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下午的时候，市局的禁毒队和刑侦队一起组织了几个人开车前往饶林市烈士陵园。

　　几天前刚牺牲的武警战士就长眠于此。

　　路上，一车的人都默默无言。郭亦杰坐在驾驶座上开车，一向多话的他此刻也是沉默着。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着。过了一个高速口，再向东行驶600米，烈士陵园就到了。

　　这里的的树很多，风一吹过就沙沙的响。这里又很静，好像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外，就只剩一片死寂了。这里靠在一片山坡上，风景秀丽，远远眺望，就能鸟瞰这些英魂誓死守卫的饶林市。

　　郭亦杰在停车位上停下了车，众人陆陆续续的下了车。郭亦杰在车上待了一会儿才最后一个下车。

　　禁毒支队的同僚也来了。郭亦杰环顾四周，问到：“彭涂呢？他没来吗？”

　　禁毒队的一个小同志回答道：“哦，我们彭队因为晕车有些难受，就在车里待着呢。”

　　郭亦杰又问道：“晕车？”

　　小同志叹了一口气：“是啊，彭队长本来就有点胃病，最近又出了这些事…”

　　对方没有再往下说，郭亦杰也识相的点了点头：“行，你们先上去吧，我去看看他。”

　　彭涂正在车里坐着抽烟，仙气飘飘的，都飘到窗外了。

　　郭亦杰一开车门，直接就坐了进去：“听说你又胃疼又晕车的，我来看看你。”

　　彭涂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又抽了一口烟。

　　郭亦杰看着彭涂的样子，便又说道：“真的胃疼吗？”

　　“我不敢上去。”半晌，彭涂喃喃道。

　　郭亦杰从一旁的香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为什么？”

　　“我不敢去看他们。我没有脸去见他们。”彭涂说道：“那天是我在无线电里下的命令，我还怎么敢去见他们呢…”

　　郭亦杰随手就拿起了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香烟：“你还自责上了，炸弹又不是你放的。”

　　远方，一座又一座的墓碑矗立在山坡上，无数的英魂似乎就在默默无闻的注视着他们。

　　彭涂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他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远方，烟灰已经往下落了半寸了。

　　“就是该怪我。”彭涂说道：“这次牺牲的那个…那个挺瘦挺高的那个小伙子，他上周刚找了女朋友，上个周末他们去五渡河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还让我遇到了…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牺牲了，你说我能不难受吗？”

　　郭亦杰思考了半晌，然后说道：“今天早上我来上班的时候还在警局门口看见了来领遗物的家属，应该就是他对象吧。说起来罪该万死的那个，应该是那个奸细才对。”

　　彭涂叹了一口气，郭亦杰又说道：“不论如何，还是上去看看吧。如果不去的话，你肯定会遗憾终生的。”

　　上去的路不长不短，郭亦杰在前面领着路，彭涂在后面跟着。

　　刚走了几步，郭亦杰就看见了警局的众人。段白枫正在最后一排，面色沉重的注视着前方的墓碑。

　　郭亦杰正想挑个近路，直接穿过去。忽然，彭涂在后面叫道：“别走那条路。”

　　前方的路很平坦，左手边有一座孤坟立在原地。好像没有什么异常。郭亦杰回头：“怎么了？”

　　彭涂说道：“那个墓碑是段深的。”

　　郭亦杰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段深…？就是那个…毒枭的儿子吗？他不是个连环杀人犯吗？怎么也葬在这里了？”

　　彭涂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因为他之前也是个立过功劳的警察吧。走这边吧，别离那太近了。”

　　郭亦杰回头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墓碑。照片上的人正严肃的看着前方，但是仔细看来，他的眉眼之间似乎又带着一些笑容。郭亦杰的眼神有些冷漠又深沉。

　　“我死后，也能像他一样被好好安葬吗？”郭亦杰忽然有些不着调的想着。微风吹过，不知又卷走了几分思绪。

　　段白枫听着身后有动静，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郭亦杰和彭涂上来了。

　　他们整齐的站好，前方的领队高喊：“敬礼！”

　　齐刷刷的军礼，一同敬向已死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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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郭亦杰开着车，刑侦队的三个人坐在一个车上。天色渐晚，魏乔看着路边的一个公交车站忽然说道：“唉！就在这放我下去吧！这里正好有3路车！”

　　郭亦杰就在路边停了车，把魏乔放了下去。

　　魏乔下车后就在公交车站乖乖的等车。远方车笛声响起，魏乔转头一看，忽然冷不防的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白天在警局她撞到的那个小姐姐，她好像是正好下班，手里抱着一本《人体解剖图鉴》。

　　原来她是法医呀？

　　不过好好的大白天竟然还能遇见同事，魏乔真是无比的尴尬。她想跑又不能跑，只能把头转过去假装没看见。

　　可是…

　　她又忍不住好奇，悄悄的偷瞄了对方一眼。

　　现在是盛夏时节了，对方穿了一件白色的短款蕾丝上衣，下身是一个黑色的短裙。配上对方的冷清气质，简直御姐范爆棚。

　　远方几个男孩看见了想过来搭讪，却看见了她手里的书又望而却步了。

　　思索间，3路车已经来了。

　　魏乔正要上车，司机师傅大声呵斥一声：“口罩呢？！你口罩呢？”

　　“啊？”魏乔慌慌张张的，冷不丁的却想起来她刚从陵园出来，身上哪里有什么口罩啊！

　　“抱歉…不好意思…”魏乔连忙后退两步就要下车，忽然身后就有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腰间。

　　魏乔一回头，就看见了那法医小姐有些冷淡的双眸，她的手里拎着一只口罩，淡声说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戴上吧。”

　　那口罩板板正正的，一看就是一个新的。魏乔连忙就戴上了，刷卡上了公交车。

　　口罩之下，魏乔的脸羞红了一大片。

　　车上没有座位了，魏乔站在她的旁边，有些试探性的说道：“那个…谢谢你…我是刑侦队新来的实习生的魏乔，你呢？”

　　“法医室，赫连夏瑶。”

　　魏乔有一瞬间恍惚了。

　　她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千百年似的，伴随着一阵阵的心悸，一直幽幽的飘到了魏乔的耳朵里。

　　“赫连…夏瑶？”

　　魏乔眨了眨眼睛。

　　赫连夏瑶转过头注视着魏乔：“怎么？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魏乔有些慌张的笑了笑：“只是，很少听说这个姓氏。”

　　这话似乎赫连夏瑶经常听，她移开了眼神。一瞬间，她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眼看着气氛就要降到冰点了，魏乔又笑眯眯的问道：“你…在哪站下啊？”

　　赫连夏瑶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站牌。魏乔怕对方以为自己是个套话的，就连忙说道：“哦，我在桃源站下车。”

　　赫连夏瑶低下头看着车窗说道：“有缘，你我一样。”

　　她俩的前面坐着一个长发女孩。车窗大开着，停车等红灯的时候从窗外飞进来了一只不知名的虫子。魏乔连忙躲开，那大飞虫晃晃悠悠的，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女孩的头发上。

　　旁边的路人见了都悄悄躲开了，而那个女孩似乎毫无察觉。

　　魏乔连忙想找一找自己的口袋里有没有卫生纸，给虫子抓走。但仅仅就在她翻找的时候，一旁的赫连夏瑶忽然就伸出一双洁白的手，直接徒手就捏起了那虫子。然后潇洒的一扔，直接就给扔出去了。

　　魏乔都看惊了，她缓缓的掏出一包卫生纸：“擦一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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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魏乔下车后，许半安和陈千青也找了个地铁站下车了。

　　车子里就剩下了郭亦杰和段白枫两个人。

　　“你呢？你要在哪下啊？”郭亦杰边打方向盘边问道。

　　“随便在哪都行。”段白枫说道：“领导，你饿不饿？”

　　郭亦杰：“啊？我还行啊。”

　　段白枫又说道：“领导，前面有一家很好吃的炸鸡店，你要不要去试试呀？”

　　段白枫经过杨枝甘露事件之后，他算是明白了：千万不要被领导记恨上！一定要当好领导的狗腿子，狠狠地拍领导的马屁，讨好领导！

　　所以他现在遵循着“讨好一个人就先讨好他的胃”的选择，他想请领导吃饭。

　　郭亦杰本来不太饿，结果被段白枫这么一说，简直不饿也馋了。

　　“也到饭点了，那就去吃点吧。”

　　面对好吃的，没人能有抵抗力。

　　郭亦杰坐在店里的冷气下，他看着渐渐黄昏的夕阳，忽然问道：“你不回家吗？”

　　段白枫笑了一下：“回家也是点外卖，还不如在外面吃点呢。”

　　郭亦杰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家里没人啊…自己住吗？”

　　段白枫的桃花眼里似乎一片柔情，他笑道：“我没爹没娘的，当然自己住了。”

　　按理说不小心揭露了人家的伤心事，理应该抱歉的才是。但是郭亦杰愣了一下，随即颇有感慨说道：“那咱们倒是有缘，我也没爹没娘。我爹娘在我十二岁那年就死了。”

　　段白枫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意外…？”

　　郭亦杰的眼底暗淡了片刻。他的记忆似乎又被拉回了某个吵闹又血腥的夜晚。散落的四肢，甘甜的鲜血，惊恐的尖叫…

　　半晌，他说道：“是，算是意外吧。”

　　“苦命的孩子都聚在一起喽。”段白枫晃晃手里的可乐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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