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传奇

　　第八话

　　“我教你下棋吧，我这种棋法很简单，没那么多讲究。”却是楚云起身拿来了棋盘，在上面连着摆了五个黑子，“只要你能将手上的棋子这样五个连成一条线就算赢，无论纵横或是斜线。你先看我下 一次。”

　　一一好奇的看着他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棋盘上就落了一大片子，接着就听见他一声叫：“成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五颗白子已经连成一线。楚云抬头：“看，五星连珠，你也看差不多了吧，下一盘试试。”

　　此棋果然有趣，看着简单，却是顾着这头忘了那头。一一下到后来已经顾不上楚云教的那些个“开疆拓土”的招数，只来得及去堵他的子。这野蛮招数倒也有点用，只围得楚云叹气连连，直呼后悔怎么教出个女土匪来。最后棋盘上几乎都快摆满棋子了，他才险险获胜。得意洋洋的倒是一一，嘴里说着“师傅您真厉害。”脸上却没有多少谦逊之色，楚云看了不免又是好一阵长吁短叹。

　　叩门声响起的时候一一正下的兴起，眼见自己就要赢了，对方却迟迟不落子，急急催道：“快下啊！”这姑娘，估计是太专心连敲门声都没有听到吧。楚云把棋子放回棋盒：“这局就算是你赢了，时辰到了，我得要走了呢。”

　　“什么叫做算我赢了？本来我也就是要赢了的。”一一不满的瘪瘪嘴，“你以后还会来么？”问出口才觉得不妥，人家来可是要花银子的，谁会没事做花那么多钱来就为陪她下棋？估计他今天也挺后悔的吧，二百两，啥也没干，连个小曲都没有听到，多半是再没有下次的了。

　　忽然脸上一热，却是他亲了下来，不过轻轻一触就很快离开。一一抬头，看到坏笑的他，“下棋的学费。”走到门口，又回头：“我叫楚云，楚汉相争的楚，白云的云。一一，可得记住我的名字。”

　　楚云，楚云，楚？一一想起那个神神秘秘的楚公子，她跟姓楚的很有缘么？一碰就是两个。这两个楚公子有没有什么关系？年龄倒是差不多，只是两人的脾气真的是相差太远，一个面色阴沉，少言寡语；另一个总是满脸笑意，举止，举止轻浮。

　　一一闭上眼，屋子里好像还有着他留下的那种香味，若有若无，仔细吸气却又吸不到了。轻轻碰碰他亲过的脸颊，有点脸红。这个人，还真是，真是，一一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合适的词。算了，想他作甚，还是赶紧着把《搜神记》看完是正事。

　　接下来的几日连着都是阴雨绵绵，这江南的雨下起来就没个完，乍一看去只觉得是一层淡淡的薄雾，仔细瞧了才知是细蒙蒙的雨，连成一片遮天盖地。只在外面站一会，身上的衣衫就变得濡濡的湿、这样的天气，还真是让人心烦。一一无聊地扔下手中的棋子，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自己怎么能跟自己下棋？下一步的走法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分得出胜负？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一一叹口气，他果然是没有再来了，记住了你的名字又有什么用？谁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红袖招这迎来送往的生意做的是当下，图的是今宵，管不着日后什么事，心头那微微的失望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都是这该死的雨，平白就惹得人多愁善感起来。又发了会呆，只觉得越坐越凉，便拿了块薄毯裹在身上。这种天气还是睡觉最舒服啊，一一懒洋洋地倚着美人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啪”，像是什么东西打在了头上，有点痛，一一只是皱了下眉，继续睡。“啪”，又是一下，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一愤怒地醒来，刚一睁眼就看见个黑东西从眼前闪过，正落在她脚边。一一吓了一跳,这什么鬼玩意啊！黑黑的，还不止一块，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等拿起一块定睛一看，顿时气结！ 这，这分明就是煮熟的菱角嘛！只不过那几个角已经被削掉了。什么人哪！这么捉弄她，可恶！一一转身，刚才那菱角就是从栏杆那边飞过来的，那外面可是湖啊！定是哪户船家的小童，真是顽劣！

　　看着一脸怒气出现在美人靠后面的姑娘，玄参无奈地摇摇头：“公子，您确定您真的是喜欢这姑娘而不是讨厌她么? ”未等那人答话，身侧的少年已先笑出声：“阿玄，这就叫情趣啊！是吧，云哥？只是，如此佳人 ，咱好歹也该扔个鲜花啊绿草啊什么的，这丑不拉几的菱角也未免太煞风景了吧？”

　　“肤浅！那花花草草虽好，却及不上这小小菱角来的实惠，好吃又养身，实乃秋季之馈赠佳品也。”说话那人口气故作严肃，拿过一旁的油纸伞，起身走出船舱，“白芷啊白芷，你这修为还是不够啊！枉费本公子如此悉心教导，何日你才能有我这般眼界呢？”

　　名唤白芷的少年不屑地哼一声：“吹，你继续吹。看把人姑娘气的，我倒要瞧瞧你如何收场。”

　　一一盯着湖面上停着的那条乌篷船，手里掂着几块菱角，心想着要如何教训下那顽童。眼见那船身晃了晃，一把乌油油的伞伸出船舱，有人出来了。好机会，一一扬起手，估摸了下距离和力道，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准备脱手的一瞬，撑伞的那人站直了身子，露出张笑脸来，只听得他朗声唤道：“一一！”

　　心下一顿，挥出去的手失了准头，结果没有一块菱角打中他，咚咚几声，不是落在甲板上就是掉进了水里。那人纹丝不动，依旧是仰头看着她，嘴角上翘：“治下不严，唐突美人，恕罪恕罪！”

　　白芷听到这话，转头就跟玄参抱怨：“真是寒心啊！治下不严，亏他说得出口！看看，看看，阿玄，咱怎么如此命苦摊上这么个主子？”

　　“我看你刚刚帮着公子削菱角的时候不是挺开心地么？你不是还称赞公子有情趣吗？”玄参不为所动，瞥了一眼愤慨中的少年，视线又转回到眼前的小炭火炉子。炉子上的瓦罐嘴里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罐盖子也被顶的噗噗响，一股清甜的粥米香开始在船舱内蔓延，“公子，粥快好了。”

　　天，还在飘着雨。这么望过去，一一忽然觉得有点看不真切，那个站在船头的身影真的是他么？白色的衣袍，映着那把乌伞，本应是极分明的颜色，却被那层扯不开的雨纱隔得有点淡淡的灰，像是细细描绘的工笔画受了潮，晕成朦胧的水墨画，明明暗暗，恍恍惚惚。

　　楚云看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道这丫头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吧？吩咐玄参把船开得近些，大声说道：“我是楚云，五星连珠，还记得不？”

　　一一这才回过神来，真是他，“好好的你干嘛要砸我？”起床气又上来了。

　　“大好时光怎能如此浪费？在下诚邀姑娘您一同游湖，共赏美景。”

　　“美景？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到？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下雨天。”

　　“佛曰，心罗万象。天地万物，皆聚心中。心眼相通，心有美景，入眼亦然。”

　　“......”一一默，“这位师父，奴家仍贪恋红尘，尚无出家之意。”

　　“我的山水在你面前，你可愿入画？”再接再厉，深情款款。

　　一一只觉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妈呀！酸秀才酸秀才，果然是酸的牙都要掉了啊！

　　“受不了了啦！”还没等她开口，船舱里冲出一个黑衣少年，边使劲搓胳膊边朝着她直嚷嚷，“姑娘，来不来你给句痛快话吧！别再让咱家公子胡言乱语了！瘆得慌！”

　　一一看向楚云，被抢白了他也不恼，只是收起了那副情深似海的表情，温和地说道：“恩，痛快点，来不来？”

　　去不去？正要犹豫，又听见他清亮的嗓音：“一一，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东西亮闪闪的，不是戏谑，不是轻浮，那点点的光，好像石子般投进她的心里，一圈一圈，徐徐漾开。

　　“跟我走，你敢不敢？”

　　一个是凭栏临水，美人如玉。

　　一个是踏舟而来，鲜衣怒马。

　　一一，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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