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恩

　　“小少爷，您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了。”一个汗流浃背的男人背着一个小男孩一步一步艰难的爬着陡峭的山坡，背上的小男孩眼里闪烁着泪光，声音颤抖地问：“张叔，我…爸爸…妈妈都…死了是吗？”
　　被叫张叔的人脚步一顿，他强忍着悲痛勉强撑起笑容说道：“我们方远怎么这么说呢？你爸爸妈妈好着呢，只是他们最近忙没办法照顾你，所以把你送到这来。”
　　“你骗人。我…都看见了。”
　　张叔诧异的停下了脚步，他轻轻的把方远放到地上：“你…都看见什么？”
　　“在路口…车祸…救护车…我都看见了。”
　　天下起了绵绵细雨，小心地观察方远神情后张叔忍不住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亲眼目睹父母死在自己面前的崩溃。
　　“方远不怕，不怕啊。想哭就哭吧，张叔叔在呢，张叔叔在呢！”
　　张叔温柔的语气让方远的眼泪彻底止不上的往下流，小孩子精力本就有限，一路上的颠簸再加上痛哭一场，方远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张叔已经不在了。小小的他害怕的在房间里蜷缩成一团，他想…自己是不是被张叔卖给了人贩子，想…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报仇。脑补了无数个最坏的情形后，门开了。
　　张叔换了身衣服走进了屋子，他朝角落里的方远招了招手，方远没有反应。当他坐在床边的时候，方远突然反应激烈地伸出拳头目光警惕的看着他。
　　“方远？我是张叔啊，你不认识我了？”
　　角落里的方远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妈妈托我把你带过来的道观，方家太危险了，你还小…这比较安全。”
　　“道观？”方远皱起眉头，追问道：“你怎么证明？”
　　张叔坐在床边欲哭无泪，当初方总口头告诉他的，上哪弄证据啊？浑身上下摸了摸后，他突然灵机一动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这个道袍和你身上是一样的，你看看。”
　　方远看了看他的衣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半信半疑的放下了拳头。
　　“这里是华青观，你妈妈跟这里的道长交情不浅所以我把你带到了这。我在这里不能久待，一会我找你去见青云道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就这样，方远懵懵懂懂的拜了师父，他的师父给他起了一个道号，名唤无虞。
　　五年的时间，无虞长高了不少。天资聪颖过人，悟性极好的他，这五年跟在青云道长的身边学习了很多术法。
　　道长对他这个天资上佳的小徒弟爱护不已，这份爱护引得观里不少师兄弟羡慕嫉妒。
　　平常还好，师兄弟们会顾着青云道长不敢做太过分的小动作。直到…青云道长下山办事时，师兄弟们的这份羡慕嫉妒全都化为不受重视的怨气撒在了无虞身上。
　　他们把无虞从房间赶进柴房，命令他上山砍几人份的柴、去井里挑几缸的水、去厨房做所有人的饭…总之就是把一切苦活累活都交给了他。
　　无虞什么都没说自然的接过了所有工作，他知道现在反抗的后果就是寡不敌众，最后被人打的半死。与其顶着伤，不如扮猪吃老虎等待时机，让对方“一击毙命”。
　　后山。
　　无虞如同往常一样来砍柴，远远的他就听见了…猫的惨叫声，寻着声音，他走到了一颗槐树下。
　　槐树下，一只白猫被捕猎夹夹住了后腿，无虞蹲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白猫。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槐树下传来一声轻叹。小心的把小白猫从捕猎夹中解救出来后无虞把它抱在怀里带回了道观。给它处理完伤口，无虞把它藏在了角落的木桶里重新上山砍柴去了。
　　在无虞走之后不久，宋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他心里松了口气。他其实在小道士给他上药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敢睁开眼精。
　　他最近修炼出现了问题，如果…对方察觉到他是个妖怪要收了他，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宋然努力尝试运转妖气无果后，任命的躺在了桶里，他现在只能祈祷…这个小道士是个好人了。
　　傍晚，无虞回到了柴房，他把宋然从木桶里抱出来放在了地上的草席上。宋然看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馒头。
　　“只有这个了，将就吃吧。”说完，把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放在宋然面前，一半…放进了自己嘴里。
　　宋然看着地上的馒头心情复杂，这个小道士…生活的也太苦了吧。住的破不说，吃的也不好，原来…当道士这么难啊～
　　看他吃完，无虞把他放在了枕边，熄灯后闭上了眼睛。趁着月光，宋然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小道士。说实话…这个小道士长得真好看，希望他以后化形能和他一样好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宋然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这些天的相处，他对小道士的印象非常好。虽然他…不爱说话，但宋然知道他是个…好人！
　　一天，宋然如同往常一样呆在房间里，这些天他都没有出门，他害怕别人看出来他是个妖怪后给小道士添麻烦。
　　“无虞你在那偷懒是不是？！今天砍柴了吗？还不赶紧去干活……”
　　宋然听门口的粗旷的叫喊声蹙起眉头，他悄悄的走到门口推开一条小缝打量着外面发生了什么。
　　透过门缝，他看见以膀大腰圆为首的几个道士围着另一个小道士放声嘲笑大骂，待他看清被骂的人后宋然彻底急了…那人群中间被骂人是救他的小道士！
　　无虞面无表情，如松树般挺拔的站在人群里听着耳边的嘲笑声。其实这种事师父在的时候也会发生，只不过他们不敢像现在这么…明目张胆罢了。
　　“你不是最会花言巧语讨师父他老人家喜欢吗？你不是有能耐吗？天才…我呸！你就是个孬种，怪不得你爹妈死的早，生你这么个晦气儿子……”
　　无虞薄唇紧绷，眼中骤现寒意：“你…说什么？”
　　为首的道士听他开口气焰更是嚣张，刚想开口一颗石子正正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谁？谁干的！是你对不对！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去收拾他！”
　　话音刚落，“嗖嗖嗖”几颗石子又飞过来打在了这帮欺负人的道士身上。无虞看到眼前的异象也是一愣，顺着石子的方向望过去他看见了…他救回来的那只小白猫。
　　刚刚还神气嚣张的一帮人被石子打的四处逃窜，匆匆放下狠话后狼狈的跑出了院子。
　　无虞站在原地朝宋然招了招手，宋然心虚的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他的脚边，撒娇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脚。
　　蹲下身，无虞把他抱在怀里走回了屋子。宋然被放在草席上后立马趴下把脸埋了起来。
　　无虞看他窝成白乎乎的一团，弯了弯眼角：“谢谢你，小妖怪。”
　　宋然听他叫小妖怪头埋的更低了，完了…被发现了。
　　“我道号无虞，你也可以叫我…方远。”
　　方远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叫过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告诉这个小妖怪这个名字。可能是因为他帮了他，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想听别人这么叫叫他。
　　宋然听出他话语中的落寞后抬起了头，一跃钻进了他的怀里。虽然他很想叫叫他的名字，可条件…不允许。
　　法力停滞的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宋然用爪子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无虞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总会有机会听到的。”
　　宋然跟方远从那天起开始亲近了起来，宋然开始陪着方远砍柴，挑水。在他累的时候他会钻进他的怀里给他安慰。五年里方远终于迎来了一个陪在他左右，可以让他无所顾忌诉说心事的人。
　　生活总是在一切开始好转的时候对你当头棒喝，这一天方远拿着攒下的钱下山买了一袋子的小鱼干。回去的路上他脑海里都是宋然见到小鱼干开心乱跳的样子，方远忍不住扬起嘴角加快了脚步，但…回去等待他的却是宋然…不见了。
　　方远看到地上白色的猫毛以及零星的血迹彻底慌了神，他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宋然的踪影。
　　失魂落魄的他在回房间的路上，听见人议论说看见有只白猫浑身是血的被大师兄扔了出去。方远顿住脚步，呆滞的站在了原地。
　　“死…死了？”
　　…………
　　青云道长一回来道观就出了大事，观里最小的小师弟一个人去了大师兄的院子把人打的不轻。
　　听说当时小师弟像中了邪一样要大师兄偿命，很多人上前拉都拉不开。那天方远被青云道长罚的不轻，伤好后的他离开了道观。
　　白驹过隙，方远尘封记忆深处唯一鲜明的存在重新出现在了生活里。
　　宋然出现后的诸多疑问开始一一有了答案，原来小妖怪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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