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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回去后,秦棠对着铜镜看着镜中并不年轻的女人。
“那时候,我可还记得啊。”她出了神,映在脑中的是满目红色。
摇曳的红烛,华重的首饰,水红色的花钿,暗红的眼尾,微红的鼻尖以及殷红的唇。
那时候的秦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想着今儿穿喜服的漂亮女子。
穿戴好了的余安就坐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地方,秦棠也不急,听着喜婆喜鹊似的唱出梳头的歌谣,看盛装的余安盖上红盖头。
秦棠见她紧张,亲自把方帕放到她手心。
豆蔻才染了的指甲泛着红光,趁着那捻着帕的指腹越发白了。
时辰到了,礼官再三催促秦棠才走过去,她才接过余安的手。秦倘除了秦棠以外没有别的兄弟姊妹,而余安名正言顺的关系好的也便只有秦棠一位。
这送亲接亲的活,便落在了她一人头上。
秦棠也是一身火红,不情愿地缓缓走着,扶着她一步步走向那顶红轿。
她是以秦棠至亲的身份送的,带着少女的那份酸涩情感,却偏偏送着心上人去他人花轿。
秦棠呆呆地站在轿子外,轿子抬起,一颠一跛走向不远处的东宫。她忍住泪跟着轿子,一步一步走着。
风轻悄悄的吹不走愁绪,呼出的暖气在空气里化作几团水雾。
这时候啊,她是以娘家人的身份送的,带着埋藏心底的喜欢与牵挂,随她出嫁。
到地方轿子停稳后,秦棠轻轻掀开轿帘,接过轿子里那人的纤纤玉手,牵着她,引着她,带她慢慢走向她要等待的宿命。
现在啊,她是以夫家人的身份迎的,带着尽她所能的善意,亲手把她送去婚房。
这一路似乎特别漫长,余安的手也似乎特别的凉。不知道婚房可烧得暖了?不知道她这一路又会不会受风寒?也不知道她心底可是心甘情愿?
秦棠有种错觉,总觉得她自己才是余安要嫁的人。她始终难忘余安穿上婚服时,笑着问她“美不美”,好像这一切只与她们有关。
房间到了,秦棠却没有推开门。
余安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秦棠的身旁。
秦棠一脚踹开门,然后烦躁地呵斥服侍的婢女滚开,关了房门后掀开了余安的头盖。
只见一身红装的余安眼眶湿润,手早已绞紧了帕子。
秦棠被她美的一惊,不由自主地贴上了她的红唇,待身下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才回过神来,可一对上那双湿润的眸子,刚攒起来的理智又溃不成军。
浓妆艳抹的余安就像致命的毒药,尽管没有香甜的气息,可那危险又令人着迷的气质早已无声侵蚀着秦棠。
秦棠根本无路可逃,也从未想过要逃。
“嘶”一声唤醒了秦棠,她望见满榻撒着的花生红枣便羞红了脸,忙扶余安起来,为她理了稍乱的衣冠,又给她递了不少宫里新做的糕点。
“垫垫。”她不敢等余安开口便逃了出去。
余安在秦棠走后,对着铜镜抹开了唇间被秦棠弄乱了的色彩,嘴角微扬,然后盖上头盖坐在婚床上。
“小殿下,今天也是你的生辰。”余安默念着,可是泪水却近乎夺眶而出,“秦皇后在天之灵,定会永远祝福庇护她的子女。
明月殿下,请原谅我的薄情,原谅我对她感情的视而不见。
原谅我的自私自利,原谅我从回来便从未脱下伪装。原谅我不能回应小殿下的爱意。
我从今以后,便要成为十恶不赦的人。我若是忽然遭到了报应,那我也认了。
我只希望秦棠能够平安、喜乐,找到合适的人,度过余生。”
余安闭上了眼,强忍泪水平复心情。
虽然父亲没有真的身死,可是父亲尸骨未寒,她却在这里大摆筵席红妆十里。
她不孝。
她联合了北蛮,里应外合,这大秦也将亡。
她不忠。
她的手下弟兄,曾经因为她的心软她的失误,死去过无数人。
她不义。
今日红妆唤醒了她逃避的责任,秦棠的失魂落魄又是给了她一记重拳。
她沉浸在悲痛里,但不久就收敛了情绪。
门再开时,秦倘来了。
在仪式举行完秦倘想与她亲热时,余安却落下了泪珠:“妾身父亲尸骨未寒,还望殿下替妾身着想。”
秦倘也不恼,在房中硬是坐了一夜,余安换下婚服后则是坐在书桌旁,提笔抄佛经。
香里有静心沉气的药物成分,余安是早就提前放进去的。
二人就这样,一起坐在书桌旁到天明。
秦倘刚要开口,却看到余安还在晃晃悠悠地坐着。
秦倘过去,余安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把余安放在榻上,秦倘难得无一丝杂念,只是这样看着她的睡颜。
余安就像易碎的娃娃那般,珍贵又让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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