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打脸日常

作者:安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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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口浪尖


      敬茶的时辰确实是晚了,但孟言谦似乎毫不在乎,邓姝的心便也跟着笃定。

      两人跨进和翠院,廊檐下伺候的丫鬟就忙去通报了。

      等候通传时孟言谦对她说道:“祖母向来眼里只看嫡不看庶,她若冷淡了你,无须往心里去,假以时日,祖母便会对你改观。”

      她原是抱着冲喜之心来的,抱着为自己前生仰慕之人“捐躯”的纯粹心思来的,可现在却一点也不纯粹了……

      “怎么?我让你心上压石头了?”看她脸上神色有异,他心中一动,握住了她的手。

      她还没细细琢磨自己的心思转变,孟言谦便继续说道:“在这府里,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其余有我挡着,有委屈就与我说,事事在心里藏着掖着,没人知晓不叫贤淑,叫做笨蛋。”

      她一愣。

      他可真是颠覆了教引嬷嬷对贤妻的定义。

      教引嬷嬷言道,身为一个贤妻,需懂得将苦楚往心里吞,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惊动夫婿,否则动辄诉苦,会令家宅不宁,还会把自身的福气都赶跑了……

      总之身为人妻,把在夫家遭受的不平告诉自个儿夫君,那就是个大过错,就是想在夫家搅弄风云,是不安好心的事,所以在夫家最好忍气吞声的过日子,才能家和万事兴。

      可照他的说法,她什么都不说倒成了笨蛋,若她的贤淑到他那里成了笨蛋,那她还要遵守贤妻教条做什么?

      “可教引嬷嬷不是这么教的,我真能对你说?”这一世她在侯府当庶女已经忍惯了,继续忍下去也无大碍,她可不想被他当成爱嚼舌根的女子。

      孟言谦一笑,“你被骗大的?”

      他显然是将她放在心上的,才会说那番话,她心中不觉暖暖的,微笑道:“倒也不至于被骗大的,不过仅仅是听夫君这么说,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深深的看着她,“姝儿,国公府水深难测,我娶你,无疑是置你于风口浪尖上,但我保证会永远维护你,这一点你无须担心。”

      她之前便要邓妙帮她打探过,所以知道他的意思。

      他父亲敬国公孟伯康是朝中重臣,先帝在位时,他便开始独掌中书省大权至今,眼下,他也是将所有的精神都投注在辅佐太子身上,对他来说,追逐权势与确保地位是第一要事,他是个不问后宅之事的大男人,要他主持公允比登天还难,府里之事全交给了妻子崔氏。

      孟言谦的生母莫氏,因生下他难产而死,祖母安老太君问神,若不实时冲喜,孟家会走二十年霉运,因此在她做主之下,左氏不到一个月便过门了,且很快有了身孕,生下的儿子跟孟言谦只差一岁多,便是那先前荣耀了孟家的孟二爷。

      孟二爷一表人才、文采过人,是前文状元公,深受皇上重用,原是从二品参知政事,后因右丞相忽然之间得急病死了,碰巧三个月前左丞相因年事已高,告老还乡,左丞的位置还没补上人,右丞又死了,一下缺了左右臂膀,皇上一时也找不到适合人选,而后孟二爷在西北战事上献了一计,他的足智多谋得到皇上肯定,升为右丞,成了朝中最年轻有为的正二品官员。

      崔氏对这个儿子有多骄傲可想而知了,一心巴望着孟言谦病死之后,她的儿子能递补世子之位,未来承袭敬国公的爵位,就算以后没有了官职,仍可绵延富贵。

      可如今,孟言谦却因诏举得皇上青眼,破格拔擢为左丞,同样是正二品大官,崔氏还能不冲着他们来吗?对付孟言谦这个世子可能有些难,但对付她这个初进门且又是庶女出身的新媳妇还不容易?

      所以,他说娶她是置她于风口浪尖上,一点都没错。

      “我觉得,有你在,我半点都不担心。”她相信他不是遇事就龟缩之人,因着前生对他的了解,因此她全然的信任他。

      他看着她,她目光中的信赖告诉他,她不是在应付他而已。

      “进去之后,你尽管堂堂正正,我并非为了冲喜而娶你,你也不是什么冲喜小娘子,你如今是我的正妻,无须卑微,倘若我的举止狂妄,你就夫唱妇随,与我一道狂妄,无人敢说你什么。”

      他很清楚崔氏那个女人,若是她自认身分卑微,只是冲喜媳妇,那么崔氏会踩得她无抬头之日。

      “不是为了冲喜而娶?”邓姝抓住了重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身子无病?”

      “还需问?”他附在她耳边,低沉嗓音带着笑意响起,“昨夜与今晨为夫不是证明了吗?”

      邓姝贝耳一下子通红了。

      虽然他们站得近,交谈的声音低不可闻,但前头还有守门的丫鬟婆子呢,他真是敢说,性格也与她想象中的两朝金相不同……

      孟言谦看着不自在的她,面露微笑道:“若是娘子还怀疑,晚上为夫再给娘子继续证明就是。”

      继续证明……她脑中竟生出了画面……老天,她这是怎么了?被教坏了吗?

      幸好进去请示的大丫鬟出来了。

      “大爷,大奶奶,里面请。”

      另有小丫鬟挑起帘子,两人进了花厅,邓姝看到上头有个满头银丝的尊贵老妇端坐着,想必就是安老太君了,下面两排也坐满了人,瞧着他们两人进来全都侧目瞅过来,个个都在打量着她这个新妇。

      她低首敛眉,从容的跟在孟言谦身后,猛地感觉到这厅里有一双灼灼的眸子正盯着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两人走到了堂前,她看到老太君对孟言谦露出了笑容,但对她就没那么和蔼可亲了,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据邓妙打听的结果,安老太君十分看重嫡庶之别,自然也就最为重视孟言谦这个大房的嫡长孙,左氏虽然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继室,但不知为何,老太君也把她生的儿女当庶出看待,对孟二爷就没那么热络。

      孟言谦的生母死时,他才刚出生,老太君怜惜他,把他带在身边养着,情分又更不同了,老太君与太后是手帕交,孟家孙辈众多,也只有孟言谦跟着她时时进宫向太后请安,对于这一点,左氏自然是很不平的。

      既然老太君如此看重嫡庶,自然对她这个庶出的长孙媳很不满意,虽然当初是孟言谦让她派人去邓家提亲,但那时他病重,病得快死了,老太君焦急,又无其它嫡女可冲喜,只得屈就她这个庶女。

      可参加诏举得皇上青眼后,他病也奇迹好了,有何理由要履行婚约?老太君一心想毁婚,偏偏说服不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她这个孙媳妇了。

      丫鬟拿来膝垫,“大爷、大奶奶给老太君磕头。”

      两人跪下磕了头,奉上茶。

      安老太君喝了茶,把见面礼放在茶盘里,“起来吧。”

      丫鬟将膝垫移往孟伯康和左氏面前,“大爷、大奶奶给大老爷、大太太磕头。”

      大宣礼法,新媳妇进门,对嫡亲的父母长辈必须磕头,因此两人又一同跪下敬茶,收下见面礼,跟着见孟家的二房、三房,他们是叔婶辈,不需磕头,孟言谦引见她一一喊人、敬茶,收下见面礼。

      孟家二房二老爷孟仲康是老太君嫡出,他喜爱游历四方,耽搁了婚事,直到二十七岁才成亲,夫妻鹣鲽情深,成亲未满一年便意外落马过世了,妻子柳氏当时有孕在身,因受到打击而滑胎。

      柳氏是官家出身的贤淑女子,性格贞洁,守寡至今,因为这份贞烈,甚得老太君爱护,时时让她过来陪着说话,而柳氏为人谦和,府中也都敬重她这个二太太。

      三房三老爷孟叔康是庶出,老太君原就不看在眼里,且他生性也胆小怕事,妻子秦氏性格与他相似,两人素日里皆是唯唯诺诺,且只生了两个女儿,因为没有儿子,在府里这一房跟不存在似的,今日若不是有新媳妇儿进门,他们也进不了这和翠院。

      见过叔婶辈,收下见面礼,最后见的是与孟言谦平辈的孟家爷们、奶奶及小姐们。

      首先见的便是与孟言谦只差一岁的孟家二爷,而原该在这场合里为她引见众人的主母左氏却是坐在椅中动也不动,像没事人一般,孟言谦也不开口要求,只当崔氏不存在,亲自为她引见。

      “二弟言谈。”

      邓姝抬起眼睫,身为大嫂,她原想对孟言谈落落大方的一笑,然而映入她眼中的熟悉面孔却令她的笑容在一瞬间冻结了。

      两人的视线相接,她如遭雷击,眼眸倏地睁大,天旋地转的感觉亦同时排山倒海而来,她呆立在原地,胸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着,魂魄宛如出了窍,身子彷佛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会是他?这不可能……他为何会在此地?

      她眼前的男子分明是谈玉聪……

      “怎么了?莫不是大嫂识得我夫君?还是我夫君太过俊俏,以致大嫂错不开眼?”

      一个冷淡中带着讽刺的声音响起,硬是将邓姝拉回神。

      她看向那说话的女子,立于孟言谈身边,称不上什么绝色美女,倒也是娇颜丽质,衣饰华贵,神情高高在上,这种神情似曾相识,就好像见到了邓娇一般,就是个心窄的,想必这就是孟言谈的妻子,太师府嫡女曾绮芳了。

      “弟妹言语粗鄙无礼,如此对大嫂说话,眼中还有家法礼规吗?”孟言谦目光凌厉,眉峰聚拢,质问得不留情面。

      不等曾绮芳开口,安老太君便斥道:“确实没规矩。”

      曾绮芳哼了哼,“谁让她一直瞪着我夫君看,谁没规矩还难说呢。”

      她是打从心里瞧不起邓姝,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庶女,生母说是姨娘,说到底也就算是个婢女,她却要叫邓姝大嫂,实在不甘心。

      安老太君沉了脸,“你这是在顶撞我吗?”

      “孙媳哪有顶撞,”曾绮芳噘起了唇,“是祖母偏心吧……”

      孟言谈蹙眉,“住口,不许说了,在祖母面前成何体统?兴许大嫂是觉得我面熟,多看了两眼,天下之人皆有相似,有何好大惊小怪?”

      曾绮芳很是不以为然,“什么相似,她那明明是被你迷住了。”

      “还说?”孟言谈警告的瞪眼,曾绮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口。

      孟言谈对邓姝拱手施了一礼,语气诚恳地道歉,“绮芳不懂事,大嫂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邓姝依旧心乱如麻,草草还了礼,“小叔言重了。”

      跟着见孟家其它爷们,后头三爷、四爷、五爷、六爷、七爷等等都是几个大房的姨娘所出,他们一个个都唯唯诺诺的生怕说错了什么而不敢开口。

      再来见孟府的小姐们,大姑娘孟秀是崔氏所出,已和越王府的世子订亲,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大房的姨娘们所出,另外五姑娘、六姑娘是三房嫡女,年纪尚小。

      邓姝实在没心思将面孔和名字一一记住,把备好的见面礼给了比她辈分小的,认亲便是结束了,老太君让他们坐下喝茶,她忍不住又朝孟言谈看了过去。

      这一眼,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他认得她!

      她敢说,他绝对认得她。

      他眼里神情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就是谈玉聪没错,他与她一样,穿来了这里,他没有露出半点惊讶是因为早在她进来时,他便看到她了,就是那道灼灼目光,他杂夹在众人之中一直看着她,真正与她面对面时自然不会惊慌失措了,而她却是直到四目相对才发现是他。

      她脑海倏然闪过前生她自缢之前的片段。

      当时,她满心的不甘,狠绝地咬破手指,饱含怨念的在墙上写下谈玉聪来生只能记得她一人之语,跟着吊上白绫,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仍然不能释怀,含恨而终。

      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再相见了吗?

      她惊疑不定,脸色变了数变,蓦然有一只手握住了她凉透的小手,她又是一惊,抬眸望去,是坐在她身旁的孟言谦.

      她勉强朝他一笑。

      他肯定以为她被这认亲的场面吓到了,也好,否则她还真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失态。

      前生的孽缘,竟来今生再续,两人同在一府,如今是叔嫂身分,往后她该如何自处?

      崔氏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轻描淡写的起头道:“娘,您不是提过镇安侯府的嫡女愿嫁言谦为平妻吗?如今是可以合计合计了,进行的快些的话,约末半年后就可以进门。”

      是她失算了。

      孟言谦那个孽畜自小一直病着,长年寝房里都摆着炭盆,素日也是手炉不离身,虽然老太君特地请了名士大儒给他做夫子,他仍然迟迟到了快九岁才会认字,朽木不可雕与资质鲁钝平庸是夫子对他的评语。

      他的性格阴阳怪气、孤僻乖张,府里除了老太君之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冬日里一旦病起来,十天半个月都卧床无法离开屋子是常有的事,连夏日里也总是一场雨便病了,连诗都不会做一首,根本是个草包。

      她一心等着他‘自然病死’之后,宗族便会改立谈儿为世子,国公爷的名头早晚是她儿子的。

      没想到——她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的伪装,甚至在诏举前他还大病了一场,情况糟到连太医都诊治病危了,老太君也每日以泪洗面,谁也没想到他会有气力去参加诏举,更没想到他会有那本事一举成名……

      该死!这个小畜生,竟敢如此愚弄她,如今还入朝成了左丞,与谈儿平起平坐,让她气得险些吐血。

      她不会让他得意太久的。

      “这话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安老太君显然认为此话深得她心,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也和缓不少。

      邓姝听着她们的对话,因孟言谈出现而紊乱一片的心绪总算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才进门第一天就提娶平妻之事,老太君果真把孟言谦看得比眼珠子还贵重,因为她配不上她矜贵的孙子,便要火速另娶平妻来弥补娶她进门的败笔。

      她很明白,崔氏故意在这时候提起,就是在打她的脸,是在昭告众人,她虽为嫡妻,却是无足轻重,连府里下人也会看不起她。

      “那我明日就让官媒过来合计合计。”崔氏一脸笑意,“不过想来娘也明白,是镇安侯府嫡女,又委屈做了平妻,聘礼只能多不能少。”

      安老太君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我这里先添十万两,库房那两对玉如意和夜明珠也送过去做为聘礼,其余的都要最好的,一定要做足面子给镇安侯府,才显得咱们的诚意十足。”

      崔氏甘败下风地赞叹道:“还是娘想得周到,媳妇儿自叹不如。”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看到崔氏唇边那抹不怀好意的笑,邓姝在心中摇头。

      身为当家主母,竟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出手要搅得他们夫妻失和,手段也未免太粗糙了一些。

      思及此,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揪住了,与此同时,一个声音蓦然义正词严的响起——

      “祖母休再提起平妻之事,如今孙儿身负皇命,理当以朝务为重,才刚成亲便又要迎平妻,祖母认为皇上会怎么想?肯定以为孙儿是个贪图美色之人,哪里还敢委以重任?”

      安老太君顿时感到事态严重,她坐正身子,连连点头,“对对,说的对,是祖母想得不够周到,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切莫让小事坏了你的大事,打坏了皇上对你的印象。”

      她心中还是最看重嫡长孙的,原想着他身子不好,能长大成人便是万幸了,没想到一举成名,如今还能给家门争光,这孩子是她亲手带大的,怎能不偏心于他呢?

      她可是偏心有理,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说起朝务,还有言谈呢。”崔氏很是体恤地说道,“言谦,你身子向来不好,对于朝务也无须太过上心,若累坏了自个儿身子,岂不是又要让母亲操心了。”

      “母亲此言差矣。”孟言谦的口气严肃起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母亲竟要我无须对朝务上心?此话真是闻所未闻,难道母亲平时便是如此教导二弟的,若是这番话让皇上听到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崔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孟言谈息事宁人地道:“大哥,母亲并无那个意思,大哥无须多想,日后咱们兄弟同在朝中做事,要互相帮衬才是。”

      孟言谦别有深意地微笑,“二弟人脉丰厚,和兵部、刑部、礼部、户部都多有来往,又何须我的帮衬。”

      孟言谈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恢复镇定,泰若自然地道:“大哥可能误会了,我与兵部、刑部、礼部、户部其实并无特别交情,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年节时候礼尚往来罢了,不值一提。”

      孟言谦挑眉,不解道:“那还真是奇怪了,既无交情,兵部李尚书竟会事先给你放消息,让你给皇上献了一个好计,看来李尚书人很好哪,素无交情之人,不过是出于同僚之情,他也肯帮你这个大忙。”

      敬国公孟伯康顿时眯了眯眼,他精锐的眸光朝孟言谈望去,“放消息?”

      难道,那令皇上赏识的计策不是言谈谋划出来的?而是得李尚书相助?

      孟言谈脸色一僵,对孟伯康躬身答道:“父亲别误会,是大哥说笑了,献计乃是出于儿子平时对国家对朝廷的关心,以及对战情的钻研,李尚书并没有给儿子透露半点消息。”

      “这就更奇怪了。”孟言谦拿眼瞧着孟言谈,满是疑点似地问道:“你一个文官,竟如此了解沙场谋略,实在令人难解,莫非,另有什么谋划不成?”

      孟言谈面色一凛,警剔地看着孟言谦。

      不说令人佩服,却说令人不解,还说他另有谋划,这显然是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构陷他有谋反不轨之举。

      他骤然冷声道:“如同适才大哥所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乃为人臣子本分,又何来另有谋划之说?”

      孟言谦却是似笑非笑的瞅了孟言谈一眼,“二弟这可是恼怒了吗?若是真心为皇上做事,那么即便被误解了也该甘之如饴不是吗?”

      孟言谈咬着牙,几乎是挤出话来,“究竟谁真心在为皇上做事,谁又是虚晃一招,日久见人心,皇上自有定夺。”

      孟言谦平静地笑道:“皇上圣明,自然不会让有心人蒙蔽了去。”

      邓姝听着他们言语交锋,心里也是浪涛翻涌。

      孟言谈带着前生的记忆而来,占了先机,可孟言谦是两朝金相,这点是板上钉钉的事,无庸置疑。

      一个能预知,一个是命定,未来的朝堂将会如何?

      翌日一早,邓姝醒来时,发现自己仍跟昨日一样,是在孟言谦的怀抱里……

      昨夜云雨之后,她又枕着他手臂睡了,可不要让她睡麻了才好。

      “大爷、大奶奶可起了?”寝房外头传来飘雪试探的声音。

      昨天下午得闲,孟言谦让明德堂的下人来认主人,其中飘雪和踏雨是伺候孟言谦的大丫头,在这个院子没有主母之前,一直都是飘雪在管事。

      一般来说,男主子不会陪着见下人,可孟言谦由头至尾一直坐在她身边,她很明白这是在给她长脸,除了让下人们不敢轻慢之外,也是要让人把话传出去,让府里上下都知道他对她的重视。

      “何事?”孟言谦扬声问道。

      邓姝吓了一跳,忙不迭抬眸看着他,他何时醒的?

      外头飘雪说道,“回大爷,老爷派人过来传话,若是大爷得空,请大爷去书房一趟。”

      他半眯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顿时露了几分冷意,“知道了,我半个时辰后过去。”

      邓姝低声悄问:“可知父亲找你何事?”

      他是孟家的嫡长子,可昨日的敬茶,她在父子之间看不到半点父子之情,公爹对她这个媳妇也十分冷淡。

      “我不知道何事,不过——”孟言谦脸上甚是复杂,“或许是想让我也为太子做事吧。”

      邓姝心念转动。

      她想跟他说,你不要为太子做事,可是理由呢?她要说什么理由?因为我穿越而来,知道太子会被废?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那么,你想为太子做事吗?”

      朝堂之事,又岂是女子可以干预的?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即便被他喝斥也是理所当然,不需感到委屈。

      岂料,他却是一笑,“我不想——不,应该说,我不会。”

      邓姝大感意外,“为何呢?为何你不为太子做事?”

      太子杨延是皇后所出,又是皇长子,现今虽然还有典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礼王杨果在暗中争斗着夺嫡,可是朝臣大半都与太子结党了,这也代表了未来的光明前途。

      孟言谦轻轻勾起唇角,“太子平素的作为,又岂会是个明君?”

      他轻易出口的话,令邓姝心里一惊,她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他漫不经心地笑道:“你放心,话只对你一人说,我相信你。”

      她一愣,很是惊诧,“为何你会……相信我?”

      能够坐上高位,成为两朝金相,定要有深沉的城府,步步为营,他不该是个轻易相信他人之人,而他们虽为夫妻,其实也才初相识,他凭借着哪一点相信她不会出卖他,不会将他的话传出去?

      “傻瓜。”他低头凑到她耳边假意长长一叹,“若不信你,我又岂会娶你为妻?”

      她脸上一红,忍不住问出她心中疑惑,“那……你为何娶我为妻?”

      不为冲喜,他一个嫡世子,全然没有娶她的理由。

      他深深的看着她,“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热血酬知己,唯此而已。”

      他的话,萦绕在她心尖许久许久,她琢磨着他的话,却也是一知半解。

      她是他的知己吗?他是如何定义的?又是如何知道她不会对他不利的?

      “大爷。”外头飘雪的声音又响起了,这回声音之中有些打扰了他们的不安,“老爷说,几位尚书大人也会到,让大爷早点过去书房。”

      邓姝看到孟言谦冷笑一记,“权位迷人,自古不变。”

      她知道他在说他爹,但她不以为意,做为一个先帝时期的重臣,一生富贵,迷恋权位也是自然的事。

      两人起身后,邓姝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昨日抱她去净房泡澡后,他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更衣,今日呢?

      兴许两人想到一处了,才在思忖,便听见他问道“需要叫飘雪、踏雨进来为我更衣吗?还是娘子为我更衣?”

      她有些慌乱的抬眸,就见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里写明了他想要她为他更衣。

      她虽初时慌乱,却也从善如流地道:“我为夫君更衣。”

      孟言谦满意一笑,“有劳娘子了。”

      伺候他更衣之后,邓姝唤丹草、芸香进来收拾床铺,同时两个小丫鬟也提着早膳食盒进来摆桌子。

      飘雪随即端着药碗而来,“爷该喝药了。”

      孟言谦二话不说端起碗,一口气将药喝尽。

      邓姝看着他爽快喝药,心中更疑惑了。

      他究竟是有病还是没病?她丝毫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何病症,他的体力也……也好得很,昨夜也是折腾到了夜半……那么,他喝的究竟是什么药?

      两人用完早膳,孟言谦说道:“我们出去走走,有个人你要认识。”

      “可是,父亲不是让夫君早点去书房?”

      孟言谦一笑,“所以才不能早过去。”

      她胡涂了,这对父子怎么回事?好似有些什么猫腻……

      他带她到和翠院里的一个小跨院,这种小跨院她不陌生,她在长宁侯府就是住在这样的小跨院里。

      两人走进去,里间一个妇人正在收拾小厅,见到两人的瞬间,脸上便乍现惊喜,匆匆迎了上来。

      “这一大早的,大爷怎地就来了?还把大奶奶带来了……”

      孟言谦微微一笑,对邓姝说道:“这是琴姨,一直服侍祖母,在祖母面前,琴姨是最说的上话的。”

      邓姝深知这肯定是孟言谦看重之人,她郑重地福身见礼,“琴姨。”

      瑶琴慌了,“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大奶奶给奴婢行礼……”

      孟言谦拦着瑶琴,让邓姝将礼施完,“这礼受得。”

      前生若不是琴姨,他也不能平安长大,是琴姨睿智,打小就要他装笨装呆,装性格暴烈,装喜怒无常,这才躲过了左氏的激烈手段,只在他日常补药里投下了伤本之毒而已,否则他一个孩子,只消把他推到湖里就没命了。

      重生之后,他自是继续装笨装呆来保命,且还躲过了补药里的慢性毒药,那是他前生没躲过的,也因此,他前生虽然做了两朝金相,却正值壮年便病死,留了个英年早逝的遗戚.

      而这一世,左氏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万年不变又简单至极的道理避开了那伤本的毒药,左氏既能收买熬药的下人给他投毒,他也能收买那下人将药换过来。

      只不过,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若能发现补药有问题也委实太过惊世骇俗。

      因此,有一夜,他佯装被恶梦惊醒,琴姨摇醒他之后,他告诉琴姨,他梦见过世的母亲,母亲告诉他补药有问题,不能喝,琴姨听了大惊。

      在琴姨的暗中追查下,发现补药真的有问题,于是他跟琴姨说,梦里母亲让他切勿打草惊蛇,暗中收买那煎药的丫鬟。

      “该是奴婢给大奶奶请安才是。”瑶琴看着邓姝,满眼的欣慰。

      张家的明月姑娘被冲喜一事吓得逃去塞外之后,她原是担心她的言谦少爷自此绝情断爱,会对感情一事失了信心,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成亲,虽然对象是个庶女,有些遗憾,不过他肯成亲便谢天谢地了,也不能要求再多了。

      “姝儿,我自小由祖母带在身边,养在和翠院,平日都由琴姨照看,是琴姨一手带大的,琴姨与我生母并无二致。”孟言谦说道。

      两世为人,在他还没成年搬到明德堂独立之前,他都是靠着琴姨才能一直装病来掩人耳目。

      邓姝顿时明白了琴姨在孟言谦心目中的地位,既是他敬重之人,她也不能怠慢。

      她向前拉住了琴姨的手,真心诚意的说道:“琴姨,我初嫁进来,什么都不懂,祖母也还不待见我,往后还要琴姨多提点。”

      瑶琴忙安慰道:“大奶奶别担心,老太君嘴硬心软,尤其又最疼大爷,过些日子,她一定会跟疼爱大爷一样的疼爱大奶奶。”

      邓姝笑道:“那以后我常来这里坐,琴姨再教教我怎么讨祖母喜欢,琴姨可别嫌我烦。”

      瑶琴眼里满是溺爱,“怎么会烦呢?大奶奶尽管过来,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们而开。”

      由于孟言谦还要去书房,两人也没法在小跨院里待久,小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便离开了。

      邓姝没带丫鬟出来,孟言谦要先送她回明德堂,在曲廊里便迎面遇上了两个中年美妇,各带了一个丫鬟。

      孟言谦口气寻常的对邓姝说道:“是岚姨娘和蝶姨娘,她们两人是我生母的陪嫁。”

      邓姝知道她公爹有四个姨娘,其中两个是孟言谦生母莫氏的陪嫁,另外两个是崔氏的陪嫁,她们都是主母有身孕后,开了脸给男主子暖床的,由于孟伯康一心只在朝局,并不好美色,因此也没特别宠爱哪个姨娘,后宅一直都是握在左氏手里。

      “大爷、大奶奶!这是去给老太君请安吗?”两个姨娘都热络无比的迎上来。

      孟言谦看着她们,微微一笑,“两位姨娘也是要去给祖母请安吗?”

      两人干笑一声,岚姨娘道:“老太君哪里会见我们?”

      重嫡轻庶的老太君连她们生的孩子都不太待见了,何况是身为奴婢的她们?

      “日久见人心,祖母早晚会明白两位姨娘的一片真心。”孟言谦淡淡的安慰道。

      可邓姝听在耳里,却觉得像是别有深意,是她想太多了吗?

      “大奶奶才刚过门,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差人来问,我们就住在落霞院,离上房也不远。”

      邓姝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两位姨娘了。”等两人走远,她才问道:“你不喜欢这两位姨娘吗?”

      她们是他生母的陪嫁,照说不是应该多了份感情才对?

      孟言谦停下脚步,面色微沉,低声道:“我生母的死因不单纯,岚姨娘与蝶姨娘知晓谁是真正的凶手,也或许,她们正是凶手。”

      邓姝愕然的看着他,直至消化了他的话,脸上才不由得露出了惊异之色。

      他生母的死不单纯?这可不是等闲之事!她的心跳加速了,“你……可是极为肯定吗?”

      他当真是很信任她啊,这么大的秘密也对她吐露……

      “十分确定。”孟言谦长眸微眯,“我正在追查真相,告诉你是让你提防着点,岚姨娘与蝶姨娘并非能交心之人。”

      “那我……我再找机会亲近她们,套套她们的话,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她们会防你,或许不会太防着我。”她真心想为他做点什么。

      “不。”他摇头,立即否决了她的提议,“我不要你涉险,适才说了,之所以告诉你,是要你小心她们两人,倘若她们对你热络,你只需虚应故事即可,她们送的吃食一律丢掉,若是绣了什么荷包香囊给你,让丫鬟们烧了。”

      前生这个秘密,岚姨娘、蝶姨娘肯定是带进了棺材里,自然不会轻易对旁人吐露,姝儿想套话只怕也是徒劳无功,而他也不要她这么做。

      “我明白了。”兹事体大,她再想想如何引蛇出洞来帮他,绝不能走漏风声,坏了他的事。

      将她送回明德堂后,孟言谦便去了书房,邓姝回到房里,想着要如何讨老太君欢心。

      对于孟言谦来说,老太君的存在格外重要,也可以说是这府里他最看重之人,自己若能得了老太君欢心,他便能更专心于朝政,无须为内宅之事操心。

      “大奶奶这是在想什么?”青儿来上茶,见她沉思,忍不住问道。

      邓姝直白道:“我是庶出,老太君不待见我,我在想法子讨老太君欢心,这样大爷在外面做事便不必挂心于我了。”

      “原来如此。”青儿笑道:“奴婢的祖母最喜欢甜食了,若大奶奶能做几样精致少见的甜食送去给老太君,老太君必然是喜欢的。”

      邓姝不了解老人家的喜好,前生她与弟弟相依为命,这一世长宁侯府的祖母顾太君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孙女儿也很冷淡,平时根本没机会近身伺候。

      “就听你的。”邓姝为难道:“可我说的一口好菜,但手艺普通,要做出几样老太君没吃过的点心,这可难倒我了。”

      前生松竹阁的大厨厨艺出众,其中二十来道佳肴特别精致,做法她闲暇也琢磨过,只不过鸨娘不肯她沾厨油,她会的一点厨艺是未卖身前为弟弟做饭学的。

      “奴婢可以教大奶奶做。”青儿自告奋勇,“再由大奶奶亲手做给老太君来表心意。”

      “你会做点心?”

      “奴婢的爹是大厨,娘亲天生对吃食敏锐,只要吃过一次便能做出一样的菜来,奴婢随了爹娘,手艺还不错,且奴婢会几样失传的通俗小点心,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味道却是极好的,保证老太君绝对没吃过。”

      邓姝展颜一笑,“好极了。”

      她人生地不熟,便唤了飘雪、踏雨一同去厨房,怕人手不够,同时也将丹草、芸香捎带上。

      飘雪很是惊讶新主子要亲自下厨,“有什么事交代奴婢做就行了,大奶奶何苦到厨房里沾惹油烟?”

      “就是份心意。”

      邓姝坚持自己做,飘雪等人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忙着给她打下手,幸好她资质不错,只看青儿做一遍便做得有模有样,几个丫鬟都夸好吃。

      打铁要趁热,她回房更了衣,便领着踏雨、青儿,提着食盒往和翠院去。

      已经过了午后,和翠院的暖阁里,除了老太君之外,孟秀也在那里陪老太君说话,两个丫鬟出来给邓姝撩了帘子,倒是恭敬的施了礼,喊了声大奶奶。

      孟秀原就不屑邓姝庶女出身,昨日敬茶认亲,她便没称呼邓姝一声大嫂,今日再见她,自然也是一样。

      “孙媳给祖母做了几样点心,请祖母品尝品尝。”邓姝让丫鬟打开食盒。

      安老太君的大丫鬟杏雨便接了过去。

      孟秀嫌恶的看了一眼,“祖母哪里吃得惯这种东西?”

      “我瞧瞧。”安老太君向来午膳用得早,这会儿也有点饿了,见那些个点心从未见过,便道:“我尝尝。”

      见安老太君将一块点心吃完了,邓姝直觉有希望讨得老太君的欢心,恭敬问道:“可还合祖母胃口?”

      “这是你亲手做的?”安老太君不置可否,但面上线条已柔和了不少。

      邓姝比较放松了,便笑道:“是孙媳瞎鼓捣的,做的不好,祖母不要见笑才好。”

      安老太君又拿了一块,淡淡地道:“还不错。”

      邓姝笑容可掏地道:“那么孙媳就把食盒都留下,明日再来跟祖母请安。”

      安老太君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了。

      邓姝见好就收,今日就到这里,也不要想留下来喝茶什么的招人厌,她速速告退了。

      到了外头,稍稍离了和翠院之后,青儿便忍不住蹦跳,“大奶奶,您瞧见了吧?老太君满意呢!”

      “我瞧见了。”邓姝笑道:“有赏。”

      青儿吓得双手乱摇,“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奴婢还欠大奶奶三百两银子呢,奴婢给大奶奶做牛做马都无法偿还大奶奶的恩情,怎么可以还要大奶奶的赏……”

      踏雨顿时吓得瞪大了眼。

      青儿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大奶奶才过门两日就向大奶奶借了三百两银子,她想都没想过有这种事。

      “奴婢和弟弟的命都是大奶奶的,大奶奶只管使唤……”青儿说话没留神,一不小心绊倒了,哎啲了一声,“好痛……我脚……我脚崴了……”

      踏雨忙过去扶青儿,邓姝也想帮忙,踏雨连忙阻止,“不成啊,大奶奶,这里离和翠院不远,要是让人瞧见了去向老太君嚼舌根,您好不容易费的苦心又要付诸流水了,府里的曾嬷嬷特别会治崴脚,或许给曾嬷嬷推拿几下便好了,不如奴婢扶青儿去给曾嬷嬷瞧瞧可好?”

      邓姝知道踏雨说的不错,她一个正经主子、府里的大奶奶去扶一个奴婢确实不成体统,这也是府里的规矩万万不容的,她催道:“好,那你快去!”

      “可大奶奶……”踏雨很是为难,她们主仆三人走到了东花园里,国公府的花园又不是一般的大,要是大奶奶迷路了……

      “不打紧,我知道回明德堂的路,你快扶青儿去曾嬷嬷处。”

      踏雨扶着青儿走了之后,邓姝才暗暗喊了声糟糕,早上虽然孟言谦带她去过和翠院见琴姨,但走的是不同路,此刻她哪里知道要怎么回明德堂?

      正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了。

      “雁回——”

      她心里咯登一下,面上顷刻白如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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