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蜜

　　这晚，马珏和前夜一样，让孙如宓弹琵琶，他躺在榻上闭目听曲。

　　孙如宓弹了一曲又一曲，弹到手都酸了，马珏倒是躺得舒服。

　　原来在房内添榻是为了他听曲方便。

　　马珏看着像是睡着了，孙如宓一曲弹毕，歇了歇手腕。

　　“怎么不弹了？”马珏闭着眼睛问。

　　孙如宓拨了两下弦问:“马相公，夜色深了，该歇息了。”

　　昨晚，他就是这个时辰回房的。

　　“嗯，是不早了。”马珏揉了揉眉心，坐起来，“来人，备水沐浴。”

　　“……在这儿？”孙如宓愣住。

　　马珏点头，表情好像在说:“不在这儿在哪儿。”

　　桃英带着仆妇打热水的时候，心道可算是留宿了，看来马相还是喜欢孙姑娘的。

　　孙如宓可不这么想。

　　虽说名义上她现在是马相的人，可她只是为了救靖国俘虏，又不是真的想做谁的妾室。

　　“马相公，您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呢。”孙如宓抱着琵琶，大义凛然地说。

　　“本相从不轻易许诺，既然答应了你，便是有把握，你怕什么？”马珏信誓旦旦。

　　看出了孙如宓的不情愿，马珏轻叹口气:“你怎么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难道本相看着不是正人君子吗？”

　　孙如宓心道还真不一定，她又不是没见过斯文败类，人的心是红是黑，岂是外表能看出来的？

　　“我只是觉得，马相公留在这里，会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马相公是个贪图美色之人。”孙如宓说。

　　马珏不置可否:“你以为，本相现在在旁人眼中还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本相可是花重金从青楼赎美人回府，这不是贪图美色是什么。”

　　孙如宓眉头微蹙，她今天袖中没藏剪刀，失策失策。

　　这时，桃英敲门:“马相公，热水送来了。”

　　下人们进来倒水，马珏也不再调笑，待到下人们倒完水下去，他起身伸展手臂。

　　“……”孙如宓抱着琵琶坐在原位，没有反应。
　　马珏轻咳两声，手臂摆了摆。

　　孙如宓见状，放下琵琶问:“马相公是想宽衣么？”

　　“不明显吗？”马珏抖抖衣袖。

　　“哦。”孙如宓起身深呼吸口气，慢慢走到马珏近前。

　　她从小到大，从未做过服侍他人沐浴这种事，更没给男子宽过衣。

　　孙如宓慢慢伸手去解马珏的腰带，从抬手到手指碰到腰带边沿的时间，马珏觉得自己肩膀有点酸。

　　“行了，去歇着吧，本相自己来。”

　　马珏倒也不是真想让孙如宓侍候，只是既然对外孙如宓是他的妾室，那他总要做做样子。

　　样子也不能做得太过，弄得他像欺负人似的。

　　得了马珏的话，孙如宓立刻缩回手背过身去。

　　马珏瞧着好笑，走到屏风后:“不许偷看。”

　　“……”谁要看啊。

　　孙如宓又拿起琵琶弹起来，只是身后水声作乱，她静不下心，后来干脆胡乱拨弦，弹出来的东西不成调。

　　马珏听着倒也没有不耐烦，小姑娘在他面前的时候，心事都写在脸上，不在他眼前，又都体现在琴音里。

　　马珏沐浴过后，松散地穿着里衣。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孙如宓回头，看到马珏的时候立刻闭上眼睛背过身去。

　　“怎么了？”马珏见孙如宓的反应，故意问。

　　“天冷，马相公多穿些，当心着凉。”孙如宓声线不稳。

　　马珏扬声:“来人，换水。”

　　桃英知道马相沐浴后，孙如宓也要沐浴，一直在外侯着，热水也一直烧着，没用多久，热水就换好了。

　　“姑娘可用奴婢在身边服侍？”桃英问。

　　这几日孙如宓沐浴都没让桃英在身边，可今日马相一直不走，留桃英在身旁她能安心些。

　　这么想着，孙如宓偷看了一眼马珏，结果四目相对，被马珏的目光捉了个正着，对方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目光含笑。

　　“不用，你下去吧。”孙如宓说。

　　桃英走后，孙如宓故作镇定地走到屏风后，感觉马珏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学着刚刚马珏的样子:“不许偷看。”声音有些没有底气。

　　屏风外传来一声低笑。

　　孙如宓听在耳中，忍不住脸红。

　　伸手进热水里拨弄两下，水温正好。

　　刚准备宽衣，孙如宓又放下手，踮着脚走到屏风边上，悄悄探头往外看，马珏躺在榻上，一只手背盖在眼睛上。

　　看了眼床上枕头的位置，剪刀一直都在下面。

　　孙如宓稍稍安心，自行沐浴，外面有人她总是不自在，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尽量让水声小一点。

　　只是夜晚房内安静，一点小声都被放大了似的。

　　榻上马珏依然蒙眼休息，若不是在听见水声的时候喉结上下滚了滚，到真像是睡着了。

　　沐浴后，孙如宓衣裳穿得完完整整，见马珏睡着了，悄悄走到门口唤桃英进来收拾，特意嘱咐她们动静小点。

　　等下人们收拾干净离开，孙如宓一回头，原本躺着的马珏不知何时坐起来看着她，吓得她倒吸一口了冷气。

　　“本相这么吓人吗？”马珏挑眉。

　　“倒也没有。”孙如宓恢复镇定，手指不自觉绞着发丝问，“既然马相公醒了，就回房休息吧。”

　　马珏又躺下，说:“今晚本相就在这儿歇息。”
　　孙如宓抿了抿唇。

　　“难不成，你想让本相去床上？”马珏眼含笑意。

　　“不用了，马相公还是早点休息吧。”孙如宓说完，吹灭了房内灯，自己小跑回床上。

　　躺下后，她听着自己心跳如打鼓，把手放到枕头下摸到剪刀，渐渐平复。

　　房间里多了个人，孙如宓总是警惕着睡不好，半梦半醒脑中混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实了，再一醒来，天已经大亮，抬头一看，榻上早已没了人。

　　“桃英……”孙如宓刚醒，嗓音有点沙哑。

　　桃英听了立刻进来:“姑娘醒了。”她给孙如宓倒了一杯水，“今日马相公上朝时特意叮嘱，不得打扰姑娘，是以奴婢不敢进来叫醒姑娘。”

　　看了看天色，阳光都照到床尾了。

　　“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桃英笑意吟吟地看着孙如宓。

　　孙如宓起身梳洗，心道后院里的女子有宠和无宠真是不一样，以往都是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现在是她想吃什么厨房做什么。

　　“马相公早上用的什么？”孙如宓问。

　　桃英边给孙如宓梳头边说:“平日里马相公早上胃口一般，不过一碗清粥一个包子就够了。”

　　“那我和马相公一样。”

　　“是，奴婢这就命人送来。”

　　马珏留夜之后，又是一连三日不见人影，至于他说的带孙如宓去玩儿冰嬉的话，孙如宓也没放在心上。

　　天气好时，她便让桃英陪着出去逛逛，每次买东西都会连带着赏给下人们，故而下人们对府上这位新来的女主子很是喜欢。

　　如今孙如宓在相府，既有马相的“宠爱”，她自己本身又和善大方，这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三日后，马珏又歇在了孙如宓房里，和上次一样，马珏依然睡在榻上。

　　只是这回，孙如宓早晨醒来的时候，马珏并没有走，而是倚榻看书。

　　“醒了。”马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书。
　　孙如宓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马相公今日不用上朝吗？”

　　“每逢初一十五休沐，今日正好十五，说好的带你出去玩冰嬉，忘了？”马珏合上书，唤桃英进来给孙如宓梳洗。

　　直到两人一起用完早膳坐上马车，孙如宓还觉得有点恍惚。

　　自打上回她坐相府的马车格外惹人注目，之后出门她都不许桃英再用那么招摇的马车，否则她宁愿走路。

　　不过这回，她和马相一起，自然不能再遂她心意。

　　在马车上还好，没人看见车内坐的是谁，可一下车，马珏扶着她的手，登时就被近旁的人注意到。

　　“这是不是马相啊？”

　　“肯定是啊，这马车挂着相府的牌子呢。”

　　“那马相扶着的就是那个……”

　　“嘘嘘，到边上再说。”两人一边往远走一边回头。

　　脚一落地，孙如宓便要抽回手，谁料马珏竟紧握住不放。

　　“很多人看着，这是做什么？”孙如宓低声问。

　　马珏笑笑:“就是要他们看见。”

　　不明白马珏此举意在如何，她又不敢大力挣脱，只是手下却在暗暗较劲。

　　虽然马珏是个文人，但男子力气终究大于女子，孙如宓那点子力气在马珏手里感觉就像是在挠痒痒:“别乱动，难道你不想让靖国俘虏尽快恢复自由身？”

　　孙如宓耳边听了马珏威胁，顿时不再乱动，老老实实任马珏牵着。

　　看见才子佳人并肩而立，有人感叹:“果真是郎才女貌啊，此女样貌不凡，上阳城内无人能及。”

　　有人附和:“可惜出身不好。”

　　“非也，我听闻此女是靖国丞相之女，自幼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我们上阳城内贵女一般无二。”

　　“荒谬，靖国丞相之女又如何，靖国是我南齐手下败将，此女身为靖国人，本身与马相就有天壤之别，更不能与我上阳城贵女相提并论。”

　　周围人各有各的话，不过孙如宓都未听见。

　　已经换上铁底鞋在冰上绕圈儿的梁王大喊着:“马相公，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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