将符咒收起来的。
无论苑筝是不是妖,她首先是他的妻。
他没想测试的。
可她为何不希望自己赶考,为何千方百计要将自己留在这片深林。
难不成真如道长所说,苑筝的目的是为了吸食人的精魄?
不不不,她曾亲口说过,她从未噬魂吸魄,这一次惩罚的也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一定是那道士误会——
突然想到道士,容清浑身一凛,刚刚擦肩而过,那道士去往的方向,似乎就是他们家的方向。
不好!难不成他要对付苑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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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筝坐在窗棂上,看着随风摇摆的大门。
一会儿阖上,一会儿敞开,就是不见半丝人影。
绿藤跳跃着将整座房子包裹,木屋瞬间变换成深绿色,在夜晚的雨幕下散发着幽暗的光。
枝丫跳动在她肩头和手掌上,苑筝垂眸,懒懒道:“放心,我没忘记下来的目的,我只是……”
她轻叹了口气,遥望将天地相连的雨滴。
“有点累……”
也是她疏忽,忘记将那条襦裙处理掉,他那样聪明,即是发现了,就一定会引起猜忌。
今夜的试探,无论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是要知道的。
她是妖,从一开始,从他是神尊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妖。
那又如何,她还不是留在了他的神之殿,日日与他吸收仙气,尽管他从不说喜欢,不还是将她养得好好的,还要她帮忙渡劫。
她是妖又如何,她出生之时,神与妖和平,万物复苏。
她是这天地的福宠,神尊也奈何不了她。
偏偏容清嫌弃她。
到现在才知道,如果不曾吃过那一小块甜,就不会奢望拥有整颗糖果。
他们明明耳鬓厮磨,坦诚相见,却偏偏因‘人妖殊途’落下这样的结果。
苑筝问:“什么时辰了?”
绿藤呜咽几句。
“是时候了。”她说。
是时候将那个臭书生绑回来,说什么也不能叫他上京。
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在这一世恨她吧,总比以后回到十三重天不搭理她要好。
苑筝拿了把雨伞刚走出门,迎面一把桃木剑直冲面门。
她闪身躲过一劫,那桃木剑竟通了灵气,转了个弯又狠狠射过来。
苑筝挥手一劈,桃木剑自中间劈开,霎时间无数银针迸发而出。
在距离她瞳仁不到半米的位置,苑筝挥伞为盾,挡住所有攻击。
“可恶的臭道士!”她大喝一声,尽管眸色被水雾侵染,依旧不减锐气。
伞丢在水洼之中,她舒展双臂瞬间腾空,一掌将隐匿在树梢之上的道士掀翻,重重跌倒在地上。
“够阴的。”苑筝看着他,恨道:“屡次三番来犯,前几次饶你性命,这次看你还有没有命回去。”
食指与中指并拢,暗紫色的光迸发而出,苑筝运足了气指过去,道士原地滚了两下,躲过一劫。
他从袋中拿出一圆盘,苑筝抬了抬眉,略有惊讶:“你究竟师出何门,为何会有十方域?”
十方域是仙家独门武器,用来炼制妖魔内丹,像苑筝这样几百岁就有了千年道行功底的妖,是上乘品。
道士举起十方域:“妖孽,你作恶多端,轰动整个长风城人心惶惶,今日老道要替天行道!”
“就凭你?”苑筝正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料脚下却徒生几株藤蔓,牢牢捆住她的脚腕。
“绿藤!你在干什么?”苑筝斥道,抬眼一看,房顶绿藤均已幻成墨色,而那老道的手掌心正是一片墨色。
“你用的什么迷魂术?”苑筝怒问。
道士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单手将十方域举过头顶,口中振振有词。
那是吸妖魄的咒语。
苑筝双脚被困,只能堵住耳朵,口中念静心决企图与他对抗。
奈何黑藤越缠越紧,越爬越高。不多时已经包裹了她半个身子。
霎时间,林中狂风四起,雨滴也被圈进风中,打在脸上犹如一记水鞭。
恍惚间,苑筝听见道士开口。
“之前放过你的性命无非是因为你有容公子做人质,今日老道趁着容公子远离,特来降服。”
苑筝咬着牙:“你,做,梦——”
说话间,她已挣脱黑藤,双腿用力一扭,瞬间将其绞碎。
苑筝腾空而起,老道也丝毫畏惧,地面上争斗变成空中。
十方域光芒渐盛,眼看要将她包裹,苑筝的静心决也不再顶用,她再也控制不住魂魄的震动。
刚刚挣脱黑藤已经耗费大部分心血,她鬓角发汗,胸腔堵着一口血。
就在这时,老道大喝一声:“归域——!”
苑筝只觉头盖骨阵阵发凉,手上灼伤感爆发。
垂眸一看,正是之前触碰到那黄符的位置,此刻竟在大雨中燃烧。
狡诈的老道,竟然在符咒上下手脚。
老道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容公子的确用了我的符,哈哈哈,你以为那是单纯的朱砂吗,那可是混合了我的血的朱砂,凡人碰了无恙,妖魔碰了只会损耗内力,别再挣扎,束手就擒吧!”
话音才落,他举着十方域凑近,苑筝眼前有刺眼的白光闪过,一口鲜血涌出,伸手遮掩也只是螳臂当车。
可就在这时——
“不要!”
一个箱笼从苑筝眼前飞过,白光骤然消失,箱笼四分五裂躺在地上,里面还有破碎的笔墨纸书。
纸书碎成齑粉,随着风雨一同起舞。
十方域针对万物,除非有仙神出没才可打断光芒,除非再次被咒语唤醒。
道士捡起十方域,爱怜地搂在怀中,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会……”
道士又惊又诧异,这十方域力量非凡,怎么会轻易被容清给掀翻。
他的视线在容清身上打量,目光灼热恨不得将他骨血都看透。
他是凡人,没错啊。
此刻容清跪坐在地上,踉跄着扶起筋疲力尽的苑筝,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眼睛被大雨浇得睁不开,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手下留情,在下愿与苑筝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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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