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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裙
在走出校园以前,每一天是翻开全新的一页;而一旦毕业,每一天都是在往前翻。
时间像是在往回过,不断回顾那些昏黄发脆却写满了字的纸张。
他们无声地望着永平江水湍湍流过。已经进入后半夜,两岸灯火稀疏,耳边只有浪花翻飞击打岩石的声音。
对麦羽来说,旁边的男孩是突然出现且没有前情提要和背景铺陈的新角色。
他那么年轻、炽烈又耀眼,在浓墨晕开的月色里也反射着皎洁明朗的光。在沁着凉意的夜晚里,好像是她触手可及的、唯一的、温暖的光源。
而对杨屿来说,他早就认识她,她是八音盒里的小人儿已经在他的心里转了数十年的圈。
但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也有近十年。他本来没有过什么期待,觉得可能一辈子没有机会再遇见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在这漫长的时间缝隙里,她掉落进了怎样的秘境,峡谷下面的是花还是荆棘。候鸟并没有熬过蜕变的寒冬,在迁徙的途中栖落。
他强烈地渴望让她乘上他的风。他想告诉她,以后会不一样。
“没关系。”杨屿吸了一大口冰凉凉的风。
“嗯?”
“你不用说对不起。”杨屿回过头来。
她眼睛里映着水波和月光,其中也有他自己。“我可以等你,”杨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因为我还年轻呀,姐姐。”把她重又拉回了人间烟火。
麦羽皱起眉踢了他一脚,“幼稚。”小兔崽子是真讨厌。
“抓紧啊姐姐,你年纪也不小了。”杨屿幸灾乐祸地笑。
喝了点儿酒,又吹了一夜风,第二天麦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这个和杨屿一起度过的周末,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在永平除了同事和许俊安,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周末一般都是浑浑噩噩地昏睡。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江边了,也很久没有出去吃饭、逛街、正常生活了。
但依然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并没去送他,“到了?”
杨屿回过来一张在南川机场的对镜自拍,已经换了平日的衣服,像是个符合他年纪的大学生了。
仿佛那天晚上西装笔挺的男人是晚上才会出现的工藤新一,现在对着镜头眉眼弯弯笑得灿烂的小男孩跟柯南一样可可爱爱。
周一上班的时候,许俊安打趣她:“小羽看来周末休息得很好啊,总算有点气色了。”
麦羽回想了下,这个周末好像真的过得挺轻松。因为有个小朋友一起陪着散了散心?好像自己也跟着他年轻了几岁似的。
之后麦羽找了各种借口推脱杨屿。手上的项目就要汇报给甲方了,加班比较频繁......
他还是个在念书的弟弟,来来回回的飞耽误时间不说,机票也不便宜。麦羽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永远都是拒绝、摇头、“不不不”三连。
而相处中只要是花钱的地方她都抢着来。当女孩子遇到一段想维系的关系的时候,她都不敢提钱。
长大的好处就是,你可以为任何你愿意的事情花钱买单。
但是长大也有副作用,她现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理智慢慢地推开感性。包括那颗不断向她撞来的冒着火花的小星球。
成熟是真的,权衡利弊也是真的。
她不是不想博一把,也不是没有心动,但是她权衡过了,就这样做朋友或者做弟弟才是合适的。
她知道他这一腔冲动,会逐渐冷静下来,就跟所有人一样。
不存在逆行者,她已经被判过无期徒刑了。
杨屿最近很少在学校,各种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杨毅华过两天要进行第二次肾脏的手术,他母亲吴铃情绪很不稳定,他每次去医院都要同时安抚两边;公司的事情他也得操持,杨毅华不在他压力更大;最近新的产品线需要做决策,和供应商的博弈也需要尽快在生产前落实;永平还有个小姑娘,可不能再让她丢了。
不过这次他不怎么慌,他多了一个有力的助攻麦翼。
现在只要回学校,他就去找麦翼。还心甘情愿等着麦翼下课、给他带饭、给他喂球等等,方方面面无微不至。
搞得李一麟还有点不爽,场上球都不传给他了。男生之间闹别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反倒是风暴中心麦翼有点不习惯,“屿哥,你和一麟不是别人传的那样吧?”
杨屿困惑地眯起眼睛,盯着麦翼眉眼以下和他姐姐过分相似的轮廓无语地摇了摇头。不愧是一家人,怕不都是傻子吧?
“哦,那就行,我很直的你没机会。”
杨屿直接一脚给他踹过去,“麦翼你没毛病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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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那天麦羽在学校门口是在等她弟弟以后,杨屿就多通过方打听,知道了那个人就是麦翼。然后仗着跟教练关系好,硬是要给队里纳新。
老张教练:“你他妈的?你带?”
“我带啊!不上场一起训练也行。”
李一麟在一旁满面愁容,这是什么基佬的委曲求全?
得亏来面试的时候麦翼还算有点眼力界儿,没靠着这关系顺藤摸瓜进队,其实杨屿也松了口气。
从永平回来之后没多久就赶上南大的元旦文艺汇演,他们三个晚上打完球也过来凑凑热闹。三个长手长脚的少年带着泥土的腥味进来,并排坐在礼堂二楼的最后排,杨屿坐中间,前排的小姑娘们时不时就转过头来往他们这儿探。
杨屿对表演没什么兴趣,最近又被家里和公司的事情搅得不可开交,回学校算是难得的放松,靠在椅背里都要被节目催眠了。李一麟也是一惯的冷淡表情低头玩手机,只有麦翼倒是踩着球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是一个舞蹈节目,杨屿稍微睁开点儿眼睛用余光扫了一圈。女孩儿们身着轻纱翩若惊鸿,领舞的女孩还挺像麦羽。
麦翼在旁边突然冒出一句,“还挺像我姐。”俩人脑海里的火星子同时蹦出来仿佛在高空击了个掌炸开烟花。
杨屿支撑着椅子坐起来,明知故问道,“你还有姐姐啊。”演得他自己都不敢直视麦翼的眼睛。
“嗯,上次不是跟你们提过一嘴吗。但是后来没再跳了。”麦翼想到当年麦羽在病床上,忍着痛也始终不发出声。
“哦......那还挺可惜的,跳舞的女孩气质不一样。”
“嗯,是,我姐三岁就开始跳舞。”她要是看到了也会羡慕吧。
这下杨屿清醒多了,再往台上一细看,那小仙女不是黎妍芝吗?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李一麟:“是黎妍芝吧?”
李一麟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看了看舞台,给了确认的回答,“嗯。”
黎妍芝跟杨屿年纪相仿,黎家、杨家、陆家的男主人都是空军部队将领,他们几家小孩儿也就在空军大院儿里一起长大。等黎妍芝稍微长大一些了,就被送到吴铃这里来学跳舞。
但是她比麦羽小了好多岁,估计那时候黎妍芝个子还不到麦羽腰,从来就没有过交集。
但黎妍芝的舞蹈之路没有意外一切顺利,她也是通过舞蹈第一的艺考成绩进入南川大学的。比杨屿小一个年纪,当年入学的时候他还和李一麟一起去接她新生入学来着。
杨屿给她发了个消息,节目结束后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二楼观众席探头找他。她还穿着表演的薄纱裙,舞鞋踩在地上没有声音。
杨屿朝她招了招手,女孩儿寻过来落座,因为杨屿恰好坐在中间她只能挨着一边的麦翼坐下。
女孩甜甜地打招呼,“杨屿哥哥好,一麟哥哥好。”
看她看着麦翼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杨屿赶紧解围,“我兄弟麦翼。”她朝麦翼轻轻颔首致意。杨屿把水递给她,“芝芝跳舞越来越好了。”
“那我可不能丢了吴姨的脸,对了,杨叔叔最近身体还好吗?”
“手术还算顺利,黎叔上周也去医院看过了。”
“那就好。你让吴姨也别太担心,舞校那边我最近也常过去帮忙。”
小姑娘又贴心又懂事,杨屿开始愧疚在学校里也没怎么关照她,“下去把衣服换了吧别着凉。一会儿我们送你回宿舍去。”女孩又乖巧地点头,然后离开。
从她落座到起身,明明就在他旁边麦翼却直勾勾盯着舞台,一眼都没往旁边看。
杨屿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麦翼,这什么节目?这么好看?”
麦翼依然呆若木鸡,“应该是大合唱......”
杨屿看向台上,这不明明是二胡古筝琵琶三重奏?
本来晚会也没什么意思,已经是倒数几个节目了,他们三个早早出来在外面等。礼堂后台门口杨屿把烟散给他俩,在寒风中吞云吐雾。
黎妍芝已经褪下表演服装,裹上了毛绒绒的白色连帽外套,大概因为怕冷把脑袋盖得严严实实,活像只长了腿的汤圆。
看到她过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烟按到旁边垃圾桶上拧灭。
杨屿突然一拍大腿开始施展拙劣的演技,“芝芝,你看看我这记性!我和你一麟哥哥明天上午有门考试还没复习,我们得赶紧出去包夜刷题不回宿舍了。”
李一麟站在寒风中皱起眉,不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包夜邀请,看到杨屿使劲朝他挤眉弄眼,只能冷冷地顺着他的话接了:“嗯对。没复习。”
杨屿把麦翼往前拱了一把,“不好意思啊芝芝。麦翼,那就麻烦你送我们芝芝回宿舍哈。”然后架住李一麟脖子就往出走,带着英勇就义的心情:麦翼,姐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只是希望你别比你姐姐先谈恋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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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翼不愧是从小看着姐姐跳舞长大的,都喜欢会跳舞的女孩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