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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锦王知道自己没有死,尽管他也被喂下来那杯鸠酒,跟其他人一起倒下了。迷迷糊糊之间,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看到自己“死后”发生的一切。
一群黑衣人在他们全部倒地后,上前查探他们的气息,直到确定他们已经全部“死透”后,就将他们全部装棺入殓,包括自己。棺材是平民用的实木棺材,毫不起眼,只见那群黑衣人将棺材运出地牢后,就迅速伪装成一般的百姓,老少俱有,披麻戴孝,呼天抢地地跟随送葬队伍向公共墓园走去。
锦王飘在半空之中,冷眼旁观着这可笑的一切,他们都是出身显赫的郡王,但死后行的却是平民的葬礼,牌位连宗庙也进不去,而且这明显是做戏给某些人看的,完全经不起推敲。
他冷眼看完整场戏,待结束以后,墓园重新恢复了死寂,只余满地的冥钱和尚未燃尽的白烛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看着这些,他忽然明悟到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戏,从开始到高潮再到落幕,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是一部套着一部的戏,没有谁是真正的旁观者,只不过是我看你的戏,你看我的戏罢了。当一个人死了,那个人的戏也就完了,但会有别的人替补他的位置。连他那伟大的父皇和尊贵的表弟也是一样,没有谁能跳出这个规律,人死了,便人走茶凉了。
锦王就这样飘在半空想着些有的没的,期间他多次看到有不同人马前来翻看那几副棺材,有宗室长老的,有朝中大臣的,有罗刹国的,有其他国家的,好不热闹,死后也不得安宁。
就这样过了两天,已经不再见到有人前来骚扰了,就有一批黑衣人前来深夜挖坟,他认得出是送葬的那些人,是皇世子的人吧。突然觉得走在前头的那人甚是眼熟,不是他那亲爱的皇弟是谁?
只见他那完美的丹凤眼凝视了一下他的坟,就指挥身后的黑衣人开挖。
皇甫明看着他的坟,他则看着皇甫明,眼神是同样的深邃。
突然,皇甫明转过头来,略带诧异地看着他的方向,然后脸上染满笑意,眉眼弯弯,包在黑色面巾里的嘴动了几下,说了句什么,就领着黑衣人和他的“尸体”离开了。
锦王跟着他们在空中飘荡着,顿时感到非常郁闷,尽管他不知道皇甫明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毕竟皇甫明的性格恶劣是出了名的。
锦王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落日的余辉洒在窗棂上,将上面的木雕花鸟图案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窗前是两张梨木座椅,中间一张矮几,矮几上的粉彩寿桃长颈瓶上是一株娇艳的粉色水仙,对面墙上是一架巨大的黑木博古架,上面并没有放着古玩,而是一部部厚重的精装书籍,四周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幅幅镶着精雕木框的山水画,房中央是一张宽广的紫檀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书桌前还放着一架绣着百鸟朝凤图的丝绸屏风,地上是一张巨大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波斯地毯。这里的一切华贵而低调,充分体现出主人的品味。
锦王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盯着屋顶上精美的浮雕贴金藻井,再转眼望向横梁上绘着恒王夜宴图的壁画,视线很清晰,脑袋却是一片漒糊,只觉得藻井上的佛像和壁画上的人物都像活了似的,飞来舞去,眼花缭乱。不一会儿脑袋就隐隐作痛,眼皮沉重起来,再次昏睡了过去,但这次是并非昏迷,而是真正的沉睡,一觉无梦。
当锦王再次醒来,神智已经清醒,身体感观也恢复正常,一时间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人拆了重组,又像生了锈似的,不动时又麻又痒,一动时又酸又痛,难受之极。
只是一个简单的翻身,已经让锦王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当他终于有心思打量四周时,发现已是深夜,室内灯火通明,更让他惊讶的是紫檀书桌前坐了一个人,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你醒了?”
那人温柔如水,放下手中研读的书籍,倒了一杯温茶走过来,动作轻柔地扶他坐了起来,将茶凑到他唇边。
锦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只是那紧抿的嘴唇和警惕的眼光泄漏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对峙着,良久,锦王妥协了,张口慢慢地喝着唇边的茶水。
当锦王喝完了茶,觉得身上恢复了力气,就摆出了一副防御姿态开口谈判道:“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皇甫明搁下手中茶杯,一脸无辜地说:“皇兄,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明儿不懂。”语气无限委屈,如同被冤枉的小孩,可怜巴巴的。
见他如此惺惺作态,锦王一股火气直窜天庭,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九死一生过后,他已经不耐烦这些勾心斗角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就是了,咬牙切齿地道:“皇甫明!收起你这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现在有求于我的是你,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想我会配合!”
看着他这副火爆模样,皇甫明不禁笑道:“死过一次,脾气倒是差了,不过比以前可爱多了。”
眼见锦王要再次炸毛,他瞬间敛去笑意,慢慢靠近锦王耳边,红唇轻启,却是一动不动。不一会儿,锦王眼瞳猛地紧缩,满脸惊骇,盯着皇甫明的眼神泄漏出心中的惊涛骇浪。皇甫明但笑不语,脸上露出胜劵在握的笑容。
许久,锦王终于平静下来,无比复杂地盯着皇甫明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皇兄果然爽快!”皇甫明毫不吝啬地赞了一句,再次凑了过去,嘴唇依然是不动无声。
一会儿后,皇甫明站直身子,脸上的笑意高深莫测,对锦王朗声说道:“本宫就静侯皇兄佳音”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轻快的步伐怎样看怎样好心情。
望着皇甫明离开的身影,锦王突然如遭重击般捂着胸口,平静的面具瞬间粉碎,脸上的痛苦足以压垮坚韧的意志。他任由汹涌的泪水打湿衣襟,悲痛凄凉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只是狰狞的五指狠狠地抓住衣襟,仿佛要将里面的祸根抓碎一样。
曾经,曾经,他是多么虔诚地祈求过上天,期望这秘密随他一同死去,哪怕是被打入修罗地狱,也不愿意这个将会祸乱苍生的祸根现世,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命运二字……
金碧辉煌的养心殿内,华明帝穿着一件雪白的丝绸睡袍,慵懒地半躺在华丽巨大的龙床上,轻轻地转动着手上的莲纹翠玉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么说来,你并没有打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
前方的黑衣人马上跪伏于地上,请罪道:“属下无能!”
“哼!”华明帝哼笑了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佳酿,随手将价值连城的玉杯掷在龙床边的矮几上,淡淡地说:“这与你无关,要是这样都能被打探到,他就不是皇甫明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腹语传音入密,真是有创意。”语气听不出是赞是叹。
华明帝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在床沿上轻轻地敲打着,突然脸带笑意地说:“如此说来,你已经暴露了,凯瑟琳。”
凯瑟琳恭敬地回道:“是的,”顿了一下,犹豫地试探道:“那属下是否需要……”
华明帝手一挥,无所谓地说道:“没必要,一切照旧。”
凯瑟琳面露疑惑,但还是忠实应道:“属下遵命!”
华明帝的手轻轻一扬,凯瑟琳瞬间消失在地上,形如鬼魅。
翻身躺回床上,华明帝露出充满兴味的笑容。
那孩子要行动了耶!他的本意是要那孩子将所有人都解决掉,但偏偏留下了锦王,不管那孩子是出于什么动机,都是违背了他的命令,尽管这些年来,他们的明争暗斗不曾断过,那孩子暗地里也没少干过阳奉阴违的事,但像这次明目张胆的对抗却是第一次,不论那孩子要锦王做些什么,都是对他的公然宣战,难不成那孩子羽翼已丰,想正式开战了不成?
华明帝眉头轻皱,露出了沉思的神情,突然又展颜一笑。
不管怎么样,这出戏都越来越精彩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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