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蝶与她的主人

　　沈沐净“哦”一声，恢复成平时那副冷漠的样子，“不必念了。”

　　她的目光掠过小黛手里的木箱子，“难为他替我费心，我沈沐净，何时受过伤？”

　　小黛端着箱子，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何去何从，沈沐净瞧她一眼，“放屋里去吧。”

　　“雾女不看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他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他，何必还与他互动，收了他的礼，就不错了。”

　　小黛点了点头，她走到木屋里去了。

　　蝴蝶在耳边叽叽喳喳，沈沐净挥挥手，她没心思听它们的游历。

　　迷雾区大得很，沈沐净孤身一人，已很久了，她扬起脸来，心中默念那个诅咒。

　　“大树。”沈沐净开口，“你说，诅咒我的人究竟有没有心？”

　　“明零爱不爱我？如果诅咒是真的，那么我爱上的每个男人，都不会爱我，对吗？”沈沐净看着沉默不语的大树，树叶被风吹动，日光在树梢跳舞。

　　她喜欢自言自语，是因为在迷雾区，没有人陪着她说话，她忽然轻笑，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的是好傻。

　　小黛空着手走了出来，“雾女，库里的那些珠宝呢？”

　　“给明零了，他要去赌钱。”

　　“明零大人来找雾女，总是来拿钱，他究竟是喜欢雾女，还是喜欢雾女的钱啊。”

　　“钱。”沈沐净转过身来，她早上束了发，她将用树枝制成的木簪子取下，黑发如瀑散落肩头，她认真地说，“虽然我知道他爱的是钱，但我要是爱他，就会一直爱他，包括爱他不爱我的样子，小黛，你觉得，我这样，会有个结果么？”

　　小黛冲她一笑，“雾女，我觉得，没有哦。”

　　“你总是说实话。”沈沐净扫她一眼，“别碍我眼，走吧。”

　　小黛笑眯眯地化作了一只粉蝶，她绕着圈飞到沈沐净身边，看着沈沐净那双冷傲的眼。

　　“雾女，你明明渴望爱，为何要装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蝴蝶耳语，沈沐净并不想听，她粉唇轻启，“请你快点飞走，可以吗？”

　　粉蝶飞走了，沈沐净走向木屋，她知道，明零不会来了，明零爱钱胜过爱她，又或者明零根本不爱她。

　　沈沐净越想越不爽，她自嘲一笑，像她这种情况，在凡间，就是个大大的恋爱脑。

　　心里不爽的沈沐净转身，往迷雾区的深处走去。

　　*

　　正如沈沐净所说，明零爱钱，他现在就正在千秋馆赌钱，幻陆的赌场很多，但千秋馆里的美女最多，还未得到沈沐净的明零看着这些美女，心中不得劲。

　　“怎么？赢了不少钱之后就食之无味了？”

　　“俗话说得好，酒饱思□□。”明零用牙签剔着牙缝里的肉沫，他咂舌，“今晚我就不通宵了，我得回去看看沈沐净。”

　　“你少说些屁吧。”赌友喝口酒，往身边姑娘的脸上啵了一口，“沈沐净可是雾女，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还半人半妖的，半人半妖暂且不提，你妖体残破，就算你跟沈沐净在一起，那沈沐净究竟是如何看上你的？”

　　“没看过从凡间传来的东西？”明零嗤笑几声，“我就是靠那从凡间传来的东西，我靠我的口舌，将沈沐净给追到手的呀。”

　　“你什么口舌？你臭熏熏的嘴？”

　　“自然是花言巧语，我一分钱不用花，沈沐净倒还替我花钱，今日我那些珠宝，都是她给我的。”明零像个大爷，他岔开双腿，挥手，唤了几个姑娘过来。

　　姑娘们不情不愿地坐在他腿边，给他捏着腿，捏了会儿，他“啧”一声，“这千秋馆里的所有女子，都比不上沈沐净，甚至都比不上沈沐净那高洁的眼神。”

　　赌友看他醉了也不跟他计较，只在一边小声嘲笑他，“他到底在做什么千秋大梦啊，这就是凡间说的普通且自信吧。”

　　*

　　千秋馆里到处有着乐声，姑娘们荡着秋千在唱歌，她们长长的裙摆像被夕阳染红的枫叶。

　　巫师常眠来这儿见人，见的是顾唯。

　　挑开包房的帘子，顾唯起身，对巫师行礼，“常大人，你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巫术从不骗人。”常眠微微笑着，“顾大人，沐河昨晚吞噬了三人，你可知？”

　　“这？”顾唯当然不知，他一整晚都在这千秋馆赌钱啊！

　　“顾大人，那三人坠河时，苏恙均在场。”

　　“当真？据说苏恙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所以传闻不假？”

　　“不假，他便是顾家击败苏家的唯一突破口，利用他，击败他，顾家也可顺势得到整个迷雾区。”

　　顾唯愣了愣，“这，这是家父的遗愿没错，但家父是家父，我是顾唯，我是我，我如何能像家父那样，将顾家振兴呢，况且家父已经死去，常大人，我真的惶恐。”

　　在巫师面前演戏，可不是个好法子，常眠早就看出了顾唯眼底的野心。

　　常眠连忙点头，顺着顾唯的话，说，“既是家父遗愿，那自然要尽快的办，顾大人不必过于惶恐，有我在顾大人身边，顾大人便可安心。”

　　“常大人。”顾唯笑道，“来坐，我特意带来了好酒来款待常大人，还有。”顾唯话锋一转，低身道，“听闻常大人不近女色？那么这个幻灵献给常大人。”

　　顾唯打了个响指，怯生生的幻灵从帘后走了出来，这幻灵相当有姿色，是个年轻男人。

　　“不必。”常眠摆手，“巫师与幻灵，乃是朋友之意，主仆这些的，就免了吧，还请顾大人收回。”

　　“常大人这宽厚之心果然是名不虚传呐。”笑谈之余，顾唯横了幻灵一眼，幻灵明白顾唯的意思，顾唯是在说幻灵一点用都没有，幻灵默默地退回了帘后。

　　顾唯与常眠举杯同饮。

　　喝酒时，顾唯心想，得想个法子在常眠身边安排个眼线，日后若常眠谋权吞势，他也好有个应对的法子。

　　顾唯的眼里根本藏不住东西，常眠低声一笑，心想，得尽早让顾唯明白，他对权势一点心思也没有。

　　喝完酒后，顾唯假心假意地对常眠做出了挽留，“常大人，多想今晚与你共饮聊天，但我早约了朋友赌钱了，所以这次就先？”

　　常眠静静地看着他，不讲话。

　　“就先？”顾唯心想，你倒是接话呀，愣着跟个木头一样。

　　“顾大人。”常眠开口，顾唯松了口气，常眠笑道，“那么我就先走了，方才与顾大人商定的计划，如约执行。”

　　“好。”

　　常眠退出包厢，笑着顾唯为了维持人设而做的表面功夫。

　　常眠走后，顾唯垂下了嘴角，他根本不喜欢赌钱，他只想尽快将苏家吞了，然后把顾家打造成幻陆刺客家族中的顶流。

　　*

　　夜晚，迷雾区里传来几声鸦鸣，阔叶树填满迷雾区的每个角落，树梢间，浮着层层缭绕的烟雾。

　　明零踏入迷雾区，从脚底生起蝴蝶，他没来过几次，但也知道这蝴蝶的作用，是引路蝶。

　　蝴蝶们不想看见他，懒懒散散地飞着，像是有起床气。

　　“喂，你们好好带路啊，是这条路么？”

　　听见他这句抱怨的话，蝴蝶们聚集到他耳边，叽叽喳喳地扇着翅膀。

　　“行了行了。”明零的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他将残留口腔里的菜叶吐掉，又用口水漱了漱口。

　　蝴蝶们对他避之不及。

　　“这是带我来哪儿了呀？”不是木屋，也不是以往他与沈沐净谈情说爱的地方，而是一片黑压压的矮林中，这林中，明零嗅了嗅，有野兽的血腥气，他转身想跑。

　　“明零。”身后传来沈沐净的轻语，她的嗓音带着冷静与疲倦，“我等你了一天。”

　　“你就在这儿等我啊？”明零微微转过脑袋，看见沈沐净一席白裙，站在一群垂死的野兽中间，她身上未沾染任何血迹，一双安静的眸子，犹如印在海底的盈盈月光。

　　“都是幻象。”沈沐净笑问，“你害怕？”

　　“谁突然看见这些不会害怕啊？”

　　沈沐净沉默着抬手，将幻象去除了。

　　“我说沐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干嘛要来这儿杀野兽呢？”

　　“我都说了，是幻象。”沈沐净不解地看着他，“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啊。”察觉到沈沐净今晚的情绪不太对，明零有些不想跟她多嘴，只想速战速决，他笑着牵过沈沐净的手，“我来迟了，但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就笑一笑嘛。”

　　“什么礼物？”

　　明零拉着沈沐净，在那群蝴蝶的引路下，走出了这片矮林。

　　走到木屋前，明零才说，“这个礼物，就是我本人。”

　　沈沐净瞧着他的眼。

　　他挑起两只稀疏的眉毛，“你今天生日，我来了，你应该开心啊，来，快笑笑。”

　　一双薄情的眼。
　　沈沐净收回目光，笑了笑。

　　“这样才对嘛。”明零的手在沈沐净腰间摸来摸去，“走，沐净，我们快进屋，你不是要给我看你的真身嘛？”

　　沈沐净拦下他的手，问，“你记得我的真身是什么吗？”

　　“好像是，小鸟儿？”明零咧嘴笑着，“肯定很好看吧，沐净的真身。”
　　“不对。”沈沐净推开他，“是蝴蝶。”

　　“蝴蝶！对哦，蝴蝶啊！”明零心里打着邪恶的算盘，他说，“天哪，是蝴蝶，我怎么不知道呢，这儿到处是蝴蝶呀，我真是蠢，蝴蝶的话。”他抬眼，看向沈沐净的身后，如果是蝴蝶的话，可有四对翅膀呢，想到这儿，明零阴险地笑了。

　　“我今日心情不好，你明日再来吧。”

　　“别呀，让我看看嘛，我最爱你了。”

　　“你最爱我？”

　　“是啊。”明零强行抱住沈沐净，“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喝酒了，才忘记了嘛，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赔罪的，一会儿你要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你一定要给我看你的真身，好不好？”

　　沈沐净不说话，他油腻的脸贴上沈沐净的脸，“好不好嘛沐净，求求你了，最爱你了啦。”

　　沈沐净的心渐渐放软，她说，“那你明日再来吧，明日你早些来，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嗯嗯！”明零连连肯定点头，“那是当然了。”

　　看着沈沐净微微笑着的脸，他心想，他当然得早点来了，他得想个法子，将沈沐净的翅膀弄到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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