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颗星星给她

　　秦晔自认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对林潇好，对憨憨好，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他心里觉得憋屈，又告诉自己林潇现在压力大，脾气暴躁在所难免，他怎么能跟一个女人计较？

　　秦晔沉沉地吐出口气，看水槽里的碗盘还没有刷完，就拿起海绵挤上了点洗洁精，揉出丰富的泡沫，细细地把每一个角落的清洗干净，再放好。

　　等洗完这些碗筷，他差不多就消气了，就不会把不好的情绪带给林潇了。

　　可是等他收拾完出来的时候，林潇已经骑着电瓶车走了，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可能是去医院看她爸了。憨憨也不在，她生怕他又带走了憨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林潇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那是她的保护壳。他进一步，她退三步。他再进一步，她就竖起尖刺扎他。她总是不让人靠近，把自己搞得那么孤寂。明明她也不好受，可就是不愿意敞开心扉去接受别人。就像她说的，她不相信他，她相信的人只有她自己。

　　林潇总得收网，秦晔去海边等她。

　　有些男人看到秦晔，聚集在一起指着他窃窃私语，说的都是不好听的话，胡乱猜测他与林潇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秦晔脸色黑如锅底，懒得与他们争辩，径自找到林潇的渔船坐下了。

　　将近中午，太阳热辣。

　　林潇牵着憨憨来到海边。她找了根杆子把狗绳绕好，把憨憨留在沙滩上。

　　憨憨看到渔船上的秦晔，嗷嗷地叫个不停，很兴奋地蹦跶着，弄得狗链子哐当作响。林潇也看见秦晔了，在对上他投来的目光时，她快速又貌似不经意地撇开了眼，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她朝渔船走去，视线虚虚地落在前方，尽量不让自己对上秦晔的眼睛。

　　等上了渔船，她也是背对着秦晔，一句话都不说，仿佛他是一个透明人。

　　“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秦晔率先打破了僵局。

　　林潇不冷不热地回复着:“就那样。”

　　她把网里的鱼捡出来。

　　“我帮你。”秦晔和她一起捡。

　　林潇这次没拒绝，由着他去。这种放任不管的态度反而像是一种冷暴力。

　　期间，林潇这来了个电话。

　　是看房子的人。

　　她捡完个头大的鱼，把船往回开。

　　“还有好多鱼没收。”秦晔说。

　　林潇神色不耐:“不收了。”

　　这几条破鱼哪有卖房子重要。

　　秦晔非要拎水桶，林潇就只能牵着憨憨了。

　　看房的人已经到了。

　　林潇把人请进家里，面带笑容，好声好气地跟人家介绍厨房，卧室……跟对秦晔的态度完全两样。

　　秦晔抱着憨憨坐在小板凳上，人很幽怨，狗很呆萌。

　　这房子是她爷爷那时候留下来的，已经有几十年了，虽然翻修过几次，可看起来还是很旧。林潇跟人家热情地介绍了半天，人家说回家再考虑一下，就离开了。

　　秦晔把憨憨放到地上，看向林潇:“你要卖房子？”他早上听林潇提起过，还没等细问，就吵起来了。

　　林潇“嗯”了一声。

　　“为什么？卖了房子你住哪？”

　　“不用你操心。”

　　秦晔轻吸口气，把要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卖给我吧，我要了。”

　　“你要这破房子做什么？”

　　“不用你管，反正我要了。”

　　他报复性地用和她一样的语气。

　　林潇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并没有把秦晔的话放在心上。

　　夜里，林潇躺在床上玩手机，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有人给她转账了。

　　那一排零看得她头晕眼花，下意识以为是诈骗信息，可点开一看，确实是银行发来的，尾号也是她的银行卡尾号。她忽然想到秦晔说要买她的房子，这钱八成是他转来的。速度倒是快，她还没答应卖给他，他的钱就到账了。

　　林潇下了床，趿拉着拖鞋直奔秦晔的房间。她甚至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

　　入目的是光着膀子的秦晔。

　　他细皮嫩肉的，肤色比林潇白，肌肉强健有力，穿着衣服显清瘦，平时很难发现他身材这么有料。林潇脸颊瞬间爆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赶紧转过身背对他。

　　“你怎么不穿衣服！”

　　“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秦晔拉着薄被子围在身上，神态自若。虽然被看光的人是他，可他的反应比林潇淡定多了。

　　“转过来吧。”他说。

　　林潇迟疑了一会，才缓慢地转了回来:“钱是你转的？”

　　“嗯。”

　　“你怎么知道我卡号的？”

　　“我知道你银行卡放哪。”

　　所以是在她出门的时候，秦晔找到她的银行卡，记下卡号让人转账的。林潇真心觉得秦晔人傻钱多，就这么个破房子，他给她转了两百万。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真是吃了大亏了。虽然不是她出钱，可她都觉得亏死了。

　　秦晔办事麻利，林潇也不是墨迹的人。

　　两人第二天就风风火火地去签购房合同。

　　秦晔拿着笔，刚要飘逸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手下的纸就被林潇抽走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纸给我。”

　　林潇把纸还给他。

　　交房那天，林潇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憨憨，胳肢窝下面还夹了个狗盆。

　　她一步三回头，再怎么舍不得，也还是得离开这个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小破房子。

　　其实秦晔没打算让她走。

　　他买下这个房子，是想帮她解决钱的问题。

　　“在你找到新住处之前，你可以先住在这里。”

　　“不用了，这里现在是你家了，我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她打算去镇上先找家小旅馆住，等明天再找房子。或许也可以去医院里凑合几天，只要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行了。

　　林潇牵着憨憨走了，又突然转回身朝站在门口的秦晔笑了一下，用能让他听清楚的音量说:“秦晔，谢谢你。”

　　他们之间闹过很多不愉快。

　　但不能否认的是，秦晔真的是个大好人。

　　眼看着林潇越走越远，秦晔张着嘴欲言又止，找不到一句挽留她的话。

　　他失算了。

　　林潇离开了。

　　秦晔回到家里，看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橱柜里我放了二十万，还你的。

　　她这么缺钱，却还是把钱还给了他。

　　她这么着急地想和他撇清关系。

　　什么是她的，什么是他的。

　　她一直分得很清楚。

　　生疏得像个陌生人。

　　◇

　　林潇带着憨憨在医院里凑合了两个晚上，被保洁员说了狗狗带进医院会影响到别人。最后她只能带着憨憨出去找房子了。

　　在镇上偏僻的角落里，有一个十平米左右大小的房子，一个月只要五百块钱，是最便宜的住处了。但是屋里就只有一张床，去厕所要找公共的，洗澡得去澡堂，交通也很不方便。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

　　从医院里出来，林潇买了桶泡面和两个肉包子。

　　她推开贴满小广告的铁皮门，憨憨扑过来扒她的腿，尾巴摇个不停。

　　“吃饭咯。”

　　林潇把香喷喷的肉包子放到狗盆里，憨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她做了壶热水，泡好泡面。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林潇抿紧唇不吭声。

　　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纹花臂的，好堵的，酒鬼……有人敲门最好装作不在家，因为你不知道外面的是什么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事，警察一时半会都赶不过来。

　　“咚咚咚！”

　　外面的人还没有放弃。

　　“林潇。”

　　这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林潇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打开门，看着外面的秦晔，不禁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秦晔个子高，脑袋几乎要碰到门框。

　　他这么一站，把照进来的光都挡住了，屋里有些昏暗。

　　视线穿过林潇看进去，她现在的住处是真不怎么样，比她之前那个小渔村里的房子还要破。

　　他推开林潇，走进来。

　　憨憨“汪汪”的叫了几声，秦晔把它抱起来。它吐着舌头哈出一口气，浓烈的肉味差点把秦晔送走。

　　他把憨憨的狗头推远了一些，鼻子嗅到一股油腻的泡面味道。以前林潇好歹还有几根菜叶子吃，现在就只有泡面这玩意了。他给了她那么多钱，她完全可以找一个好点的地方住，抠抠搜搜的，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着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林潇走过来问他。

　　秦晔端起泡面看了一会，就扔到垃圾桶里了:“中午想吃什么？”

　　“我要吃的东西，不是被你扔进垃圾桶里了吗？”林潇咬牙切齿地笑着说。

　　秦晔看向狗盆里的肉包子，嫌弃的表情完全掩饰不住:“狗吃的都比你好。”

　　“我吃什么关你屁事！”

　　林潇捡起垃圾桶里的泡面，打开来看了看，应该没有被污染，只是溅了点汤汁出来，垃圾她早上刚倒过，桶里很干净，这面还能吃，浪费可耻。

　　她端着泡面要放下，秦晔伸手一挥，面又掉进了垃圾桶里。这次汤和面条都洒出来了，弄得垃圾桶脏兮兮的，很难收拾。林潇脸色一沉，把垃圾桶踹出去好远，怒目瞪向面无表情的秦晔:“你现在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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