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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题
“没有吗?好,谢谢。”
简寿跑尽了这个年代越发少见的音像店,越发明白一件事:张韵恋应该是十年前的人,她要的专辑也是十年前发行的,现在很难找。
这些年,韩风小鲜肉席卷全国审美,不仅是娱乐圈演员,就连时兴的乐队也都是腰细腿长的漂亮男孩子。
张韵恋喜欢的狂野乐队毫无立足之地,七年前就解散了。
但答应了鬼的事情如果做不到——简寿已经想象出张韵恋亮出长指甲在她脖子上纹身的画面了。
走出主城区最后一家音像店已是落日时分,简寿本打算寻其他路子,突然间,身后有人扯着烟嗓大喊:“姐姐等等!”
玻璃门大开,蓬松的冷气涌出。
“你要狂野男孩《脱光》吗?”
麻雀惊地飞了起来。
路过的人投来震惊的目光。
简寿:“啊——”
她回头:“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想——。”
“我懂,”男生一头褐色卷毛随着他笑时的动作晃了晃,令人想起晚风中的蒲公英,“无中生友。”
他背了个巨大的吉他包,修长细白的小臂撑着玻璃门,因为个子高又站在台阶上,自然地弯腰,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简寿。
“好吧,”简寿拉了拉口罩,“你有货?”
“有。”
“在哪?”
蒲公英咳了咳,用和少年外表极度不符的烟嗓问道:“姐姐你确定要狂野男孩《脱光》?”
简寿:“我确定。”
蒲公英却似乎生怕她弄错:“确定是那个吗?那个《脱光》?”
“是那个《脱光》。”
“谁《脱光》?”
“狂野男孩。”
“狂野男孩什么?”
简寿盯着蒲公英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这位同学,我非常确定——”她面不改色地道:“我要狂野男孩《脱光》。可以了吗?”
听起来真的不像是正经交易,拐角处的交警已经看过来了。
音像店的老板:“干嘛呢!冷气都跑了!”
蒲公英连忙回头喊了句抱歉,走出来,双手合十:“抱歉姐姐,这个专辑比较久了,我怕弄错了。”他身后玻璃门自动关上隔绝了冷气。“我回家拿过来,劳烦你在……那家奶茶店等等我可以吗?”
他随手一指。
“可以啊,”简寿问,“要多久?”
蒲公英又指着被商业街遮掩的住宅区:“超快,骑车就五分钟。”
“哇,那真是超快,”简寿看他翻身上了自行车,“那我就等你超快地回来好吧,我会一直等你的。”
她说“我会一直等你的”,听起来像“敢迟到你就死了”。
“好,”蒲公英很自来熟地把身上的吉他包取下塞给她,认真地嘱咐道,“这个是学校的,坏了得赔,要小心保管。谢谢姐姐。待会见。”
话说完,男生一踩脚踏,飞了出去。
简寿抱着吉他包:“喂……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不要给陌生人保管啊。”
来回共十分钟。
简寿坐在奶茶店靠窗的卡座,街道上车来车往,下班高峰期,鸣笛一片,旁边初中放学的学生们熙熙攘攘地挤了进来,店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蒲公英把自行车停在外头,一眼看见窗边的简寿,乖巧地冲她笑着挥手。
很准时。
“腰细,腿长,卷发,冷白皮——”排在前台等奶茶的女初中生眼神兴奋,轻拍同伴,“快看,那个小哥哥好受啊。”
同伴低呼:“哇,真的欸。”
“拍下来拍下来。”
从手机摄像头里看见漂亮小哥哥走到简寿——女的对面坐下,女初中生一下失望了,嘟囔着“同性恋才是真爱,异性恋只是为了繁衍”“小哥哥早点分手找个绝世猛1才有1靠”之类的话。
“吉他给你,”对于妨碍了真爱这件事,简寿没有自觉,“你是海松八高的学生?”
蒲公英接过吉他靠在窗户边。
简寿继续道:“我看你吉他包上有学校的logo。”
蒲公英:“嗯。”
他问了句:“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
简寿:“感冒。”
蒲公英乖巧:“哦。”
陌生人之间该有的尴尬终于正常地出现。
“等久了,你们的奶茶~”
服务员把点上来的两杯奶茶放到桌上,简寿推给男生:“我不太知道口味,一杯是推荐的招牌花生奶茶,一杯是珍珠奶茶,你选吧。”
“我对花生过敏,”蒲公英选了珍珠奶茶,“谢谢姐姐。”
“我们高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放两周假,”蒲公英看简寿盯着他,自然地解释自己为何于上学时间在外游荡,“昨天开始我就没上学了。”
“……”
“姐姐在想什么?”
简寿摸着下巴:“你长得有点眼熟。”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你在搭讪吗?”“不是。”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
“我像你走丢的弟弟?”“弟弟还在。”
“那——”
简寿直觉对方要问出更傻逼的问题,伸手:“东西带来了吗?”
“在呢。”蒲公英立马把揣在怀里的纸包放在桌上——那是几年前礼物包装流行的彩纸,封合处已经开胶了,纸张泛黄,有一股陈旧的气味。
简寿:“我验个货?”
蒲公英抿了抿嘴唇,深呼吸了一下后回答:“可以。”
简寿向店员借了把美工刀。
看着看着,蒲公英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是我送我姐的礼物,放了十年了。”
刀子抵在粗糙的包装上,没动。
简寿看他。
他是个高中生,十年前最多是个小学生。
稚嫩的小学男生跑到音像店,小手扒住柜台,仰起那张可爱的小脸蛋,对着老板脆生生地说:“我要狂野男孩《脱光》。”
果然很狂野。
“她是个很内向的人,但很喜欢这些。”
“不过她已经去世了很久了,礼物也没送出去,”蒲公英笑着说,“没想到会遇见和她一样喜欢这种小众摇滚乐队的人。”
故事很感伤,但简寿的关注点奇妙地偏移:“你姐?”
她收起美工刀:“还没问你贵姓。”
蒲公英:“我姓张,张昀飞。”
简寿:“哇。”
这不巧了吗,她就说这张白嫩的小脸蛋瞧着眼熟。
蒲公英同学并不知道自己姓张是这么令人震惊的事,一脸迷惑:“姐姐哇什么?”
简寿:“哇塞。”
“……啊?”
见简寿一直盯着他的头,蒲公英不自在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这是刚染的。”还露出了白皙耳垂上一颗黑色的星星耳钉。
他补充了一句:“我是乐队主唱。”
简寿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到纸包——狂野男孩《脱光》上。
蒲公英变粉了:“不是这种。”
天色渐暗。
“我也该回家吃饭了,”蒲公英吸掉了最后一颗珍珠,站起身很有礼貌地对简寿说,“谢谢姐姐的奶茶。”
他背起吉他包,摆手:“专辑你就拿走吧,爸妈不让留我姐的东西,我一直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简寿没客气:“好。”
“姐姐再见。”
简寿透过玻璃窗目送他,少年背着巨大的吉他包,支着自行车等红绿灯,绿灯,他脚一蹬,过了斑马线,那一头柔软蓬松的褐色头发在晚风里飞扬着,很像是自由的蒲公英。
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马尾,好薄。
可恶。
————
因为鬼界的存在,海松八高的学生并没有正常上课,学校内毫无生机。
鬼界内的海松八高停留在十数年前,而现实中的海松八高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打,绿色的爬山虎已经漫上了二三楼。
【24:00】
全体考生被强制召回。
各个考生的进度不同,大部分考生还是选择离开教室继续进行探索,不过几乎每个考生都是神情疲惫、精神困倦的模样。
虽然白天他们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夜间的死亡挑战压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根本无法好好休息。
“……为什么又回来了,我不要回来了,我不考了……”双肩包女孩扶着教室门喃喃了几句,“砰”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谁来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妈妈——”
“女人就是麻烦,整天哭哭啼啼的。”虎哥恰好路过,烦躁道。
“我,我不想考了,我想走……”
虎哥沉声道:“国家的考试,你想走就能走?”
“小妹妹,”瘦削的男人靠在墙边的阴影里,伸出手漫不经心地调整着黑色的单眼眼罩,“你不知道司鬼处的教师资格证考试一旦开始无法中途停止吗?”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哭得打嗝的女孩稍稍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他,看见他唇边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下意识地产生些亲近之情。
“我妈妈得了癌症,晚期,说是很难治好了,”女孩子细细地抽着气,“听说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我就来了,但是,但是我不知道真的会死啊。”
虎哥冷笑一声。
眼罩男看他一眼:“这位大哥呢?”
“我杀了人,”虎哥咧开嘴,“只要通过考试去了司鬼处,国家免我死刑,还给我房子、钱、女人,包我一辈子活得舒舒服服。”
他说着,凶狠地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所以,你们最好都别惹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他自顾自走向楼梯间。
能来参加教师资格证考试的考生都是通过一系列复杂测验的人,或是拥有灵异能力,或者是执念较深,又或者是能力强大,总之有成为教师的潜力。
不过,潜力还没开发之前就死掉的考生不在少数。
去年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双肩包女孩的抽泣声回荡在走廊里:“……谁能,谁能早点结束这一切就好了。”
眼罩男又不舒服似地扯了扯眼罩,在短暂的空隙,他的左眼暴露在空气中。
黑色眼罩下是一只有着尖锐竖瞳的深红色眼睛,不似人的眼睛,那其中的野性和兽性绝不是人能拥有的。
他若无其事地拉好眼罩,说:“那就得看谁先拿到分数了。”
而忽地有很低很低的耳语声,这声音只有他能听见,日日夜夜陪伴着他。
“杀……杀……”
声音像是从破损的收音机传来,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来来回回都在说一个词。
“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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