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猫

　　齐燎想着不如干脆把斯诺抓回家住几天，但手刚伸过去，猫咪就警觉地跳上了围墙，远远地朝他喵喵了几下。

　　“你在跟我道别？”

　　“喵。”
　　奶牛猫舔舔爪子，翘着尾巴离开了。

　　真的没事。

　　只是打架而已……不至于断胳膊断腿。

　　“你这几天见到林雪翎了没？”
　　男人问他。

　　？

　　“让他回我信息。”

　　“……？”
　　回什么信息？

　　“忘了猫咪不会说人话。”齐燎笑笑，“他是真的脾气怪……你跟他关系好？”

　　你是在说我？
　　可我就是这个样子啊。
　　林雪翎心想，你为什么要对我有这种评论？

　　奶牛猫翘着尾巴，听罢就懒洋洋地走开了。

　　这猫也气性很大，物似主人型？
　　齐燎心想。

　　第二天，林雪翎去观察被安置的三花猫肉松，她已经找好了领养，准备打完疫苗就送过去了。

　　肉松被关在了航空箱里，老老实实地蹲着。

　　见他来了，三花猫探出脑袋，难得没有吼他。

　　这也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肉松姐姐再见，你会过上安全快乐的生活的。”
　　林雪翎低声说。

　　社长欲言又止：“雪翎，你脸上……”

　　“只是撞到了。”
　　他说。

　　野猫打架的伤其实不算什么。
　　林雪翎不在乎。

　　只是很久没被揍过了……是有点疼。

　　林雪翎走出活动室，揉揉脸颊。

　　他所在的猫咪救助社团，偶尔也接一点校外的活儿，比如帮别人抓流浪猫，当场送养之类的，今天又有一个抓猫求助。

　　猫社的成员只有十几个，到了期末就容易忙不过来。

　　他说：“我一个人就行了。”

　　社长犹疑：“这次要抓的是一窝长毛小狸花猫，挺凶的，你一个人可以？”

　　“没问题。”

　　我可是厉害的猫。

　　抓流浪猫的小区距离学校不太远，送养人都是首京大学毕业的师姐，等到林雪翎到的时候，三个送养人已经在门口等他。

　　“我们提前瓜分好了小猫，就等着抓到航空箱带回家。”她们摩拳擦掌，“师弟，你读大一吗？看起来好小……你的脸怎么了？”

　　送养人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看起来几乎像个男高中生，长得太漂亮了，也许有杂志模特练习生之类的兼职。
　　只是他脸上有伤，手上也是，乍一看很吓人。

　　“我没事。师姐，你们带我过去吧。”
　　林雪翎不以为意。

　　“我要有猫了！”
　　其他人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都十分期待。

　　“不一定能抓到哦。”
　　林雪翎是很谦虚的，事实上在人形状态下他几乎能和大部分猫咪做交流，也能感觉到猫的气味，但有的猫性格警惕，只觉得他这么高大没有皮毛很古怪，反而会吓跑。

　　他跟着师姐们到了小区车库附近，狸花猫平常就躲在这里，警惕性很高，不肯让人类靠近。

　　林雪翎听完了情况，走到车库门口，仔细研究了几分钟。

　　铁皮门里有小猫的气味。

　　林雪翎悄悄蹲了下来，往缝隙里看。

　　昏暗缝隙，一只粗眼线花鼻子狸花猫……哦，是两只，都非常警惕地炸了毛，耳朵往后飞。

　　“弟弟，出来吃鱼。”
　　林雪翎朝这兄弟俩勾勾手指。

　　狸花猫兄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猫，气味分明是猫，为什么长成两脚兽的样子？踟蹰地等了几分钟，狸花才慢慢探出脑袋。

　　在他俩探出脑袋的刹那——

　　“好了，给你们。”
　　林雪翎一手一个揪住后颈皮，把猫递给了送养人。

　　送养人震惊：“为什么猫猫会听你的话？”

　　“因为我比较有猫缘。”
　　林雪翎每次都这么谦虚。

　　最后一只狸花猫不知去向，蹲了半小时没找到猫影。

　　林雪翎在小区到处逛。
　　他让送养人先走，自己背着网兜走走停停。

　　群里陆陆续续有人问起情况，要不要帮忙。

　　[怎么样了？抓到了吗？]
　　[雪翎应该能都抓到吧，每次都是。]
　　[听说那几只狸花猫长得特别好？]

　　他回复：[抓到两只了，还有一只没踪影。]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小区那么大。]
　　[我去问问有没有谁没课的，过去帮一下你？]

　　最后一只猫说不定非常凶……还是摇人吧。
　　林雪翎想了想，回复了个111。

　　-

　　嘈杂的包厢传出嬉笑和酒盏声响。

　　齐燎抽了支烟，出来透气。

　　朋友找他拿了打火机，问：“阿燎，你这阵子都在忙着继承家业？”

　　“没有。”
　　事实上恰好相反。

　　“听说你跑氦诺那边实习？跟家里闹翻了？干脆去我那儿得了。”

　　“现在不用。”
　　齐燎不以为意。

　　朋友想问情况，这种事在圈子里不算什么，帮一把也很正常，但齐燎不打算真的回答原因。
　　他和父母彼此厌烦是因为别的缘故，不是外面以为的私生子争家产之类的狗血剧情。

　　真是那样反而好处置得多。

　　他还没出柜，但家里已经开始察觉且发疯。

　　齐燎换了个话题，说起别的事。

　　“这么快就走了？”
　　朋友刚点上烟，就看他拿了外套往外看。

　　“我去买猫窝。”
　　齐燎头也不回。

　　“买什么东西？”
　　朋友震惊。

　　猫窝？

　　半小时后。

　　“这个圣诞猫窝非常热销，好评不断，您看这个入口，可以掀起来，猫就喜欢钻进去。”导购侃侃而谈，“您家猫现在多大呢？这个适合成年猫咪。”

　　“它是成年猫，体型很圆。”

　　“那非常适合呢，还有这个帐篷型的，最近也很畅销……”

　　齐燎看了看绿圣诞树猫窝，又瞟了架子上的红蓝帐篷。

　　斯诺不会喜欢这种。

　　“有没有黑白色的？”他问，“我家宝宝喜欢黑白。”

　　齐燎这周没有回学校，几乎都在公司，惦记猫咪也只能托朋友帮忙问问猫社的人。

　　一说到这里，他就又想到林雪翎。

　　林雪翎也是猫社的，对斯诺很熟悉，为了一张朋友圈照片特地找他，语气激烈。

　　只是为了猫，还是为了找话题？

　　结了账，他拎着一大袋猫窝猫玩具下楼，在电梯遇到了李衡与女友。

　　“我们准备去抓猫……你买了猫玩具？”

　　“给我家猫买的。”齐燎提起来几个手提箱给他们展示，“你们抓什么猫？”

　　“小区的流浪猫，听说很凶，我带李衡去帮忙的。”李衡的女友笑道，“你有空的话可以一起。”

　　抓猫？
　　齐燎下午的确没事做。

　　女生给林雪翎发信息：[我带了两个壮汉来帮忙！]

　　等到人已经上车了，她才冷不防想起来，听说林雪翎和齐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赶紧问了男友李衡：“你室友和林雪翎关系怎么样？他们是谈恋爱了还是分手了啊？”

　　李衡也纠结：“他俩……没有吧。”

　　“那没事了。”
　　她舒了口气。

　　万一是男同分手相见，那也太尴尬了。

　　齐燎对此一无所知。
　　他开着车，后座上堆满了猫玩具猫窝。

　　“齐燎，车放这儿吧，我俩先过去，她去叫另一个过来了。”
　　李衡叫住他。

　　车停在路边，齐燎与他按女友说的方向到了车库附近。

　　“人呢？”
　　李衡挠头。

　　齐燎瞥见一个人影，对面有个少年穿着粉卫衣和运动长裤，站在墙下凝固一动不动。

　　……这个背影很像林雪翎。

　　李衡这时也看见了，喊道：“是林雪翎吗？”

　　“我去看看。”
　　齐燎走上前。

　　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箱子。

　　就是林雪翎。

　　他白净的面庞沐浴在阳光下，睫毛很长，卷曲地往上扬，地下是一对湛蓝眼珠。额发有些长了，被风吹开了，露出额头。

　　皮肤白，他脸上的淤青就格外可怖明显。

　　……明显是打架留下的伤。

　　竟然会打架？明明长得那么乖。

　　齐燎的注意力，几乎全在那处伤痕上。

　　下一刻，他陡然见林雪翎伸了手——飞快地抓了纸箱好几下，发出剧烈摩擦的声响。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浓睫毛耷拉在一起，似乎是舒服极了。

　　挠纸箱！开心……

　　嗯？
　　好像有人？

　　蜷曲的鞭炮花藤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一个年轻男人就在背后，低头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尖。

　　齐燎？

　　林雪翎露出疑惑的神情：“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师姐让我过来帮你们抓猫。”齐燎看了地上的纸箱，“你在拆箱子？”

　　“我只是摸摸看纸箱的材质。”
　　他若无其事把双手藏在背后。

　　齐燎挑了下眉。

　　……有怪僻？

　　在师姐过来之前，三人都在附近等人。

　　齐燎就站在他身边，少年微微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一眼看去能见到他头顶乱翘的几缕黑发。

　　“师姐！”
　　林雪翎突然朝对面招了招手。

　　是小何和另一个女生来了。

　　“我带了手套和网兜。”林雪翎把路边的背包拽了过来，“另外两只抓到了，第三只很警惕，不亲人。”

　　“没事，我们再找找。”

　　林雪翎与他们询问了小区路人，尾随了一只路过的白猫，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这么能躲？

　　他陷入沉思。
　　也许只能真身上阵……

　　“雪翎，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小何叫住他。

　　一行人都没找着猫，决定下次再来。

　　少年摇摇头：“我自己回学校。”

　　过了几分钟，一辆白色跑车从身前滑过，车窗缓缓降下。

　　“你怎么一个人？”

　　是齐燎。

　　“我在找猫，等下才回去。”

　　“你事业心挺强。”
　　齐燎朝他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林雪翎没怎么搭理他，嗯了声就往外走远了。

　　正要打转方向盘，齐燎接到一个电话。

　　家里打过来的。

　　在小区滞留十来分钟，才勉强提前把通话挂断。

　　齐燎不喜欢家里这种夺命催促，犯恶心，也不打算去。

　　隔着窗户，他陡然瞥见远处墙头蹲着一个毛绒身影，正低头舔爪子。

　　黑白分明，蓬松柔软的……
　　斯诺？

　　“宝宝？”

　　！

　　猫咪诧异地一抬头。

　　男人一双手伸过来，把他从墙头搬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吹风？”
　　齐燎一看见斯诺，心情顿时好了。

　　奶牛猫抱在怀里，眼神懵懵，过了几秒才开始挣扎。

　　林雪翎被莫名带走，疯狂挣扎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

　　“Snow……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
　　才不是！

　　“你想去哪？”

　　软乎乎的猫咪从怀里蹦下来，甩了甩脑袋往前冲。

　　找猫时间到~

　　他到处闻闻气味，还是想找那只狸花。

　　猫是在干什么？
　　齐燎不明所以。

　　他只得跟在猫屁股后面，走走停停，像个仆人。

　　猫咪路过一条狗，被吼了，气得喵喵叫。

　　讨厌的狗！

　　齐燎第一次见到猫咪炸毛的样子，尾巴都粗了一大圈。

　　“我们不和狗计较。”
　　他赶紧上前拉架。

　　“……”
　　你怎么还在？
　　林雪翎疑惑地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

　　那边有猫？

　　冲——

　　齐燎刚想把猫抱起来，奶牛猫发神经突然跳到了墙边。

　　——墙边有一只小狸花猫。

　　“这是第三只狸花？”
　　他认出来了。

　　林雪翎下意识预判猫的位置，同为野猫，他对在人类眼皮子底下逃跑有丰富经验，狸花肯定是往上——

　　突然间有人猛地踩上箱子跳到了柜子前，准确地揪住了跳上柜子的狸花的后颈皮。

　　林雪翎微微瞪大眼睛。

　　……好快的手。
　　他不由得仔细观察了齐燎的手臂——结实粗壮的人类手臂，预判准确，又快又稳，十指修长，捏后颈皮也力道恰当，力气大，可以搬东西扛箱子，训练一下也许能爬树。

　　不来抓流浪猫可惜了！

　　“还挺能跑的？”
　　齐燎第一次抓猫，顿时觉得有趣。

　　狸花被揪住后颈皮，放到了脚边，蹲在那儿看着呆呆笨笨的，奶牛猫一过去就抬起爪子拍拍它的脑袋。

　　干嘛乱跑？找你半天了。

　　齐燎找了个箱子，把狸花放了进去，打算去找哪个领养人。

　　“喵~”
　　奶牛猫赞赏地拍拍他的小腿。

　　孺子可教也，不错。

　　齐燎对狸花猫没兴趣，看来看去他还是喜欢斯诺。

　　“一起去找领养人吗？”
　　他低头看脚边的斯诺。

　　猫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跟在他身边。

　　一人一猫在小区漫步，奶牛猫优哉游哉地走在他左边，尾巴翘得很高，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齐燎与猫闲聊。

　　“这只狸花我们刚才一直找不到，还是你比较厉害。”

　　“喵~”

　　领养人到了，霎时表示震惊：“你找到猫了？诶……这只奶牛猫是小区里的吗，怎么没见过？”

　　猫咪这会儿正在脚边舔爪子，蓝眼睛像宝石似的漂亮。女生蹲下来想摸一把，就见男人俯身径直把猫咪搂在怀里，嗯了声：“这是我的猫。”

　　“啊，他是陪你出来玩？”

　　斯诺这种脾气，怎么可能？

　　他说：“当然是我陪它。”

　　猫咪被他抱在怀里，不太情愿地甩了甩尾巴。

　　“走了。”
　　齐燎摸摸猫头，准备携猫回家。

　　刚刚把猫放在副驾上，车门还没关，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奥利奥残影！——猫又跑了。

　　这猫竟然不愿意跟我走？
　　齐燎无可奈何。

　　一路狂奔的奶牛猫，停在小区墙头，远远地朝他喵了几声，露出一点无辜小尖牙。

　　再见~

　　齐燎目送它跳下墙，钻进了树丛里。

　　他渐渐生了些强制的想法。

　　下次，我直接买个猫笼。

　　等下问问林雪翎平常怎么下笼抓猫。

　　傍晚时分，找个餐厅随便应付晚餐，齐燎到了商业街，下了车，给林雪翎发消息“抓猫买什么笼子”。

　　……一辆丑单车出现了。

　　荧光绿如鬼魅缓缓滑过，阴魂不散。

　　齐燎眉心一跳，他见过太多次这辆共享单车出现在楼下，甚至产生了刻板印象，仿佛上面坐着的都是年轻清纯的男同。

　　单车少年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拿出兜里的手机。

　　……面无表情的美少年，戴着耳机，低头啪啪打字。

　　手机一震。

　　milk：[0.0哥哥，你不会是想抓斯诺吧？]

　　齐燎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回复：[嗯对。]

　　对面秒回。

　　milk：[你竟然打算做这种事，你无耻！]
　　（撤回）

　　milk：[不可以抓斯诺哦哥哥0.0。]

　　齐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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