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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世间最痛苦的情感,莫过于恨,然而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亦是恨。
“我可爱的徒弟,你已经变成,我最厌恶的吸血鬼了吗?”
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这个人……“师父……”零站起身,想走过去,却停住,不知要以何颜面去看他。虽然没有打破自己定下的法则,没有攻击任何一个人类,但是,站在这里,不就是说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老师的眼睛,是因为他失去的,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的人……他曾经对老师说过,如果哪一天他失去理智,变成一个真正的吸血鬼,就亲手杀了他……老师,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察觉到我蠢蠢欲动的身体本能了吗?是察觉到我无法克制自己散发的对鲜血的渴望了吗?一定,让你失望了……
“笨蛋!”看到你那一副表情,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也太小看自己的师父了,零。十牙快步走近,在零的面前停下,带着淡淡烟味的手用力的揉着呆滞的零的银发,“不要让我杀了你,零。”
“还有一件事想提醒你……”十牙低头贴近了零的耳朵,低声的说:“那个女人……好像还活着……”说完就直接绕过他走向讲台,任由零站在原地,用着仿佛被定格的表情消化这不知意味着什么的消息……
……
在那个被深藏于内心阴暗处的一天,最寒冷的季节飘起四月的樱花……美丽的粉色的花瓣飘飘洒洒,覆盖了洁白的雪地……反季节绽放的花朵传来阵阵悲凉的香味,还有腐朽的气息……
樱花树下站着的,穿着洁白和服的女人,朝他们微笑……笑容好冷,红色的眼睛像流动的血一样……而这种血的颜色,将他那一天的记忆和未来全部覆盖……
“零!……住手!不要碰他……”
血……好多血……爸爸、妈妈,流了好多血。他们一直在喊,他的名字,直到倒在他面前,再也不能呼吸……红色,白色的雪全部被染成了红色,眼睛所及,全是红色,身上,也是红色……
银发的女人一直在笑,叮当、叮当,耳边,爸爸妈妈的声音,铃铛的声音,那个女人疯狂的笑声,血被吸走的声音,扣动扳机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变成梦魇,无数次回响在梦里。
血的味道一直钻进鼻子,腥臭、腐败……想挣扎,想抱住亲人的身体……却在吸血鬼的目光注视之下什么都不能做。原来弱小也是一种罪……不可饶恕的罪。
意识渐渐的因为失血过多消失的时候,却看到了最后剩下的亲人……
一缕……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快逃……为什么悲伤的看着我……快逃,一缕……
“……以仇恨为养料,快长大成人吧……我可爱的零,用那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和你之间,已经结下无法分开的羁绊……诅咒你悲惨的命运吧……我等着你来杀我,然而,你是杀不了我的……”
从来都以为自己不会去怨恨,因为恨是一种最浪费生命,最痛苦的情感。然而那一刻,自己的世界彻底的变成黑色……
她的名字……
夺走我一切的女人的名字……
带给我诅咒的生命的女人的名字……
绯樱闲!
玖兰枢看着锥生零双手捂住耳朵,瞳孔胀大,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愤怒的表情,身体以一种很难察觉的幅度微微的,颤抖着。那个人究竟说了什么呢?从来没有看过锥生零这种样子,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了吗?是……四年前的事?
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人了……拜那个女人所赐,已经堕入地狱了……我的复仇,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零停止了颤抖,手,放下,垂在身体两边,紫色的眼用平静伪装好惊天的怒涛,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温柔的微笑……为了向你复仇,我已经把灵魂卖给恶魔。杀不了你吗?如果这是你放过我的理由,我会,让你后悔的。让你后悔这样小看我,让你后悔留下我……让你后悔毁掉我的一切,却只把仇恨留下,变成我渴望力量的种子。
我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要让你亲身品尝一遍。
我会从你那里把一缕带回来……把你带走的一缕抢回来。
我要让死亡覆盖你可悲的不死的命运!
复仇的火焰让零平静无波的内心烧成一片火海,浓重的红色遮盖了一切。脖子的黑色符咒的地方,疼痛唤醒一切被深埋的记忆和过往,那些支撑着他一直走到现在的,所有的愤怒,和绝望之后的痛苦。
“锥生零?……!”正对上锥生零的眼睛,玖兰枢一瞬间好像被那股恨意冰冻了……对纯血的恨意……那股恨意,不知为何,让他愤怒……就在锥生零要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玖兰枢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的,拉住锥生零的衣袖,扯向他的方向。玖兰枢贴着他耳朵吐出的声音,低低的,还有些咬牙切齿,“我不是你要恨的人!锥生零,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破坏了你的一切的人,你不能把恨加注在我身上,不能让我承受你的怨恨!
“……”零没有扯开他的手,“我知道你是玖兰枢,但是,那又怎么样?”纯血的吸血鬼……罪恶的源头……零转过头,看着玖兰枢血色的眼睛,“我的恨,无处宣泄……”
“……”玖兰枢松开了手,让锥生零走到更后面的位置……刚刚那个表情,就好像要哭出来一样,就好像所有藏在心里的悲伤要溢出来……感觉只要再多说一句话,那个人就会被他自己逼疯,崩溃……
“一缕……你在看哪个方向?”素白的手捂住一缕冰冷的紫色眼睛,女孩的笑容有着接近疯狂的冷静,“过几天就要转到黑主学院,就要见到你哥哥了……激动吗?一缕?”
“激动?呵……是啊。很激动啊。只要想着亲眼看着那个人深陷地狱的样子,被仇恨折磨的遍体鳞伤的样子……”一缕轻轻的将蒙住眼睛的手拉下,转过身,“那双眼睛,还能像以前那样风轻云淡,什么都无法倒影吗?”
她忽然笑了,因为看透了眼前这个男孩的内心,“自欺欺人。不过,一缕就是因为这样才可爱……嫉妒的样子,和担心却嘴硬的样子……我们都一样。”她苍白的手指绕着一缕的银发,“我们都一样的寂寞……”
“闲大人为什么不吸我的血?把我变成你最忠心的仆人,这样我就可以一直的陪伴在闲大人的身边……”一缕急切的说,却被绯樱闲用一根手指堵住剩下的话语。
“会很无趣啊。”她跳了开,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的在月光下转着圈圈,“一缕的心全在我的身上,把你变成仆人太无趣了。但是零不一样,他不会让自己臣服于任何东西,血族的本能,或是我。……呵呵,我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了啊。四年过去了,他一定已经长成了很棒的男人了吧……那样,玩起来才有意思……恨我吗?一缕?让你失去了家庭和一切,让你的怨恨淹没了所有的良知。”
“不。那也是因为家里人杀了闲大人重要的仆人的关系……我一点也不恨闲大人。从小到大,每个人都会把我和零比较,爸爸妈妈也好,师父也好,只会注意着零一个人,只有闲大人不一样。我只有跟着闲大人才能一直活下去。”
“即使是……被零讨厌,或是恨?”
“我最恨的,就是抢走了我的一切的他……如果他不存在……也许,会比较好。”是不是当初只生下一个,才能得到幸福?零啊……我已经厌倦了去追逐你的背影。曾经有过的深深眷恋都成了吞噬我灵魂的恨……怨恨我吧,如果,这能让你再无法不去注视我。如果,这是在你淡漠的眼里留下影子的唯一办法……
女孩看了他一眼,笑,“罪孽深重的一缕……”
零的眼前,暗影重重,伸出手也抓不住任何东西。银色的月光泄在前方,零恍惚看见了年幼的一缕,带着一点点的怯弱,微皱着眉头,总是躲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些怕生。他最珍贵的弟弟……还活着吗?零不敢去想这个答案,有时做梦会看到一缕倒在血泊里,银色的头发被红色污染了,那个滴着血的女人在一旁笑……他总是一下被惊醒,冷汗湿了被褥。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心爱的人一个一个的从身边离开。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服。他不服,为何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要交给虚无缥缈的神灵?比起那所谓的命中注定,零更相信未来的每一个转机都被现在的举动牵扯。所以他要走好每一步,踏下去就不会回头,坚持自己的坚持,别人的理念千变万变,自己的善恶尺决不能乱。
零就这样有些傻的坚持着,回头看看,他只是更加坚信自己所走的道路。如果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有一刻、一瞬间背叛了自己,如今,一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个女人还未死,那么,就等待他的复仇吧。他一直放在心底酝酿成血水的仇恨,当全数倾泻在她的身上。零拿出胸口藏着的血蔷薇,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今后也将和你一起……猎杀罪恶的生命。你可做好染血的准备?”对手不再是低级的吸血鬼,而是从未遇到过的强大敌人,纯血。零也清楚,面对那样的人,想全身而退没有一点可能。他此刻的内心却是异常的平静,也许是等的太久了,也许是明白这是命中不可转移的诅咒般的相遇。
悲哀和遗憾?或许有吧……但更多的是解脱,从这仇恨里解脱出来,或者从吸血鬼的命运里解脱出来……两者,都是他的渴望。
手中转动的血蔷薇反射过一道亮眼的月光,零脸上浮起冷酷的笑,“你和我之间,必定有一个可悲的生命要消逝,绯樱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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