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地主靠科举改命

　　秋收终于忙过，田间重新栽上嫩生生的秧苗，在村人们的笑意里，在秋风中茁壮生长。

　　池家最近门庭若市，池家在县里有一个粮铺，每年秋收后都会收粮，收谁不是收。

　　不过池老爷看着面善却不好糊弄，粮食不好不要。一般池家只收新米，很少收旁的作物。所以池清对宋氏说想收她家红豆，宋氏才那般欢喜。

　　村人大部分聚在池家，村里反而寂静。

　　池清嫌家里吵，带着旺儿出门了。日头烈，旺儿走在他身旁为他撑伞。

　　旺儿见池清一脸严肃，问：“少爷，你有什么烦心事？”

　　“我爹让我接手镇上的铺子。”池清眉头微蹙，他并不擅长生意场上的事，也不喜欢与人谈笑周旋。

　　旺儿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原是这件事，少爷从小就聪明，肯定能做好。”旺儿眼睛晶晶亮，真诚极了。

　　池清心头苦笑，这不是嘴上说能做好就能做好的。他并不是做生意的性子。

　　他拨弄着脚边一块椭圆形的石头，抬脚踹出。

　　“哎哟——”草丛里传来一阵痛嚎，把池清和旺儿都惊了一跳。

　　旺儿挡在池清面前，大喝：“谁！”

　　草丛一阵窸窣，然后冒出一个油哒哒的小脑袋，池清惊道：“明礼。”

　　池清给王明礼瞧了瞧，确定对方没事才放心。

　　旺儿伸长脖子往草丛看：“你躲那儿干嘛，白天又抓不到癞蛤蟆。”

　　抓螃蟹去小河里翻石头，抓黄鳝泥鳅去稻田，草丛里只剩癞蛤蟆常见了。

　　“谁说我找癞蛤蟆，我挖野地瓜。”王明礼解下腰间的破草篓，给池清看里面的小果子。

　　小果只有尾指大，圆形，红白红白的一颗，越红的小果越甜。

　　池清吃过这种野果，掰开里面是嫩白的小籽，鲜甜多汁，十分受村里孩子喜欢。

　　旺儿惊道：“你居然找到这么多，我还以为附近一带都让人挖完了。”

　　王明礼看一眼池清，又看一眼草篓，挣扎半晌，他别开脸把草篓给池清：“少爷之前对我家的好意我都记着，少爷若喜欢就拿去吧。”

　　他只比池清小三岁，穿着半旧的灰褂子和麻布短裤，却比池清整整小了一圈。

　　池清盯着他瞧，只看见王明礼的侧脸和抿紧的嘴角，池清打趣他，“你舍得？”

　　日光灿灿，无甚风意。王明礼汗如雨下，露出来的胳膊腿儿都泛油光。他抿着唇不说话，跟他哥一样倔强。

　　池清将草篓推回去：“我家有葡萄有蜜桃，不要你的野地瓜。”

　　话落，池清明显看到面前的小孩儿松展下来。他示意旺儿将油纸伞倾泻，也遮一遮王明礼头顶的日光，旺儿眸子溜溜转，不跟池清对视。

　　池清好气又好笑，问王明礼：“你们秋收后打算作甚。”

　　这就要说到本朝税法，本朝税收在封建王朝来说，具有非一般先进性，实施摊丁入亩，无地者不税。

　　池清零星的一二记忆告诉他，这是封建王朝最后一个朝代实施的政策。

　　而大成朝在唐以前的历史跟池清认知中差不离。

　　他不想细究什么，因为他很喜欢这个被改变的走向，他不想看他娘缠一双小脚，走路都不稳。

　　本朝税收合理，他们本地水稻又是一年两熟，王明一家还是过得紧巴巴，根本原因在王明一他爹。

　　池清稍微打听过王多义现在的情况，他下肢瘫痪，肌肉会萎缩。但王多义如今只是有些清瘦，精神头还不错，说明王多义有被好好照顾。这背后少不了一家人付出，只药钱就是一大笔花费。

　　池清心道王明一不容易，他看向王明礼时也多了一分怜惜。

　　王明礼吭哧道：“大哥说过几天去镇上找活干。”

　　他们地里的秧苗已经插上，后续施农家肥，除杂草等等伺候，不用大力气，田氏和王秀王明礼都能做。

　　池清和旺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秋收时候都把男丁当牛马使，所以秋收后都要好好补补，恢复元气。王明一不补身体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去找活干。

　　池清怀疑王明一能否健康长到成年。

　　或许是池清的神情太传神，王明礼一下子急道：“我劝过大哥了，可是大哥压根不听我的。”他沮丧的垂下头。

　　池清看着他的脑袋顶，又看看破草篓里的野地瓜，忽然闪过一个猜测：“你这是给你大哥挖的野果？”

　　王明礼没说话，黝黑的小脸微红，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被说中心事。

　　这弟弟真乖，王明一也不算白付出。池清伸手想揉揉王明礼的脑袋，结果看到那一绺一绺的头发，又默默收回手。

　　“你回去跟你大哥说，让他别去镇上找活，累死了也挣不到钱，还不如做点小营生。”池清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我今儿出门只带了这个，凑合一下。”

　　王明礼摇头。

　　池清硬塞给他，王明礼再抬头时，池清和旺儿已经走远了。

　　王明礼握着油纸包，只觉得手心滚烫，最后还是没忍住打开，里面是拇指厚的果脯，因为高温浸出蜜来。

　　王明礼赶紧包好，撒丫子朝家跑去。

　　大抵是见到王明礼受了感触，池清又偷偷去牛阿爷家外转了一圈，见老人家祖孙都好，池清才放下心。

　　池家的热闹一直持续到黄昏，村里人才陆续离去。

　　池清只觉得脑瓜子嗡嗡，晚饭后，旺儿在门外探头探脑，池清跟爹娘打过招呼朝外去。

　　“少爷~”旺儿笑嘻嘻唤。

　　池清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他，旺儿赶紧揣怀里，肉麻兮兮道：“少爷真好，谢谢少爷。”

　　池清敷衍应了一声。

　　天色将暗未暗的田野有种别样的魅力，白日里五颜六色的草木庄稼，秋虫飞雀，皆被蒙上一层浓郁的暗调，是书生笔下的墨画，是怪异杂记里的奇闻，瑰丽诡谲。也是犬吠声声，童声稚语，意趣生动。

　　池清提着一盏灯，风拂过他的面颊，温柔和缓。

　　旺儿啃完鸡脖，舔舔手指对池清道：“少爷，鸡脖子好香，我连骨头都嚼了。”

　　“鸡心也好吃，谢谢少爷给我留着。”他叽叽咕咕个没完，池清根本欣赏不了夜景，最后他叹气：“算了，回罢。”

　　旺儿喜道：“少爷你终于想通了，大晚上出门干什么呀，都是喂蚊子。”

　　池清：“……”

　　旺儿碎碎念：“说不定还有蛇，虽然大部分没毒，但万一呢，咱们啊啊啊啊…”旺儿死死抱住他家少爷：“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佛祖在上……鬼怪快走开。”

　　池清晃了晃灯笼，映出少年凹陷的面颊和冷冷的眼。

　　池清出声：“王明一。”

　　“王明一？”旺儿回首，不是王明一又是谁。

　　旺儿松开池清，对王明一一顿骂，“你也太缺德了，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吓人。”

　　“旺儿，好了。”池清唤道，刚来旺儿把他牢牢搂怀里，虽然笨了点，但也是用血肉为他筑墙。

　　王明一看向池清，嘴唇动了动：“谢谢池少爷的果脯。”

　　池清失笑：“你不要告诉我你摸黑蹲我，就是为了道谢。”

　　“不是。”灯笼里的烛光明亮柔和，映出少年的下颌，过分分明以至锋利。他抬眸，眼神意外的诚恳：“不知池少爷可否指点，做什么营生才好？”

　　那一瞬间，池清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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