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露馅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慕衍就有点后悔了，他原本想表达的意思也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有点心慌，心慌那个叫华霆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慌，他也只是想告诉他，钱他慕衍有的是，他要多少他都可以拿得出来，他也愿意无条件给他，不要去找那个叫华霆的。

　　可是他该死的骄傲，该死的自尊，该死的脸面，让话到嘴边就变了味。

　　果然，陆生微微侧过了头，酒色微醺将他眼尾都染红了，“呵呵呵……包养，是个好词，慕衍，我原本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不干了，老板”

　　他走了，穿过酒吧里喧闹的人群离开了这里。

　　慕衍神色慌张的往前追了几步，但仅仅就是几步，他停下了。

　　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在灯红酒绿的光影中，渐行渐远。

　　不干了？神气什么啊？哼！

　　线下交流会结束的第一个工作日，慕衍虽然像往常一样去了公司，但是却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丢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周例会都无精打采的，一直拿着手机把玩，根本没有心思注意他们说了什么。

　　会议开始还没有十分钟，手机里偶遇男团的微信群聊就有了消息提醒，慕衍立刻打开看了。

　　沈临君：@陆生，怎么回事啊？都十点了，怎么还没有上线？线上运营官，可以不必到现场，但是得在线工作的呀……周末线上流量的报表也没有发进来，你怎么了？

　　江行：人家是大学教授，还不允许人家上个早课了？

　　群聊里也就只有这两条消息，慕衍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一条。

　　每周的第一个工作日，会议都特别多，有的是上一周的工作总结，有的是这一周的工作计划，尤其是刚刚与华氏地产确定了合作案，关于项目动工的细节，都要一一开会讨论。

　　慕衍在会议室里几乎坐了一天，底下的人换了四五波，他连午饭都是在会议室里吃的，但是有关工作的任何细节他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拿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在华氏地产合作案开工讨论会上，手机里偶遇男团的群聊终于又有了动静，他满怀期待的打开了，却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消息。

　　沈临君：@陆生，什么情况啊，怎么一整天连个信都没有，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江行：陆教授不会是这种人，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电话打了吗？

　　沈临君：打了，关机

　　江行：联系一下华霆，他不是说出了任何事都可以找他的吗？@慕衍，你有华霆联系方式吧？

　　看到华霆两个字，慕衍才回了他们一句：不用，他离职了

　　沈临君：离职！！！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不同意啊，绝对不行！

　　江行：是啊，什么时候的事？离职了也得打个报告吧，这群都还没退

　　慕衍：他跟我说的……

　　沈临君：你同意了？你是不是彪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牛的大学教授！人长得还好看，人离职你不会拦着啊？是不是嫌工资低？本公子再给他翻一番，从我的账户走！

　　慕衍：和工资没关系，他……

　　沈临君：我警告你啊慕衍！人是在你手里走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把人给我弄回来！现在开了线上渠道，成天那么多事情，我和江行两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

　　江行：不行就重新招人吧

　　慕衍：不许招！把他所有的信息档案都留着，不许删

　　沈临君：那你什么时候把人弄回来？

　　慕衍：不弄

　　江行：……

　　沈临君：摊上了这么个无理取闹的老板，本公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慕衍长吐了一口气，将手机甩在了会议桌上，惊动了前面正在做汇报的财务部门主管，他愣了愣，“是有什么问题吗？慕总？”

　　慕衍好声没好气的甩了一句，“没有，你继续吧”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生活又像从前一样了，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要不是沈公子成天都在偶遇男团里叫苦连天的，慕衍几乎都要以为，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那几天只是一场梦。

　　沈临君：@陆生@陆生@陆生，陆教授，你在哪儿啊！啊！求求你快回来吧！你和老板吵架，可本公子是无辜的啊！啊啊啊啊啊！你快理理我吧！水果管够！牛肉管够！啊！

　　沈临君：@陆生@陆生@陆生，我站队，我和慕衍绝交！啊啊啊！

　　沈临君：@陆生@陆生@陆生，陆教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带按连坐处理的，你就算不想见到慕衍那张臭脸，难道不想见到本公子了吗？啊啊啊啊！我给你涨工资还不行吗！

　　陆生消失了，微信不回，电话关机。

　　沈公子甚至连大学都去过了，校方说陆教授主动申请去重城交流学习，大概两周之后回来。

　　慕衍每一次在手机上看到沈公子说有关陆生的事情，都嗤之以鼻，露不出好脸。

　　哼！有什么的啊！大学教授，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摆什么臭架子！我就当你从来没有回来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越往后，他脑子里勾勒出的影子就更加浓烈。

　　骨节分明的手指，酒色微红的眼尾，醉意朦胧的嘴角，还有几缕发丝无须的耷拉在额前，散着狷狂的戾气，烟草味裹着书卷味的体温，还有那一声酥进骨子里的“good boy”

　　他的轮廓一次比一次清晰，五官一次比一次分明，他几乎都要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将那个人淡化成一片光影，逼着自己成为了一具只会工作的行尸走肉，他突然回来了，从那个泛白的影子里走了出来，能看到他的样子，摸到他的体温。

　　可是他突然又走了，像是要把那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从他身上再次挖走。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千万不要去想。

　　但是他做不到了，做不到了，五年前能做到的事情，他现在却做不到了。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翻来覆去，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在手机上翻他的微信，翻他在偶遇APP上的个人主页，希望能找到到一星半点的活动痕迹，可是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最后，慕衍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开车去了学校。

　　正是午饭时分，慕衍在心理学院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人，非常聪明的去了他们第一次吃饭的那个叫“牛味”的餐厅，但是陆生却并不在这里，于是，慕衍拉下了脸，去了学校的食堂。

　　他看见他了，刚走进食堂就看见他了，纵使这里学生很多，他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他了。

　　陆生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牛仔裤，平板鞋，戴着简单的眼镜框，就坐在最角落的那个位置，和同桌吃饭的几个学生说说笑笑的，像是在聊功课，又像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

　　慕衍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先给他道个歉？再像沈公子那样请他回去工作？不，不，不……凭什么啊，我是慕衍，我慕衍凭什么啊……我那么高的工资开出去，还怕找不到运营官吗！

　　慕衍正想着，陆生吃完了饭，和那群学生一起将空餐盘放到了指定的地点，朝门口走了过来。

　　他过来了，他看见我会说什么呢？礼貌性的打声招呼，客气的问候一句？那我应该怎么回答呢？和他道个歉？再像沈公子那样请他回去工作？我干脆直接说是沈公子没了他不行吧……嗯……就这样。

　　慕衍在脑子里已经演练好了和他的对话，可是在陆生走近的那一刻，他完全傻眼了。

　　陆生根本没有停留，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直接和那群学生谈笑着出了门。

　　慕衍迅速转身，第一反应就是要追出去，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这几个意思啊！凭什么啊！凭什么啊！我是慕衍，凭什么要我来追着他啊！对我视而不见是吧，你算是哪根葱啊！行！你可以啊！陆生！你最好不要后悔！

　　慕衍被气昏了头，抬头再去看时，陆生已经和那群学生走远了。

　　他想了想，又折回了那家叫“牛味”的餐厅。

　　对于慕衍这种豪气到直接扔下一张卡的人，餐厅的服务员对他的记忆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连忙迎了上去，“慕先生，您好，请问吃点什么？”

　　“我问你，哪位姓陆的先生后面来这里吃过饭吗？用我的卡结过账吗？”

　　服务员小哥顿了顿，“嗯……来过一次，也是用您的卡结的账，加了好多菜，不过……”他慢慢吞吞的将那张卡掏了出来，“慕先生，那位陆先生最近一次来的时候和我们说了，让您把卡拿走，他以后也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来过一次？这说明他之前是愿意的，还是愿意同我接触，愿意同我扯上关系的。

　　最近一次，让我把卡拿走？是我那句包养惹恼了他了吗？还说什么再也不会来了！

　　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了吗？你装什么清高啊！那天我分明看到你要接下华霆的卡了！陆生！

　　慕衍已经七窍生烟了，但表面上还是平静的，“把卡留住，他还会再来的”

　　他转身就走，服务员小哥追着叫了一声，他没有回头，只能一脸蒙圈的又把卡收了回去。

　　陆生，哼！是我对你太好了吧，我堂堂慕氏总裁我还治不了你了！我找上门来你都不搭理是吧，还要和我划清界限是吧，可以的，那我就让你自己来求我！

　　出了校门，慕衍打了个电话，“莫泽，我记得我们有个客户是诺里斯普大学的投资人吧，让他卖我个人情，想办法把这里一个叫陆生的教授开除，另外，三天之内，如果他还能在易城找到工作的话，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莫泽听到这通电话，确认了一下打电话的人。

　　因为他们老板可是公认的德行良正的贵公子，他从来不会这样的，从前虽然也有生气脸红的时候，但即便他再生气都能保持理智的态度解决问题，绝对不会剑走偏锋，用人脉与强权来压迫。

　　莫泽哽咽了一下，应了电话里的人一声，“好的，慕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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