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道】若我为魔

　　血溅到了身上。
　　江湖里见血不是奇异之事，因此亦天凛只是随手一抹。然而，抹了之后他就感觉右手被什么东西濡湿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相较之下，鞋底的触感更为清晰。
　　他正向下陷落。
　　自己是正站在沼泽地上吗？
　　可陷落的速度又不像沼泽。
　　不过不管站在哪里，他都不能再往下坠去了。
　　于是亦天凛迈开步伐，此时他才感到步伐异常沉重。
　　就像双腿各绑了十斤重的铁块那样，抬一步都格外费力。
　　地面是潮湿的，走一步都有水花的声音。
　　与此同时，陷落的速度变快了。
　　为什么？是他没有跑出沼泽地吗？
　　地面就像故意要与他作对，总会在他的落脚点挖出一个坑。自己踩进坑里就会踉跄。
　　湿哒哒的水已经到了腰部，身体越来越重，他不得不花更多的力气奔跑。
　　然而他越跑，陷落的速度就会越快。
　　终于水蔓延到了耳边。
　　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鼻子被淹没，无法呼吸，张开嘴便被粘稠的水侵入。
　　他伸出手，希望岸上的谁来拉他一把。
　　可哪里有人？
　　在这一片黑暗里，有谁会在？又有谁会帮忙？
　　他绝望了。
　　但在绝望中，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温度传到他手上不到一息时间，沼泽地猛然变成一个巨坑，他与拉他的人笔直向下坠去。
　　他摔倒坚硬的地面上，黑暗瞬间退去，烈阳高照。
　　是梦吗？
　　他睁开眼，刚好看见了血肉模糊的石崑的尸体。
　　“！”
　　“哼——”
　　亦天凛猛然睁眼，怀中的温度让他稍微定下心。
　　是梦吗？
　　白发抵在胸口处，自己的心脏则随着石崑的呼吸声慢慢跳动。
　　亦天凛伸手，盖在石崑的左手上。是温暖的。
　　“呼——”
　　这下他才彻底放心，把石崑又往怀里搂了搂。
　　这个动作本该惊醒石崑，可多天的路程让石崑十分疲惫，两天前就睡的时间比醒的长。
　　也好。
　　亦天凛清楚石崑此时处于半昏迷半睡着的状态，但以他的身体，若是醒着反而受累。
　　同行的另外两人对此很是担忧，问是否要休整几天，亦天凛只道，寻常药物对石崑无效，调养身体也非一日两日可行，不如早点去侠隐阁找道恒师父。
　　“敢问前方可是侠隐阁少侠？”
　　因这声呼喊，马车停下了。
　　“正是。”
　　“噢，我就知道没看错。在下诛邪会新人蜀山邵阙，受家师之命前去侠隐阁。二位就是南飞锽南少侠、武辙武少侠吧？可否捎我一程？”
　　“可有信物？”
　　“诛邪令、蜀山弟子邵阙在此。”
　　不多时，车帘就被掀开，一名头系黑紫发带的青年侠客走进来。
　　见到马车内情形，他先是一愣，抱拳道，“阁下是？”
　　“亦天凛。”
　　“啊，莫非你就是传闻中的亦少侠？”邵阙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我对亦兄事迹如数家珍，早心向往之。今日竟有幸得见一面。”
　　亦天凛不知道传闻里的他变成什么样。见邵阙自来熟，便带着石崑离他远了点。
　　邵阙见状，疑惑道，“这位侠士是受伤了吗？我这儿有蜀山的伤药。”
　　“不必。”亦天凛道，“他只是有点累。”
　　江湖人四处奔波，怎会因车程劳累成这样。
　　邵阙心中疑惑不减反增，但见亦天凛不想多聊的神色，也不再多问。只心想，传闻果然不靠谱。都说亦天凛年少有为，有个热心肠。今日一见，待人却是冷硬得很。
　　过了一会儿，南飞锽也掀开车帘进来。他的笑一扫车内气氛，直接拉着邵阙聊起来。
　　亦天凛听着，了解到不少江湖事。比如蜀山自冥宫一战便与侠隐阁结盟，意在除恶扬善，两家之间常有弟子交换，互相学习。
　　诛邪会的成员定期在侠隐阁碰头，商议新冥宫一事。
　　又比如，圣岩宗内部出了岔子，宗内分成两派闹得不可开交。因此圣岩宗关闭山门，说是处理好内部事再说。
　　阎凰死后，夏侯焕偃旗息鼓，朝廷也减少过问江湖事。因此，江湖各派人丁兴旺，反而迎来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
　　不过，江湖杂事也变多了。
　　江湖人和普通百姓之间摩擦时有发生。再加上新冥宫不时搞事，是为多事之秋。
　　“因此，才需要更多的侠客。”邵阙说道。
　　南飞锽笑道，“哈哈，只要有一颗侠义之心，谁都可以成为侠客。”
　　亦天凛看他们二人相谈甚欢，忽然察觉怀中人呼吸声变了，低下头一看，果见石崑醒了过来。
　　他同样看着南飞锽和邵阙二人，眼里流金闪烁。
　　“石兄醒了。”南飞锽惊喜道。
　　石崑点头，从亦天凛怀里离开，坐了起来。
　　“石……可是四大世家之石家的子弟？”
　　亦天凛立刻回答。“天底下同名同姓者不计其数。不是所有姓石的都出自石家。”
　　邵阙听了，羞愧道，“抱歉，是我冒昧。毕竟石家的名号太响亮了。”
　　如果说冥宫只是江湖一时讨伐的对象，那悲观楼石家就是藏在每个人心底的一根刺，拔不掉，又一碰就疼。
　　“莫非悲观楼仍与冥宫联手？”石崑问道。
　　“那倒没有。众所周知，悲观楼都是金钱交易。新冥宫与旧冥宫不同，掌事的人有几分骨气，自觉冥宫是为扫平天下不平之事，不屑与悲观楼为伍，甚至会围剿悲观楼刺客。”
　　亦天凛接着问，“你见过新冥宫的掌事？
　　邵阙摇摇头，“没有。他十分神秘，从未主动现身过。有关他的消息都是从冥宫其他人口中得来。”
　　南飞锽则叹道，“我们追查许久，冥宫那些人着实瞒得紧，普通尸人只知护法，不知掌事。”
　　“亦兄若想了解，侠隐阁内有详细卷宗。”
　　南飞锽简直把快加入他们摆在脸上。
　　亦天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回道，“有机会我会去了解。”
　　模棱两可总比斩钉截铁的不去好。南飞锽理解地说道，“近来江湖发生了许多事，亦兄可要好好补课啊。”
　　他们又行了一日，一只巨大的苍鹰飞过车顶，停在牌匾上。
　　侠隐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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