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臣服

　　段棠梨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将卡推回顾翊手中，启唇拒绝：“顾总，这我不能收。”

　　她可是甲方，收乙方的钱像什么话？他们之中到底是谁包了谁，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她之所以能在娱乐圈混了七年还不沉沦，就是每次面对诱惑时，把握住了这个重要问题。

　　还没容她说完，顾翊便先开了口：“我的时间很值钱，等不了那么久。你下次要大额消费，直接刷卡。”

　　她伸手，他不接。那姿态不容抗拒，霸道十足。

　　段棠梨便作罢了，把卡小心翼翼收回包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也没让你等啊。”

　　顾翊却充耳不闻，径直说：“走吧。”

　　“上哪儿去？”她还有点儿懵。

　　顾翊直了直背脊，坐久了还有点儿乏，字里行间尽是慵懒：“我饿了。”

　　说罢，他便迈开长腿，要向酒店外走去。酒店经理闻风而动，马上以对讲机命人把他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开到门口。

　　段棠梨跟在他身后问：“不在君斯坦吃吗？”

　　顾翊只是面无表情回了一句：“连吃两顿，腻了。”

　　段棠梨不禁腹诽，这是什么皇帝嘴？连超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手艺都能吃腻。

　　顾翊刚走到门口，便有了主意，说道：“就去卡斯蒂利亚餐厅吧。”

　　就这么一会儿，劳斯莱斯已经开到门口，当真幻影。

　　这名字有点耳熟。段棠梨慢慢想起来，这是昨晚酒桌上哪位老总说过的，故京最好的私房牛排餐厅之一。每天只杀一头牛，一头牛仅供五名客人，只用最好的部位。

　　顾翊抢在侍者之前为她拉开了副驾的门，极尽绅士风度。

　　“顾总，这家餐厅好像是预约制的啊。”但是她转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特别具有现实主义色彩。

　　顾翊平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坐到了主驾位。

　　他用车内语音功能拨通了周戬的电话，慢条斯理道：“帮我订卡斯蒂利亚餐厅，两个位置。”

　　“这个时间恐怕……”段棠梨显得有些犹豫。一般来说，预约制是指提前至少一天预订，而不是说距离餐厅半个小时车程了才打电话。

　　顾翊却毫不犹豫，直接打开导航，定位到了卡斯蒂利亚餐厅。

　　车子还没开多久，便传来了周戬的回音：“顾总，已经订好了，您可以过去了。”

　　“嗯，在路上了。”顾翊随口回道，结束了这通简短的对话。

　　段棠梨瞟了一下他的侧颜，开车的眼神专注，五官轮廓分明，下巴剃得很干净，只有一点淡淡青痕。

　　她也没多问，这是让别的客人放弃了计划，还是多杀了一头牛。

　　等待绿灯期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顾翊瞥了她一眼。刚刚还是平稳的侧颜，随着薄唇轻启，喉结微滚了一下，打破沉静。

　　他问一句：“看什么呢？”

　　段棠梨移开了目光，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还真能约上。”

　　顾翊轻笑了一声，口吻稀松平淡：“一顿牛排而已。”

　　他这一笑，显得她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其实她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也懂得人情世故，只是暂时还没习惯他过于深厚的位高权重。

　　段棠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包，又取出了那张薄薄的黑卡，放在手里掂量。

　　她始终觉得不妥：“这个还是还给你吧。放我这儿，我怕弄丢了，到底是个贵重物品。”

　　顾翊还是那个平常的口气：“丢了就丢了，给你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当是丢了。”

　　段棠梨还不回去，放在手里有点儿发愁：“但是放在我这里，也是用不上。除了给你这笔钱，我哪里还会给人转五百万？”

　　她这话说得坦率，让他心情明亮了一些，不由勾了勾唇：“想什么呢？给你这张卡，是让你给自己买东西，总不能让人说我对新婚的妻子很吝啬。你倒好，还想拿去包谁？”

　　段棠梨恍然过来，原来是让她把自己包装成贵妇，当他一张光鲜亮丽的名片。很合情合理，他这样身份的人，妻子不应该是个拿不出三千万还要虚张声势的人。这张黑卡用来给她购买奢侈品，给她面对那些数字不眨眼的底气。

　　黑卡躺在掌心里，不再令人觉得烫手，段棠梨安定下来，小小抱怨：“那你早说清楚这是道具费。包你一个就够贵的了，我可无福消受。”

　　“道具费？”这个说法让顾翊眼底含笑，嗓音清缓，“你怎么不说是员工福利？”

　　段棠梨认真纠正道：“顾总，我是甲方，要说员工福利那也是我给你发。”

　　顾翊也不恼，反问：“行啊，那你打算给我发什么员工福利？”

　　段棠梨一时语塞。

　　她现在是挺红的，但到底是卖时间的打工人，拿三千万来买他一个名头已经是掏空家底，还得是分期付款才撑得住。若不是看在有这个名号今后能在圈里更放开手脚做事，她怎会这般一掷千金，又哪里还有钱给他发员工福利？

　　见她不语，顾翊自然能想到她在纠结什么，唇边浮起淡笑：“后悔了？觉得我太贵。”

　　贵自然是贵的，但段棠梨硬撑着甲方的姿态：“不后悔，只是不知道顾总想要什么福利，没有准备。”

　　“我想要……”顾翊只说了半截话，那丝笑意似有还无，令人捉摸不透。

　　段棠梨不敢再问下去了。他这种人想要的东西，堪比月亮星辰，她怎么给得起。

　　“到了。”

　　好在路途近，不用再勉强把这话题进行下去。

　　段棠梨一下车，便看见一片繁花。绕廊紫藤架，夹砌红药栏，满面蔷薇一院香。这卡斯蒂利亚原来还是个花园式餐厅。

　　万花从中，主厨已在恭候。别说是五位客人了，除了他们俩，多一个旁人也不见。

　　顾翊没有立刻进屋内，忽然兴起在花园里漫步，段棠梨默然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转身，问她：“棠梨是海棠与梨花的意思？”

　　段棠梨摇摇头：“棠梨就是一种蔷薇科植物，不是海棠与梨花合称。”

　　“这儿有吗？”顾翊指了指满园春色。

　　段棠梨笑了笑：“棠梨是入药的，观赏性没有海棠与梨花那么强，一般不会种在花园里。”

　　“哦，”顾翊应了一声，转而说道，“没事，你不是在这儿吗？”

　　他这是想安慰她，还是在赞美她？段棠梨有些分不清他的意思。

　　得了她的回答之后，顾翊好像突然对这片花园失了兴趣，长腿往屋里迈去了。

　　餐厅里边也像个小型花园，座位都是秋千式的，在朝南的窗边一字排开。阳光洒落在座位上，微有木香，不会太晒，也不会太暗。让人坐上去便如处乡间小榭，春光灿烂，鸟语花香。

　　顾翊挑了个方位最好的位置坐了上去，秋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段棠梨默默坐到他的对面，连秋千也是默然。

　　“你动作好轻。”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段棠梨说：“也有体格的差异吧。”

　　她的身高是166cm，同这窗边的阳光一般恰到好处，各种风格都可尝试，跟男演员也比较好搭戏。尤其是男演员的职业生涯往往比女演员要长，她有时还要跟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男演员搭情侣戏。那个时代的男演员能有175cm就算是不错的了，不像新生代普遍在178cm以上。

　　但是在顾翊面前，她就显得有点儿小鸟依人了。

　　段棠梨多看了他一眼，头一回认真打量起他的身高。185cm肯定是有的，到190cm了吗？她有点吃不准，那是她无法以肉眼精准度量的领域了。

　　那么他的体重至少也是她的1.6倍吧。她看了看那宽肩阔背，又自觉将倍数调整到了1.7以上。

　　这样的体型差，不止秋千承受不住，她自己也……

　　“看什么？这么入神。”顾翊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段棠梨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在相识的这短短一日里，她看过他很多眼，但是没有一眼敢持续这么久的。

　　这些年来在娱乐圈风里浪里去，没少见各式各样的帅哥，她从来都没往心里去过，刚刚居然对这位笑面阎罗产生了一丝逾越的想法。

　　但他确实，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更优越，优越到了极点。

　　段棠梨移开了眼，话语还有些磕磕绊绊；“没、没什么，在想别的事而已。”

　　顾翊单手支颐，看穿了她的心虚：“不是怕我么？看这么久。”

　　常年周旋在不怀好意的投资人和导演中间，段棠梨骗惯了男人，眼下也斗胆骗一骗他：“既然做了夫妻，以后总要看的，现在先适应适应。不然被旁人看见，岂不是要怀疑我们貌合神离？”

　　顾翊略一颔首，接受这个说法：“你说得对，我也应该提前适应。”

　　怎么提前适应？

　　他也学她，目光长久地滞留在她清润的眼睛上，她玉立的鼻尖上，以及她被看得起了绯红的脸颊上。

　　原来他专心致志看着一个人时，目光可以这样温柔，甚至于深情款款，令她无端端脸颊红热。

　　顾翊看出她的不自然，轻笑了一声，目光仍未移开。

　　“我听说有些导演为了让男女主演入戏，会让两个人在一个屋子里独处，互相对视十秒以上，利用心理学的效应。”他沉着嗓，悠悠讲起一个拍戏技巧。

　　段棠梨知道这种方法，过去演情侣对手戏时也亲身体验过，因此知道还有下半句他没有说出来。

　　这种心理学的效应是，男女对视十秒会产生接吻的冲动，能够让吻戏拍得更顺利。

　　段棠梨知道他是不说废话的人。所以他专登告诉她这个效应，是想问她有没有这种冲动，还是想说他自己有这种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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