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落日

　　某天，林美景意外地察觉到大大不妙。

　　一中的成绩是有一个年级的汇总的，她成绩差，平时回家汇报成绩总会在原成绩的基础上加上十几分，但如今她和林洛瑶同在一中，若大考出成绩，在全年级汇总名单林洛瑶看到了天灾人祸般的成绩，那不就死定了。

　　马上便是初一月考了，算得上是大型校考了，会分班考试，有试室的安排。

　　林美景看了看顾良辰叹息说：“怎么办，我这次死定了。”

　　顾良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林美景想想还是临时抱下佛脚，翻开数学书，看了一节课，她是要疯的节奏。

　　她都快被实数搞疯了，实数可以分为有理数与无理数，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无理和有理数？有理数还可以分为整数，分数，而且还可以分，这是要分到何年何月？

　　顾良辰看不下去问，就指点了一下，林美景很幽怨地瞪着他。

　　顾良辰：“你傻啊，零是最小的自然数。”

　　林美景：“……”

　　顾良辰：“这个是倒数，不是相反数，不是我说你，这么简单都不会？”

　　“……”

　　顾良辰：“两个负数比较大小，绝对值大的反而小，你这道题错了，是大于号的。”

　　林美景受不了地拍了下桌子：“老娘不学了。”

　　顾良辰一脸懵圈：“诶，你不怕林洛瑶了？”

　　“呵，我学语文。”

　　然后，她背了好久才把《木兰诗》给背下来，但是考试那天，她从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月照铁衣，写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她居然不会写那个柝字。

　　数学卷子发下来时，她，还是将倒数与相反数弄乱，最可恶的是她英语成绩为零。

　　原因？

　　原因她被全校公开批评英语考试作弊。

　　其实，她并没有作弊，她不过是帮后面那个女生传纸条给我前面的那个男生，不料纸条到她手上就被抓了，她运气着实不好。

　　她就算没有作弊也多多少少算得上是协同作弊。

　　林美景倒是没有闹，不过是埋怨自个运气太差。

　　她原本在班上就是被诟病的择校生，如何又出了这么一桩事，想来班上的多事精是轻易不会放过她的。

　　“不会做乱做也行啊，作弊干嘛，都不知道公开批评时是带着班别的，咱十七班不知道得蒙上多大的耻辱。”

　　“不就是嘛，现在全年级都知道咱十七班有个作弊的学生，羞死人，她作弊不被发现还好，作弊技术差又学人作弊，找死。”

　　林美景倒是挺坦荡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怎么着，我就作弊了。”

　　“呵，你少得意，你看看英语老师放不放过你。”

　　林美景继续假笑：“我不信，她在能拿我怎么样。”

　　林美景必须很有底气地说出这话，她不才会认怂呢，但事实上，一上英语课，她手就哆嗦。

　　“来来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成绩，上课都干嘛去了？这样的语法错误都会有？还有，那遍阅读理解，我上周就讲过从原文去找线索，怎么一个个都是选C？我告诉你们，C不是万能的，这次考试，就数B的出现频率最高。”

　　林美景窃喜，她就选了好多B项。

　　然而，现在她就算全对也没用了，因为成绩已经取消了。

　　“还有，听说咱班有同学英语考试作弊了？”

　　这阴阳怪气，林美景听得贼难受。英语老师没有明着说林美景，而是这样拐弯抹角。

　　顾良辰看了看林美景，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哦。”

　　的确，顾良辰没说什么，没问林美景什么就直接选择相信她。

　　她很感动，但是她才不会流着泪说什么“有你相信我，就够了”

　　她觉着忒矫情。

　　下课后，林美景被叫去了办公室，英语老师这女人应该是嫁人了吧，不然林美景真担心她嫁不出去。

　　“你说说你，好好的孩子非要作弊给自己加污点，试题难？为什么别人会做，你不会？”

　　林美景细声嘀咕着：“谁知道，脑子构造不同呗。”

　　”嘿，你还顶嘴，合着你爸妈给钱你来学校是作弊顶撞老师的？”

　　“我没有，我只是想说，志不在此，非不能也。”她挺大声地说。

　　“呵，还志不在此？你的志在哪啊，看电视剧？看小说？还是玩啊？”英语老师尖锐的女声听得人耳朵不大舒服。

　　她知道，惹老师，你再有理也不是理，她才不会傻傻地和这女人扛上。

　　更何况她是协同作弊，本身有错，她也不敢说自己多么的正义凛然。

　　“给我抄单词，一百遍！”她气得不行。

　　林美景弱弱地问了一句：“抄第几模块的单词？”

　　“学到哪儿抄到哪！”

　　“不是，你没病吧，你教单词那是踏着哪叱的风火轮的，我你让我抄那么多？还一百遍”林美景一激动就嘴快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反应过来时已经说完几秒了。

　　“还敢讨价还价”她怒拍桌子，林美景吓得一愣。

　　但我总不能这样妥协，这样的处罚一点都不合理，丝毫科学性都没有。

　　这次是她，下次是别人，这样罚抄的小学教育已经落后了，不能再让这样的校园陋习延续下去。

　　俗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次，就让她去吧，那一瞬间她仿佛玛丽苏圣母附体。

　　林美景瞪着她，说：“什么时候交？”

　　“星期五之前！”

　　“那么少时间，我哪里抄得完？”她绝望。

　　“管你，无论用什么时间抄，反正周五交上来就放过你。”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林美景一脸愤恨。

　　没错，她就是一个很怂的人。

　　顾良辰这小子知道林美景被罚抄的事，还帮她抄了好多。

　　后来，林美景听说他有朋友约他去打篮球的，他莫名其妙地给推了。

　　林美景知道，他一定是在帮自己抄单词。

　　她想，自己应该这样做，将顾良辰帮自己抄的单词通通撕成粉碎，摔在他面前，然后咬唇痛哭地说：“你这样做，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你这样做，不过是想让我依赖你，感谢你，离不开你，你错了，不会，我林美景没有你顾良辰依旧能活得好好的，别以为我的世界没有了你就会崩塌成一盘散沙！”

　　所以，她决定去找顾良辰。

　　他问：“干嘛。”

　　林美景笑说：“你抄了多少？”

　　“三个模块了。”

　　“好，做得好，字写丑点，不然穿帮了。”

　　“行。”

　　她才不会那样做呢，还咬唇痛哭，又不是紫薇，如萍，吟霜，新月，紫菱。

　　……

　　鉴于英语老师这死女人这么恶毒，林美景不坑她一把不行。

　　要知道，十七班的各位科任老师，要数数学老师那中年男人的脾气最为暴躁，既然英语老师对她无情，那林美景只好对她无义。

　　数学课，林美景平时都是半听半玩的，所以学的数学都是一知半解的，但今天，她有正事，不可耽搁，她得在数学课上抄单词，而且还要故意让数学老师发现。

　　这一过程，全靠她的演技来撑，从认真抄写到被发现慌乱收好，再到忍痛告之数学老师真相。

　　“数学老师，您要原谅我啊，我也不想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啊，英语老师给的时间少，我当时求过老师了，但她说不管用什么时间抄，单词都必须按时交上，有了英语老师这句话我这才敢在数学老师您的课堂上抄单词。”

　　“你……你就不用学数学了，就学英语好了，还有英语老师也是的，居然让学生上别的课学她的英语，这太过分了！”

　　林美景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她说：“英语老师也是好心，想我们学好英语而已，出发点是好的！”

　　“哼，让学生都去学英语，让我的数学干嘛去！”

　　顾良辰用一种丧心病狂的目光看着林美景：“你这个女人，太阴毒了，这种事都做得出，太心机了。”

　　林美景无言以对，如果他知道自己设计陷害之前同桌莫惠偷东西以此不和她同桌，想必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更狠。

　　其实，她并无所谓害人之心，她不过是愤怒而已，她这样的小小心思根本不算什么，很多年后，她上了高中，大学，到工作，她见了各种的勾心斗角，回想初一的自己，这些小把戏，真心搞笑幼稚。

　　晚饭时，林美景吃了很少，原因是饭桌上的气氛不对劲，林洛瑶听说又是全年级前五十的头号人物。

　　而她估计也就几百名甚至一千多名……

　　晚饭后回到房间。

　　“听说……你作弊了”林洛瑶写着习题问林美景，语气是平淡如常的，像是她们正在闲聊。

　　林美景知道是瞒不住的，她就问了这么一句：“你告诉我爸妈了？”

　　她摇头：“并没有”

　　林美景沉默了，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又说：“我并没有打算说。”

　　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怜她？还是想接近她套近乎？

　　林美景暗骂自己太小人心了。

　　……

　　新的一周又来了，升旗仪式之后，林美景偷溜去小卖部买面包牛奶。

　　她知道顾良辰也没吃，也顺便给他带了一份，他感动得不行

　　上完第二节课，林美景忍了半节课的尿让她一下课就飞奔厕所。

　　她从厕所回来时，顾良辰人影已经不见了，她正诧异间，就看到有人来和她说“英语老师找你去办公室问话，你赶紧去，顾良辰已经去了。”

　　“顾良辰？”林美景倒吸一口气，难道被发现了顾良辰帮自己抄单词的事？

　　林美景良久才理清思绪，这才去办公室。

　　英语老师看了一眼林美景，阴沉一笑地问：“美景啊，抄了这么多，手挺累的吧。”

　　林美景干笑：“哪里，我这抄单词的，手，眼，脑都并用，更方便我记单词，又怎么会累呢，老师还真会开玩笑，呵呵呵。”

　　“可是良辰说他抄得累。”话语间眼角瞟向一旁沉默站立的顾良辰。

　　林美景心中暗骂这傻小子也不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得姐姐我出马，来拼一把演技。

　　“是吗？良辰同学也被罚抄？怎么回事，这学霸也这样啊”她笑说，继续装傻。

　　英语老师一拍办公桌，他们立马愣住，止笑噤声，一动不动。

　　“胡闹，都不把我这个老师放眼里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动作，好大的胆子。”

　　林美景心里叫惨，没办法，这女人不好糊弄，得见真章了。

　　林美景立马一副惭愧的样子说：“老师，别怪良辰同学，良辰同学是被我逼着抄的，他是无可奈何的，我功课多，回家又要帮忙做家务，忙上忙下的，实在是没时间抄啊。”

　　“不是的，是我主动帮美景抄的。”说完顾良辰悄悄地推了推林美景，小声问：“你不是从不做家务吗，你骗人？”

　　“闭嘴，傻子！”林美景骂他。

　　“呵，该做的还是得做，我不想听这种借口，有心的，上心的，又怎会没时间抄？不肯学英语，又懒，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是，怎么能这样？”

　　“老师，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都不知道，语文有周记和作文，数学要做几张卷子，您的英语要抄单词，其他课目也是布置这么多，您又不给我多些时间，我按时交来才不真实值得怀疑呢？所以说，就算顾良辰帮我抄好了我不是还故意拖了大半天才交来了。”

　　“哟，没想到，你想的还挺周到啊。”

　　“我其实……”我还没说完，她就打断林美景说：“重抄！”

　　“不是，老师，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样，你知道吗，你……”林美景有点急了慌了。

　　“怎么着？你是老师我是老师？如果再敢让顾良辰帮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

　　顾良辰抢着说：“是我自己帮她抄的，关她什么事，要罚就罚我好了。”

　　林美景拉开顾良辰，说：“你起开，我得好好理论一番，不然，我怎么都不会甘心！”

　　“你要干嘛？”顾良辰以为她要打老师。

　　林美景咬牙说“老师，你只一昧知道罚抄，于学生而言，一点用都没有，与其这样处罚学生不如让学生做习题来处罚，只会抄抄写写，只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笔墨，现在的英语是理解式学习，不再是像八股文那样死记硬背，你别以为抄写就可以记，没错，抄写是可以记，但用的时间多，你又不肯给多点时间，只是让学生在短时间内完成，这只是任务式的完成，一点用的没有，别给我扯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告诉你，这世界上就是这样才精彩，别人可以，我就是不可以，如果你坚持这样，那么我问你，为什么别人富婆豪太，而你就只是一个中学老师？”

　　林美景如连珠弹般怼过去。

　　顾良辰一副惊呆的表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英语老师也惊呆于林美景一个学生敢这样和她说话。

　　“我又不是你家的狗，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一遍？”她那刻已经疯魔了。

　　“你……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你听到了没，还要罚我抄写吗？”

　　“我要请主任来！”

　　“你别走！”林美景挡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你理亏了，但又死要面子，不能在学生面前丢脸是吧，想请主任是吧，就这点儿能耐？”

　　林美景说的话甚是诛心但也句句戳心。

　　“嘿，你这丫头片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说着，她起身走出办公室去了。

　　此刻，林美景眼含泪水，微仰着头。

　　她知道，这次回不了头了。

　　彼时，顾良辰气结地说：“你疯了，你小说看多了，你真以为自己是青春小说女主角啊，你清醒一点，这里是现实，你顶撞老师，你还想不想念书了？你以为一中那么好进啊！”

　　如果没记错，这是顾良辰第一次这样对她说话。

　　林美景回过头，看着他，泪水莫名落下，她说：“谁告诉你我不是主角，我是我自己的主角，很多事，我不是不可以忍，但这样并不是最好的结局，有些事情，该让它终结了，比如这些所谓的抄写，你真的认为它有用，对，它是有用，但更像是变相的体罚吧？这学校就是太宁静了，我掀起点小风小浪，似乎无伤大雅吧。”

　　林美景不肯承认错误的劲儿让他无可奈何。

　　“你……“他无话可说。

　　林美景直接走出办公室，回到教室，打断了历史老师的课。

　　她三两收拾好书包，正想走时，英语老师带着初一级主任气冲冲赶来，说要她去政教处，她却说我要请假回家。

　　主任怒怒说道：“你这样的学生，我们一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果然是择校生，成绩不好，行为还那么恶劣，不用去政教处了，通知家长，劝退回家休学吧，我们一中地方小，可容不下这样的大人物。”

　　顾良辰想来救场，但林美景却拉开了他：“你别说了，这里本来就不属于我。”

　　林美景隐隐听到身后女生们的笑声与议论声，有点刺耳，有点难听，既然她要开除了，那就不怕什么了。

　　那些女生经常和她过不去，总是找她麻烦，个个心高气傲，她离开前不给点颜色她们看看不行。

　　只见林美景将书包摔下地上，猛地回过头，瞪着前排那两个一直针对她的女生。

　　她们是所谓学霸，总是瞧不起她这样的学渣，择校生，好，她就给点颜色她们瞧瞧。

　　就见林美景走过去，拿起她桌上的手杯，狠狠地泼了她一脸水，然后用力将杯子摔下地去，摔成粉碎。

　　被泼水的女生像发疯一样，拿起书就向林美景身上砸，嘴里还骂着脏话。

　　她们并没有扭打在一起，但是老师拉住了她们。

　　从此，林美景彻彻底底告别一中了。

　　一中，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

　　用钱买的东西总是会有一个保质期，保质期一过，就会被遗弃。

　　一中对她来说，保质期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

　　她离开了一中，她爸爸妈妈骂了她一个晚上，差点就打了我。

　　顾良辰没敢来找她。

　　她知道，顾良辰怕她会生气，

　　只是，林美景从未生过顾良辰的气，她只是在这一瞬间无法面对他。

　　这样的魔轮，怪圈又回来了，她终究还是跌回了这样的一个轮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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