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师弟反目成仇后

作者:云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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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当时我道你死了。”连澄轻描淡写的开口,“在姑姑面前寻死觅活几次,她才告诉我,是你……亲手将我交给了她。我不相信,偷偷下山想去找你,却被姑姑捉了回去,她关我数天,之后便将我带到一处无人之地,没日没夜练功,直到……直到我战胜她,做了教主,才能下山。”

      连澄说的轻松,其中痛苦只有他知道。

      三年来,连澄每时每刻都在想,若当时陆清守诺,生死在一起,他怎又会来这人间炼狱?怎会受这样的折磨?

      陆清却不知连澄这些年所遭所遇,看着他喜怒无常,只觉得不知所措,心中又满是痛楚。

      当年他背着连澄,几近力竭之时,遇见上山来寻连澄的连寒碧。

      原来,山下骚动是她手下扰乱视听,她则打算趁乱去寻陆自非住处。

      从一人嘴里逼问出陆自非一家住在后山,她便孤身一人前来寻找,正巧半路碰见逃命的陆清和连澄。

      连澄同陆清说过,他姑姑连寒碧乃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自小便醉心武学,很少露面。
      就连全家为歹人所害时,她也不知身在何处。

      对于连寒碧的容貌,连澄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过他记得这姑姑有两个特点,喜穿紫色,且头上常年别着一株照水梅。

      陆清如今一见此人行容,立刻明白过来这便是连澄提起的姑姑。

      连澄肖父,连寒碧自然也立时认出侄儿。
      她见陆清负着连澄独行,只道是三尊山想用侄儿威胁自己,当下怒道:“小子,将连澄放下,我便绕你一命。”

      陆清奄奄一息,还是死死护住连澄,问道:“你……你是连澄的姑姑?”

      连寒碧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只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怎么,是陆自非那个狗贼告诉你的?”

      陆清惊的说不出话来,无缘无故,连寒碧为何辱骂父亲。

      连寒碧又看了一眼连澄,见他虚弱之极,当下便以为是陆自非所为,气急道:“你们三尊山霸着连澄,无非是求连家至宝,怎么眼下我见人攻了上来,你们知道要挟不成,便要杀人灭口?”

      连寒碧说话颠三倒四,加上陆清确实不知其中曲折,心中更是错愕,不禁讶然道:“什么至宝,我们又要挟了谁?”

      连寒碧微睨陆清,愤然道:“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陆自非以连澄为质要挟我送上连家宝物。”
      陆清喃喃道:“宝物?”

      连寒碧见陆清神情迷惘,不似作伪,又见他浑身是血,却护着连澄,暗道这小子或许并非陆自非亲信,只是连澄在三尊山交好的师兄弟,于是又道:“看你模样,倒不似个坏人。不过小子我告诉我你,本教和三尊山势不两立,你难道以为留住连澄一时,他醒来后知晓原委,就不会自己走吗?还是说……你想留他在三尊山,让你的师兄弟杀了他?”

      恶战过后,陆清本就身受重伤,此时被连寒碧所说之事一惊,身子竟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扣住连澄的手也逐渐无力,再开口,已是强弩之末般无力:“为……为何……会杀他?”
      连寒碧冷厉道:“自然因为他姓连,是我连家血脉!”

      “你……你……”陆清还想问,可身子如坠冰窟,浑身像被寒冰包围,冷,很冷。
      陆清自觉命不久矣,或许,注定他要带着这些疑问,去九泉下找父亲问个明白。

      正在此时,有一位白衣人执剑踏月而来,翩翩然,若游龙在天,泠泠然,似神仙入凡。

      “小,小师叔……”陆清望着那人呢喃。

      楼霜剑奔至陆清面前,俯首凝视着地上这个命若悬丝的师侄。

      陆清气息衰微,虽睁着眼,可眼神早已失焦。

      片刻,楼霜剑叹息一声,抱起陆清,拂去他脸上的血,出手封了他几处大穴,又喂给他一颗续命的招魂丹。
      接着仗剑而立,冲着连寒碧喝问道:“你是谁!为何杀我师兄全家!”
      连寒碧却不答,只怔愣一霎,继而道:“他竟然死了!死了!死了也好,免得脏了我的手!”

      陆清气息奄奄,听得这话便知连寒碧并非害他全家的凶手。

      但楼霜剑冷笑一声,并不细究,举剑便是荡尘剑法里最狠辣的一招“天地裂”。
      此招乃是荡尘剑法最后一式,其中变化纷杂,难以掌握,三尊山上下唯有楼霜剑和陆清习得。

      连寒碧拔出背后长剑,轻声一笑,傲睨楼霜剑,道:“身手不错,配和我过招。”

      楼霜剑神色如常,手下剑招却越攻越急,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两人斗了几十招,刘惊落等人也追至近前。

      楼霜剑沉声喝道:“惊落背清儿下去,林烺,杀了连姓小子!”

      在此之前,连澄一直化名成水,师门上下,只有陆清知晓他真实姓名,来自何方。

      陆清一听,神智又找回几分,他虚弱道:“小五他受伤了……别杀他……”
      林烺置若罔闻,飞身而来。
      刘惊落远远叫骂:“大师兄!这妖女杀了三尊山许多弟子!你怎么还护着她侄儿!”
      陆清心如刀绞,手无力,却仍在收紧。

      连寒碧趁此空隙,抽身出了战局,又向陆清喊道:“连澄再不和我走,怕是就要死在你这几个师弟手下!”
      陆清一凛,看着满目阴毒之色的林烺近在咫尺,看着面沉如水的楼霜剑剑光粼粼,终于松开手,颤声在连澄耳边道:“小五,好好活着。”

      连寒碧负起连澄,不再接招,连退数步,接着纵身跃起,几个起落没了踪影。

      后来,陆清昏迷了十日。
      再醒来,命还在,一切却已变了。

      出神间,连澄的声音又响起:“师兄,我下山第一件事,便是四处找你。你可知道为何?”
      陆清低着头,一言不发。

      连澄站起身,负着手弯下腰,欺身紧盯陆清,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这三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顿顿,又道:“原来你爹,早就知道我身份,以此要挟姑姑,让他交出连家宝物;原来我在安塘几次遇险,都是你爹所为。父债子偿,师兄,你说,我怎能不想着你?”

      陆清沉默良久,终于道:“若真是我父亲所为,我愿意替他偿还。”
      连澄却笑了起来,恻恻道:“师兄,我是要你还,我要你慢慢还。”
      陆清道:“你当年救我一命,我这条命,本就属于你。”
      连澄挑眉道:“是啊,我救你一命,你却转身将我推走,当初说好死生不离,你居然食言!”

      话一出口,连澄竟然满腹委屈。
      几次险些丧命陆自非之手,也远远比不上被陆清推走来得怨,来得恨。
      他想看着他忏悔,听见他说这三年每个日夜也和他一样痛苦。

      “小五,我…..”陆清想解释,又觉得心底无力,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口。
      虽然他爹是否利用连澄一事,尚无定论,但是连澄在安塘时几次遭人暗算,他却隐隐明白,正是父亲所为,尽管他暗中回护,却并没有像连澄言明。
      至于他答应连澄同生共死,虽然没有遵守,但现如今两人都好好活着,连澄却分外介怀,他是有七分愧疚,三分不解。

      陆清抬起头,见连澄苍白的脸泛着红晕,眼底血丝密布,又沉默下来,心内喟叹:想必小五这三年过得很不好,可我哪一日又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人生于他们,不过是暗夜长旅,苦海泅水。

      连澄也正凝眸望着陆清,看着那双温柔的眼,倏地怔忡起来,想到往日对他极尽回护的师兄,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恨不得说尽委屈,诉尽别情。
      可心绪翻腾,他仍旧咬着唇,努力维持着冷漠,他怕一开口,好不容易在心上筑起的盔甲,都将被吞没。

      不久前,他学成出关,连做几件大事,让向明山彻底洗牌,教众归心。
      然教主宝座还未坐热,便得到属下密报,言称在安塘出现连家旧物,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到蛛丝马迹。

      只是听见安塘二字,前尘往事便无边漫来,午夜梦回,那个昼夜想忘却的人,竟如此活色生香。
      连澄辗转难眠,起身徘徊,举头望月,想到的却是三尊山上,大寒时节,陆清以茶作酒,看他在月下练剑。

      他曾想此生若能如此,他愿放下仇恨,献上一切。
      奈何美梦难成易碎,一朝梦醒他坠入无间。

      作为连家子孙,他该恨他,作为向明山教主,他该蔑视他,作为陆清的五师弟,他该怨他。

      连寒碧告诉他,强者无软肋,他要想将命运踩在脚下,就要无情。

      对,要无情,无情才无挂碍,才能心坚意定。

      报家破人亡之仇,寻回失散宝物,将三尊山取而代之,这才是我要书写的命运。

      也许杀了陆清,便能断了这根不受控的心弦。

      可当陆清的命真握在自己手中,连澄又想,杀他容易,等等又何妨?

      想到此处,连澄别开眼,淡淡道:“陆清,此番我下山……还有许多事要做。”顿顿,又补上一句:“咱俩之间的账……慢慢算。”

      望着近在咫尺的连澄,陆清忽然笑道:“既然连教主不着急取我性命,那我请连教主喝上一杯可好?对了,我让瑶瑶也来,她……”
      “谁要和你喝酒。”连澄忽然打断。
      陆清将刚放在酒壶上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

      连澄环视一周,道:“你常来这里?”
      陆清笑道:“那是自然,瑶瑶可是我的红粉知己。”
      连澄一顿,回首看他:“详细说说。”
      陆清愕然,心道这有什么可详细说的?
      再说了,他在这虽不是做那档子事的,可实际上做的事,更是不可说与旁人,于是含混道:“男女之事,小五你还不懂?”
      连澄蹙眉。
      陆清一拍大腿,笑道:“要不今晚师兄就让你见识见识?”
      连澄眉头锁的更紧,瞧着陆清的笑,没来由的烦躁。

      师兄弟正惊心动魄的交流着感情,方春温带着方琪瑶已推开了门。

      方春温神情不似往日从容,腰后还别着一对斧子,正是江湖消失已久的凝冰斧。
      方琪瑶手背在身后,也按着一柄长斧。

      陆清见二人进门,忙道:“方老板,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取我酿的黄柑酒来!”

      方春温一愣,还没回过神,连澄便霍然起身,道:“师兄,请我住客栈。”
      接着拽起陆清,抬腿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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