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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温柔花满楼(8)
星隐月斜。
天方初露鱼肚白。
竹枝枝已经扛着桌子,做了一套训练。
花满楼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将桌子归位,摆开了早点。
“花神!早啊!”清脆又有活力的声音响起。
青年忍不住带上微笑,回应道:“竹姑娘早。”
陆小凤低着头在绑腰带,他抬头把半扎的马尾往后一甩。
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我说,枝枝姑娘。”浪子扫了一眼桌上的早点,“你是在和公鸡比赛起早吗?”
——天还没亮就折腾。
“怎么会?”少女把盖着豆浆的碗取下来,“我只是在和小鸡比赛起早而已。”
——陆小鸡,乃是某浪子侠客的别称。
陆小凤气得咬了一下牙,用脚尖勾出来一张凳子。
“我昨天还觉得你是个老实人。”浪子摇头,感叹道,“没想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竹枝枝将取下的碗翻了个花,放到一边去,把装着豆浆的碗,推到花满楼面前。
“那是你看走眼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女奇怪地打量浪子。
她也用脚尖勾了一张凳子,挺直腰背落座。
“多谢。”青年含笑点头。
少女抿着嘴唇,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来。
——这一桌早点,花的可都是他们花神的钱。
这一句“谢”,她问心有愧。
陆小凤拿起一个包子,塞住自己因为惊愕张开的嘴巴。
真是见鬼了。
对着他牙尖嘴利的少女,怎么对着花满楼就像一只怕生的小鹿。
一顿早饭,他们快速吃完。
竹枝枝已然疾步跑去归还锅铲。
陆小凤牵来两匹马。
——他不知道少女不会骑马,只是故意为之。
竹枝枝各式各样的机甲和飞行器见多了,马匹什么的,倒是头一回近距离接触。
还完锅铲的少女,围着马匹转悠了好几圈,眼里的兴趣很显然。
“等到了空旷的地方,我可以试着骑骑它吗?”
陆小凤惊讶道:“你不会骑马?”
“我不会骑马有什么好奇怪的?”竹枝枝歪头看他,“难道你会开机甲?还是你会生小鸡?”
旁边的花满楼,弯了下嘴唇。
——他等能治住陆小凤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陆小凤:“……嘿——你!”
他就说这丫头牙尖嘴利。
竹枝枝看他:“我说的,不对?”
少女眼里,没有讥笑,只有一片真诚的求问。
还真不是牙尖嘴利嘲笑他!
哑口无言陆小凤,闷声吃暗亏:“……对!”
他安慰自己: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和小丫头计较。
陆小凤怕自己被英年气死,趁早翻身上马。
他拉了下缰绳,稳住马匹,对花满楼道:“这丫头,你自己管好。”
浪子吃早饭的时候,还管人家叫枝枝姑娘,闹了几句,就开始叫丫头了。
花满楼无奈一笑。
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朝少女伸出手去。
少女把手搭了上去。
青年一用力,少女就翻到他身后去了。
花满楼虽说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但毕竟也是练武之人,更是个大男人。
竹枝枝被那宽肩一遮挡,前面什么也看不着。
少女扒拉着他肩膀,问道:“我不能坐到前面去吗?”
一向温和,说什么是什么的花满楼,意外的坚定:“不能。”
浪子用掌心拢住自己嘴角的笑:“小丫头别问那么多,你坐后头去就对了。”
“可是……”少女渴望地看着马头,“坐在前面,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这就像她在控制台前,纵览一切的感觉。
青年温声道:“前面风大。你第一次骑马,要是没适应,会很不舒服的。等到了空旷的地方,你学会骑马之后,我再让你骑,如何?”
陆小凤瞥了一眼花满楼。
——胡说八道,分明就是怕靠得太亲密,自己把持不住。
他们花公子,现在都会随口扯谎了。
现在见鬼的事情看多了,浪子都会掩藏起自己的惊讶了。
少女勉强答应。
从江南到关中,他们一路快马奔走,几乎没有休息。
自然地,竹枝枝也就没有机会学骑马。
可他们人刚到关中,就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关中阎家,一家子都被灭口了。
听说是昨晚落日时候,被路人发现的。
“那血都从门槛里面,往外面流了……”
“莫不是他们门槛做得不紧密吧?”
“去去去,人家阎老爷一家几百口人,全都没了,你这个小乞丐还在这里说什么风流话!”
……
他们都不需要特意打听,还没下马就听到街头巷尾,全在讨论这件事情。
“丐帮的人,居然也在打探消息。”陆小凤摸着胡子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被人骂走的小乞丐。
“那想必现在丐帮的人,也都知道你来关中了。”花满楼道。
浪子侠客那一身红披风,江湖中,就没谁不认得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赶在其他人找我麻烦之前,先去阎家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他“叱”了一声,向阎家而去。
花满楼也带着少女追上。
阎家的大宅子,建在城边上,旁边就是青山绿水。
瞧着,倒是一副和平安静,不掺世事的模样。
“有血腥味。”花满楼刚把竹枝枝扶下马,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从昨日傍晚到现在,已经快要过去整整一天了。
这已经足够说明当初的惨状。
“走吧。”陆小凤叹了一声。
没有谁在流逝的生命面前,是毫无所动的。
——连狗都会为主人哀鸣。
——除非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竹枝枝也嗅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那是浓稠的血液,被水冲刷以后,残留下来的味道。
她在全息高敏度模拟战场中,常常会闻到这样的味道。
花满楼和少女并肩,在陆小凤之后,走进了阎家大宅。
里面除去淡淡的血腥味之外,似乎一切如常。
水阁里面的荷塘还是那样绿意盎然,九曲桥栏还是那样鲜红如初。
就连水阁边上挂着的珍珠罗纱窗,都是一如既往的干净。
不染一尘。
水阁空阔而芬芳,带来荷塘上荷花的清气。
花满楼素来都是爱这种芬香的。
可这一次。
他闻到了荷塘边上的血腥味。
青年走过去,拂开垂柳,伸手捻了一点塘边的泥。
抱着指尖的泥土,被他送到鼻子下面。
有血。
花满楼肯定。
竹枝枝和陆小凤也能肯定。
因为荷塘的泥土,是深红的。
——那是血液干涸之后的颜色,像是已经沉寂的生命,要逐渐和泥土融为一体,消失尘世。
陆小凤蹲了下来,和花满楼一左一右,撩开了浮在边上的荷叶。
青青草地之下,全是血液飞溅的痕迹。
根据这一些痕迹,青年和浪子都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定然十分凄惨。
两人暗自叹息了一声。
竹枝枝拧眉。
阎铁珊居然这个时候死了?
不对劲。
原书里不是这样的,难道她的到来,引发了什么蝴蝶效应……
少女正琢磨着,冷不丁就被花满楼一拉,往后倒退了几步,扯到了他身后去。
浪子也跟着往后一跃。
青年看着亭亭盖盖的荷塘,说道:“阁下,请出来说话。”
荷塘风平水静,毫无动静。
半晌。
一只沾染了污血和淤泥的手,从荷塘里伸了出来。
“救……”
说话的人,似乎喉咙被破开了,随着声音出来的,还有嘶嘶的漏气声。
陆小凤向前,将荷叶拨开。
荷叶之下,赫然是一张才见过不久的脸。
——那沉在荷塘里面的,居然是断肠剑客萧秋雨!
他深埋在淤泥之下,只露出半条脖子和一个脑袋。
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剑痕,把他的喉咙切开了一个口子。
陆小凤脸色一变,把人从荷塘的淤泥里面拉了出来。
花满楼撩起自己的衣摆,蹲了下去,准备给人看看脉象。
其实不看,青年也确定对方是活不了了。
只是在流逝的生命面前,人总归还是带着点微末的希望,以及……想要做点什么。
萧秋雨将陆小凤的手,死死地拽住:“上官……公……主……独孤……咕……”
鲜血从他喉咙开始冒出来。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陆小凤:“一……鹤……咕……”
忽然,他的手脚一阵抽搐,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萧秋雨的脚跟蹬着地面,挣扎了两下,又蓦然失了力气,整个人软下来,砸到地面上。
他抓着陆小凤的手,也掉落下来。
叩。
指骨和地面相撞。
“萧秋雨?”陆小凤晃了晃没有瞑目的人。
竹枝枝蹲下来,伸手在萧秋雨脖颈的大动脉上,贴了一下。
“他死了。”少女垂下头,像是被烈日晒蔫的花朵。
青年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在少女的肩膀拍了拍。
陆小凤眉头紧锁:“萧秋雨出现在这里,莫非上官姑娘也来了?”
“萧秋雨刚才说,独孤一鹤。”花满楼的神情有点凝重,“不知道峨嵋派掌门人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花满楼摸过那道剑伤,那上面的痕迹,赫然是独孤一鹤独有的宝剑,才能划出来的痕迹。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陆小凤思索了一下:“萧秋雨中剑不久,对方应该离开没多久。我去追。”
浪子作为侠客的时候,做事还是十分牢靠的。
他几个起落,就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
竹枝枝看着陆小凤离开的身影,满是艳羡。
——轻功什么的,她也好想拥有啊。
少女看了几秒,重新垂下头来。
“我们看看里面。”花满楼朝少女伸出手,“跟紧我,安全些。”
四月的风穿过青年的手掌。
有温暖的手指,随风落在他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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