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以作夜

作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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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自己怎么心理建设,唐恬再怎么耳提面命,孙国芳又怎么刻意顾全,开机仪式上,还是出了个大漏子。

      波澜不兴的局面一直维持到记者自由提问时间的最后,忽然有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问穆岚说:“穆岚,程静言的订婚仪式也在这个月,他是你的伯乐,对他闪电订婚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穆岚可以感觉到在这个问题出来后,整个会场即刻地静了一瞬,又很快被无声的骚动盖了过去,座下每个记者的眼睛都刀一样剜向自己,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快门声又一次此起彼伏地响了。

      孙国芳其实就在身边,唐恬也在演职人员通道的入口守着,但身边环绕着熟悉的人并不能改变眼下这孤立无援的状况:尽管主持人试图以“程、梁两家是新诚的大东家,现在他们结亲,公司上下当然都很开心氨之类的客套话敷衍过去为她圆场,那个记者还是不依不饶,继续问:“除此之外呢,穆岚你就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吗?”

      穆岚放眼四下扫过一圈,很荒谬地,她走神了一刻,然后才收回神思,不顾沉下脸来的唐恬一再示意“不要答”的目光,穆岚拿起面前的话筒,正视着那个记者:“其实和在场的很多人一样,我最初也是从电视上知道这个消息……程先生对我,称得上‘温而厉’,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进这一行的老师,这一年来,我从他这里学到很多东西。现在他传出喜事,我祝福他和未来的程太太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说到这里,她忽然发觉台下起了动静,如果说之前看着她的目光里还包含各种好奇、嘲笑、期待、乃至看好戏等等各不相同的含义的话,现在的眼神,不知何时起统统变成饥饿已久的猛禽看见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一般,专注又残忍。穆岚不由心惊,还来不及想问题出在哪里,一个个新的问题已经潮水一样扑过来,乱糟糟的什么也听不出来,她吃惊地略瞪大眼,这时眼眶再兜不住不知几时涌起的泪水,簌簌滚落了一脸。

      登时她手脚一凉,全身石化。

      开机仪式最后是怎么在兵荒马乱之下狼狈收场的,穆岚其实并不太清楚。在主持人慌张地宣布到此为止不再接受新的提问之后,程静言三个字还是一再地钻进穆岚的耳朵里,她无法回应,也没这个机会,就被冲上来的唐恬挡住,半送半遮地把她带进了后台。

      等到化妆间里再没有第三个人,唐恬望着面色麻木泪痕宛然的穆岚,不出意外地发了脾气:“你是猪吗?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还是你真的觉得自己演技这么好了,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上台之前我怎么交待你的,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不要说,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我真是恨不得杀掉程静言这个混蛋,怎么教出你这个宝贝出来!”

      听到程静言的名字穆岚一怔,缓缓抬头去看暴怒的唐恬,却说不出别的话来——说什么呢?说穆岚就是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白痴,以为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过关,结果却在连自己都没意识地情况下,为了这个人傻瓜一样泪流满面?

      她羞愧地合起眼:“唐姐,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鬼用!程静言也好,我也好,想方设法把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撇清白,你倒好,自己看着圈套跳下去!穆岚,你干脆和我说个明白话吧,你真的不是故意的?故意都没这么天然吧!还是我瞎了眼睛,你演技太好了,不拿影后埋没你了,你这一泪洒当场,全天下都知道你和程静言不清白了!你巴不得这样是吧!”

      “不是,我……!”

      唐恬一付恨不得拿头撞墙的架势,但一瞄穆岚身后墙上的挂钟,见时间不早了,司机已经在等,不早走怕是更会被闻风而来的记者堵住,硬生生又把火气堵住了:“……先别说了,我们要出发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拿点东西就回来。”

      她急匆匆地出去,没一会儿带着冰块和一杯咖啡过来:“坐到那张椅子上去,把咖啡喝了。”

      穆岚哪里还有反驳的余地,赶快把咖啡喝掉,然后就被唐恬按住肩膀,冷冰冰地命令她:“闭上眼睛,抬头。”

      她也照做。刚闭上眼,双眼就是一阵冰凉,激得穆岚低声叫了出来,睁开眼才发现唐恬正拿着冰块敷她的眼睛。

      “你做什么?”

      “消肿。别动。你想等一下被记者拍到哭肿了眼的可怜相?”唐恬加大了手上的劲,按着肩膀不准她动,“事已至此,等一下出门不管他们怎么问你,甚至激怒你,都不要开口出声,听到没有?”

      “嗯。”

      唐恬余怒未消,听到穆岚老老实实的答应,还是哼了一声:“上次你也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穆岚,你一定要吃教训。你已经没有程静言了。”

      穆岚的肩膀一颤,什么也没有回应。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出任何意外地,穆岚泪洒开机仪式的照片占据了第二天各大娱乐版的重要位置。但配图说明却是各具花样,堪称“八仙过海,精彩纷呈”——和新诚平日里关系稍好的,言辞客气一些,只是说什么“新片开机穆岚不忘旧恩,言及故人泪洒当潮,也没直接提到程静言的名字,但一些专门贩炒娱乐圈明星八卦的花边报刊,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添油加醋,从旧情难忘入手,好生一番脑补,什么灰姑娘出动出手勾引老板不得,不甘心失败,公然借眼泪攻势逼婚正室,心机深重,手段毒辣云云,不过一夜工夫,就拟出这样一篇前看三年后看十年的“独家披露”,堪比时下最流行的一男二女夹缠不清的连续剧,只是女主角是程静言那至今没有出面的未婚妻,恶毒女配的位置,才是留给她穆岚的。

      新闻报纸上炒得沸沸扬扬不必说,紧接着公寓外也多出了埋伏的人头,对此追问不休,要不就是拍一些她素面朝天去便利店或是下楼找溜出门的小猫的照片,锐化得神色狰狞面目全失,挂出来给全城的人看免费的笑话——一个没权没势没后台连角色也没有的小新人,怎么自不量力去和娱乐圈大佬的独生女儿抢男人,又众目睽睽之下输得一塌糊涂。

      第一天的报纸穆岚还看了一眼,后来索性就不看了,连电视也不打开,只怕万一转到不该看的台,平白给自己堵心。而唐恬也知道这件事情既然闹出来,绝没有就此乖乖收手的余地,做什么都不会有用,只能认栽地听之任之。绯闻的一方成了死狗,另一方则全然的置若罔闻:程静言和新诚对此不予置评,不加表态,到了良辰吉日,按计划在城里最昂贵的老牌酒店大摆订婚酒,全城的红白两色玫瑰都订空了,又从外地追定了两万朵,只为给现在的梁思小姐未来的程太太装点订婚现场。

      媒体以惊人的热情来报道素来低调的新诚公司两大股东联姻的盛况,从自新人下车处一直铺到仪式现场的白玫瑰地毯,到红玫瑰扎成的几米高的花棚,足以媲美鸽子蛋的订婚钻戒,再到那一晚上的来客名单,酒水餐单,甚至新人回赠的礼物,无不令人眼花缭乱啧啧称奇——连现场转播宾客入场的主持人都不免激动地感慨,订婚仪式已经如此,届时到正式婚礼的一天,又该是怎么样的隆重场面?

      这场被称为二十年来娱乐圈内最盛大奢华的订婚宴,在之后的若干年里都没有淡出人们的记忆。大家提起这场掷金如土的仪式,或是感慨或是艳羡,联想前尘往事,一时多少谈资。偶有好事者留心到,这样的盛宴里,到场的只有女方的家长,但饶是如此,连美玉微瑕都称不上——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出席的是男方或是女方的长辈,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就算是这样的时刻,穆岚依然没有被忘记,或是放过。订婚宴第二天的报纸上,头版压题照是程静言抱着容颜娇美一如冰雪美人的梁思在漫天的玫瑰花雨里微笑致意,就算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路人,看见这张照片,也不禁真心称赞好一双般配的璧人;而同一版的角落里,却是瘦骨嶙峋的穆岚披头散发苍白如鬼地拎着附近便利店的袋子,抱着一只同样瘦兮兮的猫,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寓楼。

      娱乐版的幽默或是刻薄此处尽显无遗:什么都不必说,又什么都说尽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最平静的人,搞不好就是穆岚自己。

      她每天在唐恬的接送下按时去片场拍戏,对不怀好意的狗仔冷静而冷漠地视而不见,片场里的窃窃私语只当是耳边风,如果收到同情的目光,也能客气地微微一笑。

      短短一个月内,她吃尽这圈子里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纸笔如刀,唇舌胜剑,割得她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但也终于知道,原来之前那些瑰丽美好的憧憬,全是程静言一手给她的。

      现在程静言却不在了。

      她早就哭不出来,也咬着牙不哭,反而能笑一笑。

      《不夜之侯》的拍摄进展得也还顺利,这角色本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在国仇家恨中一步步得以成长,最终破茧而出。孙国芳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念头,把剧本前半天真可爱的戏份统统押后,倒把经受挫折的一段提前,穆岚不是蠢人,就算导演什么都不说,她也明白这个安排之后的用意,愈是咬紧牙关往下演。孙国芳对她表演上的过分用力并没有格外干涉,由她在片子里哭片子里笑,只有等剧组都散了,才拍拍她的肩膀,宽厚地说:“穆岚,用心是好的,太用力了容易自伤,要晓得惜力。还有好几个月,自己要撑住啊。”

      要撑住。

      穆岚也每天一再地对自己这么说。

      眼看着金像奖的颁奖典礼不到一个月了,唐恬开始为她打点颁奖仪式上的穿着和打扮。带她去各大顶级品牌设计店试裙子,试到后来她也垮了脸,坐在试衣间外面烦躁地掏出烟盒,又想起禁烟不得不塞回去:“没胸没屁股,我看你在《长柳街》里不是这样的嘛,干脆给你穿男装算了,还搏个眼球。”

      穆岚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养不回来肉。”

      唐恬叹了口气,站起来揉一揉穆岚的眉心:“心事重。你也就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人,不要以为装得好。我和你说,论日常生活里的演技,你二十分都拿不到。”

      “唐姐……”相处得久了,她知道唐恬不过是面硬心热,刀子嘴的好人一个,最艰难的时候她非但没离开,反而陪在身边尽其所能地排除忧难,并督促穆岚往前走。对此穆岚心怀感激,对她也越发地信任和依赖。

      “不要叫得这么甜,你要是什么时候晓得对记者嘴甜了,我就阿弥陀佛了。还有两周,看来我要找个营养师,把你喂好一点。算了,换一家吧。反正和新诚有赞助协议的牌子这么多,我不信试不到一家合适的。”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穆岚往另一个牌子的旗舰店走。距程静言和梁思的订婚仪式已经过去好几周,狗仔们认定穆岚已经是一败涂地的落水狗,既然没了炒作的价值,多少对她失去了最初那穷追猛打的兴趣,渐渐地跟在她身后的人也少了。

      即便如此,当周恺叫住她的时候,穆岚的第一反应,还是谨慎地四周张望,生怕听到那令她神经过敏的快门声。

      她满脸的戒备,甚至不自知的恐惧,让周恺的笑容僵住了。周恺自东南亚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却没有参加程静言的订婚宴,也没有专门去找穆岚,再见面的最初几秒双方都没做声,但周恺毕竟是场面上混了这么久的人,还是笑着圆了场:“小穆岚,怎么见到我反而呆掉了,也不说话的?”

      穆岚无法向周恺解释此时她心中涌现的恍如隔世感,只是恍惚地一笑:“周恺,没想到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谢你的花……”

      “好客气不是。回来一段时间了,一直在忙,也没去见你。你现在有没有空,找个地方喝杯茶吧?”

      穆岚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唐恬:“唐姐在陪我看走红毯的衣服。”

      周恺这时才和唐恬握手,后者的语调非常冷淡:“周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是巧,是巧。”周恺倒是不在乎,始终笑眯眯的,“起先我听说你给小穆岚做经纪人,还吃了一惊呢。这样吧,我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坐一下,然后陪她去挑衣服,女人的衣服嘛,总要男人的眼光才准。你看怎么样?”

      唐恬固执起来的时候,嘴角有很深的纹路,这让她看起来又顽固又有些愁苦:“这不太好。她还是不要和新诚的高层走得太近,没好处。”

      周恺怔了怔,复又笑道:“唐小姐言重了。那就当放她半天假,要她休息一下,我保证不给记者看到,这样总可以了吧?再说现在这是大马路上,我们拖的时间越久,被看见的可能性就越大……”

      唐恬不理他,转去问穆岚:“穆岚,你的意思呢?”

      不管和程静言的事情到了怎样难堪的地步,穆岚对于周恺,始终是没有任何成见或是迁怒。事实上再见到他,她反而生出得以暂时喘息放松一下的欣喜感,所以当唐恬问完之后,穆岚很快说:“……我也很久没见到周恺了,想和他聊一聊。”

      “那也好。周先生,穆岚就拜托你了。”说完她和穆岚交待几句,竟也很利落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周恺又笑着说:“我实在是有点怕和唐恬纠缠。好了,小穆岚,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我带你吃东西去。”

      这熟悉的笑脸看得穆岚心酸起来,面上还是努力在笑的:“其实也没瘦……”

      “还说没瘦!”周恺拉着她一路七拐八绕——他似乎总是知道一些隐秘而奇怪的地方——最后走进一条安静的巷子,“我约了人喝茶,过来的路上远远看见有人像你,但瘦得不像话,还以为看错了……”

      “你约了谁……”穆岚浑身一抖,站定了。

      看她吓得脸色都不对了,周恺也收起了笑容,停下脚步:“不是程静言,你别怕。我还没混帐到这个地步。”

      穆岚这才又犹犹豫豫地迈动了步子,依然有些惊魂未定,却小心地道歉:“对不起,我……”

      “别说了。”周恺叹了口气,“是攸同。我们约了晚上一起打牌,他起晚了,又喊饿,所以先吃东西再去赴牌局,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打两把?”

      穆岚连摇头:“不去了,明天还要拍戏。”

      他带她进了一家看起来门面不怎么起眼的餐厅,走进去才发现装潢得别致又秀气,下午三四点又没其他客人,只最里面的一桌坐了一个人,正在看什么东西。周恺叫了一声“攸同”,他转过脸来,在看见周恺身边的穆岚后,笑了:“哦,这不是穆岚吗。怎么又被周恺抓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天生有一种令人镇定和愉悦的本事,穆岚见到他的笑容,之前因为想到程静言而开始翻腾的胃都奇迹般平复了些,她也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苍白勉强:“何攸同,你好。我和周恺在路上见到,被约来喝杯茶。”

      “喝茶可以晚一点,一起吃点东西吧。三四点钟就是该吃东西的时候,来,坐吧。”

      他为她拉开椅子,等穆岚和周恺都落了座,又笑着说:“周恺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吃完饭的打算?”

      “啊,说过了。”

      坐下之后,穆岚发现自己的胃更不对劲了。她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一直和唐恬在各个旗舰店试装,之前也不觉得怎么不对劲,但见到周恺之后精神一松懈,倒是开始发作了。

      她也没声张,喝了一口周恺推过来的热茶,等那不断上翻的反胃感稍稍平息下去一些,又说:“哦,我差点忘记了,谢谢你们送我的花和卡片……”

      穆岚本来想说“我很感激你们的好意和安慰”,但话没说出口,胃上一阵绞痛,刚才喝下去的茶全部吐了出来,眼前也是金星直冒,耳朵里嗡嗡地乱响。

      “穆岚……”

      何攸同顺势要扶她,手刚伸过去,穆岚又开始吐了。她一天没吃东西,胃里的酸水全部吐到好心过来搀扶的何攸同身上,偏他又穿着浅色的衣服,前襟一片水渍,好不显眼。

      穆岚懊恼难堪得要命,开口要道歉,却奈何干呕个不停;何攸同和周恺面面相觑,又一前一后相继变了脸色。周恺赶快凑过去搭她的脉搏,发现心跳快得不正常,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对何攸同说:“怕是不好,送医院吧。”

      穆岚耳朵里像是有人在大声撞钟,周恺的话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她想说“不要紧,过去就好了”,但心急之下更是说不出来,吐得天翻地覆的,一边吐一边摇头。何攸同见状,反而不说话了,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打横抱起来,往餐厅门口走:“周恺,你把这里处理一下,我送她去医院,你到了仁开给我打电话。”

      周恺猛地想起来仁开的确是最近的医院,一拍脑门,对着已经到了门边的何攸同喊:“你去,我就来!你小心别让她呛到气管……路上当心碍…”

      昏昏沉沉之中穆岚被何攸同抱上了车,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了,掀一掀眼皮发现是在车上,胸口一闷,又要开始吐。好在那是辆敞篷跑车,伸出头就能吐,这次吐完倒是脑子清醒了一点,瘫在座位上掩住脸,疲惫不堪地说:“对不起,周恺,我吐了你一车了……”

      “周恺等一下过来。你现在心跳紊乱,尽量深呼吸,能听见我说话吗?”

      穆岚这才知道原来开车的是何攸同。她还是没力气,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问:“是去医院吗……”

      “是在去医院的路上。你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吗?有的话现在告诉我。”他的声音分毫不乱,车却开得又快又稳,“还有,这点很重要,你是不是怀孕了。”

      穆岚几乎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同时,像是从高处一脚踏空,猛地睁开眼睛,刚一动,又被安全带拉回来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何攸同:“你……你说什么?”

      何攸同抽空看了一眼她,又继续去看路:“我在问你。你最好心理有数,不然用错了药很麻烦。你现在好一点吗,好一点就先去妇产科,以防万一。”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穆岚只觉得冷汗一下子上来了。自从生病到现在,前后两个月,她的经期完全地暂停了。最初是没意识到,后来也只当是压力太大体重下降得惊人,等恢复正常后,一切又好了。但现在被忽然一问,再联想到近来胃的反常……

      她根本都不敢想下去。

      何攸同看过大失血到濒死的病人,穆岚此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了,眼中全是混乱和绝望,如果不是还在车上被安全带绑牢了,他都疑心她会这么倒下去。

      半晌后穆岚又一次捂住脸,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吃各种药……”

      听到这句话何攸同静了一下,说:“也不要太害怕,可能性很多,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先做完检查再说。万一是真的,也有别的办法。”

      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是周恺打来的。周恺的声音听起来风风火火的,一听到何攸同的声音就说:“我觉得穆岚可能是怀孕了,你送去急诊的话知会一下,当心用药,看看是不是再做个检查。我先不过来了,去找程静言,怎么也告诉他一声。”

      他本来想说可以确诊了再打也不迟,后来想到周恺可能还有别的考虑,也不去管他,答应了下来放掉电话。眼看再转一个弯就是仁开的范围了,何攸同又看了一眼怕冷一样蜷起来的穆岚,拨通了急诊的值班电话。

      “我是何攸同,有个朋友出了点状况,目前疑似是肠胃方面的,你们联系合适的大夫安排急诊吧。五分钟之内我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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