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吧

　　朱静汶一打开工作□□，就被美工发来的封面震惊到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封面……

　　她发到群里面的是一张同人小说的封面，背景是抠得不完整的双人图，书名是五颜六色的涂鸦手写，歪歪扭扭的挤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几个字是在打架。

　　马上，贾桃就在美工不在的编辑小群发了一条消息。

　　【小朱，去跟美工沟通一下，那么丑的封面，是怎么好意思发出来的？】

　　朱静汶：【好的。】

　　跟美工组的工作人员对接，是朱静汶的工作任务之一。

　　她点进了与美工的聊天小窗，斟酌了几秒钟，发过去一句话。

　　【卡惜宝~群里的封面是不是发错了？看着跟你之前的风格不太像呢。】

　　卡惜：【没有发错，这就是新的封面（乖巧）】

　　竹炆：【为什么要突然换风格啊？之前的风格就挺好的呀。】

　　其实这已经不是风格的问题了，是制作水平大跳崖，但朱静汶不能说得那么直白。

　　卡惜：【之前的风格画腻了，就想换换风格啦。】

　　朱静汶懒得再浪费时间试探了，她直接打：【抱歉哦，我们编辑组讨论过了，不太能接受这个新风格呢。请你转回以前的风格，今天的这张新封面也需要重新制作哦~辛苦啦！】

　　美工组的工作人员都不在公司，她们都是线上工作的，从来没有来过公司。朱静汶不由得想，一夜之间，风格和水平都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那头的美工是不是悄悄换了个人？

　　可她总不能直接问，你真的是卡惜吗？朱静汶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等卡惜的新封面出来了再说。

　　卡惜这件事还没有搞定，朱静汶就收到了贾桃的消息，她让自己进会议室一趟，带上手机和电脑。

　　朱静汶不明所以，也只能按着贾桃的指示做，她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发现会议室里面只有她和贾桃两个人。

　　贾桃将一张椅子拖到自己身边，说：“你坐这里。”

　　朱静汶坐下之后，贾桃说：“我刚刚给你发送了一个网页链接，在微信，你用电脑打开，看一下。”

　　朱静汶打开电脑，点进去了贾桃说的那个链接，“避雷！青春小说网的竹炆编辑沟通态度恶劣，故意拖欠稿费！”的标题冲击着朱静汶的视网膜，她的心咯噔一下，顿了几秒，才继续往下看。

　　名叫“三天码字两天撸猫”的作者写了一篇文章，发布在了各大社交网站上，文章将炮火集中在“竹炆”和“青春小说网”两者上，用长篇大论来描述二者的恶劣和自己的悲惨，文末附上了九张图片，有一张是网站的稿费发放公告，有两张是银行卡的动账信息，有三张是与竹炆的聊天截图，还有三张是她与她基友的聊天截图。

　　朱静汶看不见阅读量，但从点赞量和评论量来看，她知道，这件事情非常棘手。

　　“看完了？”贾桃问她。

　　朱静汶说：“我跟她聊天的截图只有一张是真的，有两张是她伪造的，我这里保留了我跟她的完整聊天记录。不是只有她懂得卖惨，我们也可以利用舆论的力量。”

　　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方法，不能让三天码字两天撸猫占据道德制高点，她需要反击。

　　贾桃眉头一拧：“先不要这样做，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作者，让作者把这些文章都删掉。”

　　朱静汶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可是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

　　贾桃说：“先联系作者，她这个号是新号，没几个粉丝，发的文章却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成为热门，必然不是因为运气。”

　　朱静汶听明白贾桃的意思了，她点点头：“好。”

　　“如果作者愿意把文章都删除，并且说明这件事只是一场误会的话。你给她发一个红包吧，两千以下都可以找公司报销。”

　　朱静汶绷紧唇线：“如果她狮子大开口呢？”

　　贾桃说：“三千以下你自行决定。协商不好的话你来找我，重点是弄清楚她的目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

　　朱静汶出了会议室，在以前的文档里找到了三天码字的手机号，她将手机号输到拨号处，然后来到了公司的楼梯间。

　　“嘟——嘟——嘟——”

　　铃声响了半分钟之后，对面才接起了电话。

　　“喂？”

　　“喂，你好，请问是三天码字两天撸猫作者吗？”

　　“你是青春小说网的人？”

　　朱静汶想，她没找错人。

　　“我是青春小说网的编辑竹炆，也是你之前的责编。关于你在网上发布的不实言论，我想跟你沟通一下。”

　　“不实言论？”三天码字嗤笑一声，“我是签约作者，我在你们网站写的小说有订阅和打赏的收益，到了应该发稿费的日子，你们不给我结算稿费。这不是事实吗？”

　　“我们不给你发稿费，是因为你违反了签约作者的规定。你的小说糖心蛋报给我的预计字数是三十万字，但是你只写了十万字，而且我看了糖心蛋，十万字的时候男女主刚在一起，你就让他们莫名其妙地双死了，这不是烂尾是什么？还有，你的文案标的是he，但是你写的结局是be。你不是新人作者了，你应该知道，对于大多数读者都反馈烂尾的作品，我们规定要扣除百分之五十的稿费，并且完结后的后续收益也不会再发放。整本书你的收益是两千块钱，之前我们已经给你打了一千，所以没再给你结算稿费。你觉得这个逻辑有问题吗？”

　　“哔——”

　　三天码字挂断了电话。

　　朱静汶：“……”

　　她憋着气，再打回去的时候，机械的女音说她的号码已经被拉黑了。

　　朱静汶深呼一口气，然后用自己的另一张卡再次打了过去，一分钟过去了，三天码字没有接电话。朱静汶只能挂掉电话，她站在扶手边，心想自己是不是用错方法了。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三天码字全都知道，但她还是将过错都赖在网站的身上了，说明她根本就不想讲道理。而自己跟她讲了一长串的道理，结果就是她烦得很，直接把自己拉黑了。

　　朱静汶想，如果她刚刚不要想着“以理服人”，而是直接问她想要什么，知道了她的目的之后，再去告诉贾桃。如果她们可以做到，那就妥协一步，满足三天码字的目的，三天码字也删除对网站不好的言论，双方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成年人应该有的解决方法。

　　可三天码字现在不接电话，朱静汶暂时没有办法再来一次了。她回到办公室，如实跟贾桃说了三天码字的态度。

　　贾桃问：“已经彻底联系不上了吗？”

　　“她把我的□□删了，一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另外一个号码也不接电话。”

　　贾桃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也去写一篇文章，把事实真相都写出来，将文章和图片打包好发给我，然后再给她打一次电话，如果她还是不接，我就用官博把文章发出去。”

　　“好。”

　　这正合朱静汶的心意，她本来就不想依靠花钱摆平这件事，虽然花的也不是她的钱。但是网站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做错事的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而她们要委曲求全呢？

　　朱静汶明白贾桃一开始想私下解决的原因，她不想让网站跟拖欠稿费这四个字连在一起，成为一个热门话题，这会影响到网站的作者引入，对网站的发展有弊无利。

　　在流量时代，真相是什么，和人们愿意相信什么，完全是两回事，哪怕她们问心无愧，也难免会受到舆论的牵连。朱静汶没法满足三天码字的要求，只能选择硬碰硬的方式了。

　　她快要写完澄清文章的时候，卡惜给她发了张新的封面，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水准了，她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然后给文章收了个尾，再次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错别字和语句不通顺的地方。朱静汶点了保存，然后将与三天码字的完整聊天记录打包发给了贾桃。

　　贾桃：【今天加个班，我检查过没有问题之后，你再走可以吗？】

　　朱静汶：【可以滴。】

　　她点开了与卲南亭的聊天框，跟他说自己今晚要加班，晚点才能回到家。

　　卲南亭：【要加多久班？】

　　今天是朱静汶的二十三岁生日，卲南亭一早就订好了蛋糕，在她的出租屋里给她布置生日装饰了。

　　朱静汶：【不确定qaq】

　　卲南亭：【你们领导也太没有人性了吧，今天是你生日，居然还要你加班。】

　　朱静汶：【她很忙的，应该记不得每一个员工的生日。】

　　卲南亭：【那我先把蛋糕放回冰箱里，本来刚刚拿出来解冻了，想着等你回来就可以吃了。】

　　朱静汶：【好哒。】

　　卲南亭：【如果半个小时之后她还不放你走，你可以跟她暗示一下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朱静汶：【唉，本来今天不用加班的。但是公司突然有点事，需要紧急处理，所以才把我留下来的。】

　　卲南亭：【好吧……辛苦了，我在家等你回来。】

　　朱静汶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贾桃的办公位，只见贾桃正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键盘敲得飞起。朱静汶收回目光，又看了眼时间，心里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着要跑回家去，但实际上她是一匹被圈在马厩里的马，离草原有十万八千里。

　　快七点的时候，贾桃让朱静汶把文章修改一下，要求精简用词，删掉跟人的情绪有关的语句，以更客观的态度反映事情面貌。

　　朱静汶说好，然后打开文档，按照她的要求开始修改。

　　这是她第一次写这么“官方”的文章，因此她写得慢，改得也慢，这次她想一次就达到贾桃的标准，因为反复阅读和反复修改是最浪费时间的，她讨厌浪费时间。

　　七点半的恶时候，朱静汶将改好的文章发给了贾桃。

　　贾桃这次回复得很快，没再让她修改，而是让她再试试给三天码字打电话。

　　朱静汶拨通了三天码字的电话，并且在心里祈祷她不要接，可能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老天爷也对她宽容了一回，三天码字果然没接电话。

　　贾桃说：“好，我知道了，你可以下班了。”

　　朱静汶压抑住自己焦躁的心情，放慢脚步来到门口，出了门之后，她抓着包冲到了地铁站，赶上了正好来到的地铁。

　　她给卲南亭发消息，说自己已经上地铁了，卲南亭秒回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朱静汶回到家的时候，卲南亭在门边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耳边说：“汶汶，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凌晨的时候，在微信说了一次，现在他亲口再说了一遍。

　　朱静汶亲了下他的侧脸，问：“等我那么久，辛苦你啦。”

　　“说什么傻话，你加班才是真的辛苦。”

　　卲南亭订了一个黑森林芝士蛋糕，蛋糕上洒了杏仁碎片和栗子粒，用奶油写着：

　　To静汶：

　　二十三岁，快乐万岁。

　　卲南亭点燃了蜡烛，说：“快来许愿。”

　　朱静汶坐在沙发上，一口气吹灭蜡烛，然后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了个很简单的愿望——

　　不要辜负二十三岁的一分一秒。

　　要成为更好的朱静汶。

　　她睁开眼睛之后，与卲南亭一起把蜡烛都拔掉，然后切了两块蛋糕，与卲南亭一起吃。

　　朱静汶吃了一半，突然问：“南亭，你就给我准备了蛋糕啊？”

　　卲南亭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忘记准备礼物？”

　　朱静汶伸出右手：“在哪？”

　　“你先把蛋糕吃完。”

　　朱静汶飞快将蛋糕吃完，然后笔直地凝视着卲南亭。

　　卲南亭说：“我做了龙虾拌面，在锅里，你去装盘，我去拿礼物。”

　　朱静汶了然，比了个“OK”的手势。她来到厨房，洗了两个盘子，装了一份多一点的给卲南亭，一份少一点的给自己。

　　等她出来的时候，桌上多了一个礼物纸盒，卲南亭接过龙虾拌面放在一旁，朱静汶坐在礼物面前，说：“我直接拆了？”

　　“拆吧。”

　　朱静汶解开蝴蝶结缎带，将盒盖掀开之后，双眼顿时亮了。

　　她用双手将键盘捧出来，爱不释手地问：“这是你定制的吗？”

　　卲南亭说：“不算是定制的，键盘是直接买的，然后上面的黏土键帽是我自己做的。”

　　这是一款蓝白色的键盘，键盘的右下角有一个打□□狗的可爱图案，旁边写着：主人今天也要加油哦！空格键、esc键、enter键等几个键上面都有小狗键帽，有柴犬、柯基、萨摩耶、哈士奇、边牧五种狗，每只狗的原型都是朱静汶在网上看到的“梦中情狗”。

　　看样子，朱静汶想抱着这个键盘睡觉，她抚过萨摩耶的键帽，说：“这也太可爱了吧。谢谢你，我超级喜欢这个礼物。这个是不是很难做啊，你是不是花了很多的时间？”

　　卲南亭说：“刚开始做的时候有点难，熟练之后就很简单了，也没有花很多时间。你喜欢就是值得的。”

　　朱静汶拿出手机，恨不得跟键盘来个九宫格自拍，她让卲南亭也入镜，卲南亭提醒她：“再不吃面，面都要坨了。”

　　朱静汶只好放下键盘，将键盘藏回礼物盒里，才坐过来吃面。

　　“怎么又放回去了，你是打算供起来不用吗？”

　　“哎呀，我现在还没有用，就先放回去嘛，我怕放在外面弄脏了。”

　　“以后你工作的时候，就用这个键盘，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那可不行。”

　　“为什么？”

　　朱静汶说：“如果把这个带去公司的话，同事们肯定要问我这是怎么做的，问来问去，问好多的问题，可烦了。而且，这个键盘我想私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到，我就在家里用。”

　　她对喜欢的东西有种奇怪的欲望，别说碰啊摸啊，她连给不熟的人看到都会觉得不舒服。她愿意分享给亲朋好友，但是不愿意分享给同事和同学。

　　“好好好，就在家里用。等……”卲南亭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来了。

　　朱静汶说：“怎么了？等什么？”

　　卲南亭推了把眼镜：“我在想，等我们吃完饭之后，你想做什么？”

　　朱静汶说：“我想试试我的新键盘，然后我们一起看电影？”

　　“好。”

　　除了多点祝福，收点礼物，生日其实也是平淡的一天。剩下的时间跨越了一天，朱静汶就成为二十三岁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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