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梦的舟

　　“猜猜，左手是你的生日礼物还是右手。”陈载津把姜舟舟叫到跟前来，原本姜舟舟在厨房发呆，跳下灶台踩着拖鞋，拖着裤脚就过去了。

　　陈载津左手拿着一个木制的小盒子，右手是一个大号的白色塑料袋，塑料袋不透光，但是越越能看出来里面应该装的是一个玩偶，总不能是一个枕头吧。

　　至于那个木制的小盒子，姜舟舟认得上面的logo——里面放的多半不是项链，就是戒指。

　　“我要右手的，”姜舟舟倒不是想装的多么视金钱如粪土，好像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样，事实上，她最近确实有点穷，她的微信签名都改成了：

　　“吾乃奇穷，穷的出奇。”

　　主要是那一下，姜舟舟就是很想要那个玩偶。不管象征着什么都好的玩偶，姜舟舟就是想要陈载津右手边那个被随意的装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衣服人家附送的白色塑料袋子里装的玩偶。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刹那间的感情呢？

　　或许不是二十一岁的姜舟舟在等自己的生日礼物，是看完了动画片彼时才不到人大腿根子高的舟舟，在拿过那个礼物。

　　后来的时间过去很久，久到姜舟舟的微信列表里，手机通话录里都再没有过陈载津这三个字了，她才从舍友那听说了一段对话。

　　大意是，舍友有次放假回家的时候跟她自己的朋友聊起姜舟舟这段无疾而终的故事，朋友问姜舟舟的舍友：“怎么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人呢？”

　　虽然五六岁的差距放在社会上来看也就正常，但毕竟，他们都还在学生时代。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在姜舟舟舍友的朋友的认知里，就像是一个初三的学生和一个大一的学生谈了恋爱。

　　初三和大一之间也只差了不过五年，差的却是一整个对于世界的认知。

　　姜舟舟的舍友叹了一口气，很长的一口气，她和自己朋友解释：“你知道吗，我舍友她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的成长环境里是缺失男性长辈这一个角色的，她本身就偏爱那种年上教她道理的人，就......”

　　“这怎么可能不会爱上呢？”姜舟舟舍友的朋友说。

　　对啊，这怎么可能不会爱上呢？

　　陈载津表现的越像是一个和她拉开年代感距离感，老派又微微可能带着那么一点放在别人眼里是犯了大忌的慈爱感，在姜舟舟这就越加分。

　　加分加到爱意都快溢出漂流瓶为止。

　　十一岁生日没有从爸爸手里拿到的玩偶，二十一岁的姜舟舟从陈载津的手里接过了，“谢谢哥哥，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没想，陈载津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他看着姜舟舟的额间碎发，递上了最后一击：“都是你的，这个也是你的生日礼物。”

　　左右手都是送给姜舟舟的礼物，不管姜舟舟一开始选择了什么她都能得到所有的礼物。

　　正如猜测，木制盒子里的是项链，白色不透光袋子里的是玩偶。

　　陈载津解开了项链背后的扣子，从姜舟舟的前襟绕过来，站在她的背后给她戴项链，“我觉得那个玩偶很像你，就买了。”他的高度刚好可以看见姜舟舟空荡衣服里背后消瘦的脊梁骨，从脖颈一路向下延伸，再底下的就看不清楚了，被衣服掩盖着隐入了无尽的遐想里。

　　姜舟舟抱着玩偶的手紧了紧，这个玩偶其实不大，完全用不着那么大的一个白色塑料袋，大概这个袋子真的就是陈载津哪次买衣服的时候店家给的被他拿来顺带用了。

　　但是姜舟舟偏偏喜欢这个玩偶喜欢的很。

　　是个长得有点像米奇的玩偶，穿着一件黑色背带长裙，裙子的下摆很大，衬着上面的一件白色衬衫，看着有点眼熟。是了，这套衣服姜舟舟也有。

　　她穿过给陈载津看吗？

　　姜舟舟没印象了，她只觉得喜欢这个玩偶。

　　确实像她，虽然说自己和一直米老鼠长得像很奇怪，但是连姜舟舟本人都要觉得，却是这个玩偶莫名的像她。

　　贵重的项链，代表心意的童真玩偶，陈载津准备的生日礼物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如果今天没有突如其来的加班，和副驾驶上冒出来的女同事，今天大概原本也是个快乐的生日。

　　好在陈载津会哄人，两件代表意义不同的礼物，一些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言语举动，轻而易举的把女大学生姜舟舟哄得没了脾气。

　　陈载津把姜舟舟抱起来，“跟我说说今天生日都去干什么了。”

　　“舍友凌晨都没有睡，一到十二点都给我发消息祝我生日快乐。然后下午我妈给我打了视频电话，我弟也出镜了祝我生日快乐。晚上和你刚刚看见的那个舍友出来吃饭了，吃的日料，那个日料店还是小红书上推荐的，但是就很一般。”姜舟舟难得在叙述某一天的时候讲这么多话，除了和她妈妈打电话的时候。

　　姜舟舟日常的形象都是那种可以随手拿一个酒瓶子就往人脑袋上砸下去的社会大姐大，虽然她读初高中的时候就是这么个人设。

　　哦，忘了说了，姜舟舟的妈妈年轻的时候就是校霸。

　　这玩意原来也遗传。

　　姜舟舟高中的时候，她和她闺蜜两个人去上学。姜舟舟前脚进的校门，闺蜜后脚因为穿校服被门口执勤站岗的老师逮住了。

　　按理说，普通学生被抓到就安静挨骂就好了。但姜舟舟奋起就跟那个老师吵了一架，姜舟舟的原话是：“他娘的那个老师骂的太难听了，我闺蜜都哭了。”

　　接着果不其然被请了家长。

　　教导主人在看到姜舟舟妈妈以后回想起了些陈年旧事，感慨了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姜舟舟妈妈毕竟是个有着三十年当社会校霸经验的人，应付完学校领导，回头就骂了姜舟舟一遍：“你不会背后骂傻逼？非要当面骂？”

　　这一切都是陈载津不会经历过的，也没有机会再经历再理解的。

　　陈载津从小到大都是有点小聪明的学霸，虽然偷摸着谈恋爱偷摸着和兄弟出去混网吧打游戏，但成年以前再出格的也就这样了。接着他顺利的以六百多分的成绩被南京某所重点985院校录取，本科规矩读了四年，就回了厦门。

　　如果硬要盘点陈载津身上的出格点，玩探探软件算一点，姜舟舟算一点，他有正经工作还想方设法开培训班挣钱算一点。

　　姜舟舟问过陈载津，那个培训班的大概。

　　陈载津解释的非常言简意赅，“就是教一些想当空姐空少的人怎么成为空姐空少。”姜舟舟没问他占着公司的职务给大家提供这种介乎于好像算泄密又好像不算泄密的事情违法吗，陈载津当然也不会回答。

　　陈载津这个举动，用好理解一点的方式来解释就是——国家明令禁止了老师私下有偿给学生周末补课，他还偷摸着有偿补课，甚至可能在补课过程中“无意”给学生透出了下一次单元小测的题目。

　　反正这么多年小测的题目也都没换过，换汤不换药，他随口说中的题目，谁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陈载津看不明白姜舟舟的生长模式，他觉得新奇有趣，上班面对一群平均年龄三十五岁的同事看得久了，回家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大学生姜舟舟，他有被治愈到。

　　男人嘛，至死都爱少女。

　　谁都不例外。

　　米奇玩偶跟着床板吱呀的小幅度晃动声一起微微的起伏，可能是刚刚太匆忙了，它就被姜舟舟放在了床的边缘上。

　　“哥哥......”

　　“怎么了？”这种时候还能分神，陈载津意味颇深的捏了捏姜舟舟的腰。太瘦了，只能拎起来一层皮，还紧紧的粘着肉。

　　再往上看，姜舟舟的肋骨都格外的清晰。

　　“没事，”她原本想说，你又不带套。

　　舟舟啊舟舟，姜舟舟忽地想起很多乱七八杂的事情，在喘息的每个瞬间里。今年过去，她的本科就要过去小半了。

　　岁末已至，来年又是新的枝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