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往远夜

　　祁律霜眼神直直地看向陆筱，平静道：“我喜欢一个人睡。”

　　陆筱前一天晚上就整理好了房间，祁律霜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讪讪笑着，“小祁长大了，很坚强。”

　　随后祁律霜把所有的行李放到自己的房间里，他打开行李第一时间不是去找衣服洗漱，而是从行李箱最内侧处拿出向砚慎给自己的“离别礼。”

　　陆筱说过，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他都可以随意动，不用请示自己。

　　行李箱最内侧底下放的是向砚慎给自己的信，信从内侧露出来躺在外侧，一瞬间祁律霜怔了怔，凝视信封同时，指尖触摸在信封上，他迟疑了两秒，打开了信封。

　　映入眼帘是向砚慎算为工整的字迹，四角边边还贴着各种贴纸，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署名的地方还有刻着“向砚慎”名字印章。

　　[寄给我最好的朋友祁律霜：

　　也许我的字不好看，潦草，看起来有些困难，请你看完，因为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要离开昆明，前往苏州我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很伤心。不过现在我又想通了，苏州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去那里也是不错的选择，也可以在微博跟我发分享，我会每天尽量拿到手机，争取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跟你聊天。

　　妈妈说，三年级时候会给我买一台新手机，因为上了小学三年级开始有网络作业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打电话，发消息，视频通话等等。我把你的手机电话号码记到我的笔记本上了，暂时不要换电话号码，我怕我找不到你。

　　照片一定要替我保管好，那是我最喜欢的合照，只有一份，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把照片撕掉或者扔进垃圾桶里。

　　你要在苏州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上课，不要被别人欺负。奶奶和我都很担心你。如果表现得好，阿姨叔叔开心的话，回昆明的次数应该就可以变多了。当然就算你是全班倒数第一名，运动会没有获得名次，在我心中最棒的人还是你！

　　十一月份是你的生日，虽然离生日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但我怕我忘记了，或者你没有在十六号那天收到生日祝福，在这里提前祝哥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平平安安。

　　你的超级超级无敌好友：向砚慎

　　二零一九年八月三十一日]

　　　总共五百多字，正常来说两三分钟快一点的话一分钟就可以读完，祁律霜却花了很长时间，不容错过每一个标点符号，每个字都嚼透为止才看下一行。

　　信纸有几处大概是被可擦笔的橡皮擦涂黑了，被弄得地方破破皱皱的，显得有些马虎，要废极大的力气，勉勉强强才识别清上面写了什么，从另外一个角度也看得出来写信人非常的重视。

　　房间内只有被窝是亮着灯的，模模糊糊之间还能看到大概的身形。

　　向砚慎藏在被窝刷手机，单手枕着头，另外只手与屏幕相接，屏幕已经调到最小亮度和护眼模式，即使眼睛发酸，强烈向身体主宰者表示困意，时不时还有点点泪花，但向砚慎内心还是很坚持硬要等到对方回自己消息。

　　向榴石轻轻敲着房门，不用去看也知道他没有睡着，这是催了第二次，“向砚慎，你该睡觉了。”

　　向砚慎心一颤，下意识关掉手机，被子往下挪了挪，头探出来，朝门外说道，“知道了，我快睡着了。”

　　最终，祁律霜没有辜负向砚慎的热情，没有让向砚慎失望，十二点多的时候，祁律霜终于回了他的信息。

　　00：24

　　[火柴人的好朋友：吃了，刚到苏州，准备睡。]

　　向砚慎太过于激动还把字打错了，检查了一番才发现。

　　[讨厌离别秋雨：哦哦，你是跟叔叔阿姨睡吗？]

　　祁律霜听到手机震动声，看清对方是谁，微微皱了下眉，又不着痕迹舒展开。

　　[火柴人的好朋友：不，你还没睡？]

　　0：26

　　向砚慎对着屏幕痴痴的笑，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眼睛来。

　　[讨厌离别秋雨：等一下就睡觉了。]

　　0：28

　　[讨厌离别秋雨：看到我写的信了么？]

　　[火柴人的好朋友：看到了。]

　　向砚慎反反复复输入和删除，指尖都感到累，最后发送的就一句普普通通的晚安。

　　本以为按照祁律霜的惯性，他不再回复，没想到隔了两分钟之后，向砚慎手机放在床边，迷迷茫茫中睡着了，对方竟然回复了向砚慎。

　　[火柴人的好朋友：晚安。]

　　向砚慎第一天上学感觉不太好，这种预感是从上学迟到开始，还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同班同学已经从操场回来，他才刚刚进入教室。

　　班主任姓许，她看见向砚慎突兀站在教室门口，倒也没为难他，直接让他在班级门口贴的座位表上找到自己座位，并坐在座位上。

　　向砚慎的同桌是个男生，皮肤白白的，眼角有痣，头总是低垂，无意间与他眼神对视上会立刻闪躲，看起来比向砚慎还更加内向。

　　语文课上最后十分钟，许如玥要求全班都要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向砚慎也是因为自我介绍的环节，知道了他的同桌叫什么，知道名字第一反应是，他的姓氏真好听。

　　大概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个话题竟然是由沈错挑起的。

　　沈错视线先是跟随老师，再停留在课桌上，“向砚慎，你要吃小麦面包吗？”

　　“给我？”向砚慎刚用纸巾擦完手上的水珠，听到这愣了一下，眼瞳中伏上层层疑惑。

　　沈错神情专注，不像是在撒谎，措辞也很诚恳，“嗯，我对小麦过敏。”

　　向砚慎笑意浅浅，接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向砚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并不是故意打断他写作业的思路，自己的手还握着铅笔，神态自若，“如果吃不了小麦面包的话，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会给你换成巧克力牛奶的。”

　　沈错轻笑一声，顺着视线回答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牛奶也过敏。”

　　向砚慎想起中午午休领芒果的时候，沈错也没有离开自己座位，他合理揣测道，“芒果也过敏吗？”

　　沈错写作业的动作又停下，抬头望着向砚慎，“嗯是。”

　　语文课下课，许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来，手抚了下眼镜框，语重深长说道，“怎么迟到了？”

　　向砚慎不会撒谎，手一直抓着衣角不放，内心挣扎许久，只好老实回答，“对不起，不小心睡过头了

　　许如玥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向砚慎的肩膀，会心一笑，亲切感传递到他的眼眸中，“下次记得早点起。”

　　放学回家，向榴石一路上都在嘀咕他，“哪有上学第一天就迟到的？”

　　向砚慎也自知昨天晚上熬那么晚，是自己的问题，焉焉地说，“明天不会迟到了。”

　　向榴石瞥了他一眼，“如果迟到了怎么样？”

　　向砚慎为了让自己的母亲相信自己，还放下豪言，“我三天不碰手机。”

　　向榴石冷冷道：“妈妈不想说你，但是你也要知道退和进，不要总是烦人家，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要和你分享，不能第一时间回复你的信息，你就别继续发了，等到他回你再发，不要让自己的热情成为别人的负担。”

　　向榴石头疼得很，她觉得自己教育没问题，但向砚慎对祁律霜实在是太粘人了，这样子只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并对向砚慎反感，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他人眼里是个没有分寸的人。

　　向砚慎顿住了脚步，嘴紧抿唇，眼睛看向鞋面，说话每个字都很清晰，“祁律霜说，他不烦我。”

　　向榴石说话的声音嘎然而止，她好久才恢复过来语言组织能力，“次数多了谁都会烦。”

　　这句话向砚慎没有听见。

　　开始第一天是没有作业的，只有预习课本，向砚慎随便看了几页，标上段落和后面读读写写的注音，就当作是预习完，顺理成章跟向榴石说自己已经预习好了。

　　[讨厌离别的秋雨：我写完作业了，作业很少只有预习，你写完作业了吗？]

　　[讨厌离别的秋雨：今天我迟到了，整整迟到了30分钟，不过老师没有骂我，但是我答应妈妈明天再迟到就三天不能碰手机。]

　　9点15分，祁律霜才有时间抽空回复他，第一条却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向砚慎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火柴人的好朋友：写完了。]

　　祁律霜眼眸暗了暗，虽然脸上表情和心里平静如水，但总有意无意中透露出另外的情感。

　　[火柴人的好朋友：手机除了必要时刻不能拿，而且时间很短，以后我看不到你发的，也回复不了你。]

　　向砚慎没有看到这条信息，因为六点多的时候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早就到了收手机的时候。

　　向砚慎趴在桌子上，假装已经睡着了，忽然间又睁开眼睛，趁着午休老师不在，才以最小音量说话。

　　向砚慎用手捂住自己嘴，怕吵到其他同学睡觉，如蚊子般声音传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暗戳戳问沈错，“每天都给同一个人发消息，那个人会烦吗？”

　　对方同样没有睡着，用书本盖住前方，使他人看不出来自己在说话，他没有怀疑事件的真实性，认真地想了想，“因人而异吧，喜欢你自然就不会讨厌。”

　　向砚慎在午休睡前得到了一个让他倍感释怀的结论，祁律霜并不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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