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瘾

　　办公室里，时东升开着电话视频给员工开会。也不知道哪个脑子有坑的（时东升原话）男爱豆过来录音，送了乔宛合一块滑板，她觉得无聊，抱着滑板想去外面玩，小心翼翼问时东升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架不住总裁办公室音效好，又是全屏息影，几个分屏的高层表情顿时微妙起来，一副“原来我们老板将来生了小孩就是这种说一不二的爸爸哦”，时东升略感不适，淡淡道：“想玩就去玩，这是你的自由，不用事事都来问我。”

　　乔宛合欢天喜地抱着滑板刚出门。

　　时东升想到什么，立刻起身加了一句：“注意安全，不要去车多的地方滑！”

　　“知道了。”

　　等时东升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所有分屏的高层都露出了一种你就是那种爸爸的笃定。

　　时东升：“……”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是没有必要，很快孙秘书就跑过来说，小乔摔了，就在楼下大厅。时东升一跃而起，刚出办公室，就看到乔宛合在保全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时东升一脸阴沉的表情，乔宛合连忙解释：“楼下大理石太滑了，我滑得可好了。”

　　你还很骄傲是吗？

　　保全笑着补充：“清洁工刚拖的地，乔小姐滑得确实挺好的，就是地太滑了。”

　　时东升一言不发，冷着脸把她扶进自己办公室，放到会客厅的沙发上，自己提起西装裤腿在她面前蹲下。

　　一只手托起她小腿从膝盖往下按，乔宛合嘶了一声，时东升问：“很疼吗？”

　　“不疼？”

　　“不疼你叫什么？”

　　“我看电视剧里都要叫的。”

　　时东升脸黑了：“闭嘴，忍着。”

　　楼下有财务经理听说乔宛合在，麻溜地赶紧拿着一堆报表过来签字，再晚一点小乔就要去午睡了，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结果正赶上这一出。

　　时东升心情出奇地差，本来就爱迁怒人，眼下更是没好脸色，冷冷道：“你待会儿再来，我现在没空听你废话。”

　　乔宛合疼过了劲，感觉好像哪里都疼，又觉得哪哪都还好。

　　时东升问：“其他地方有摔到吗？”

　　乔宛合抬左手。

　　时东升握着她手腕做了几次牵引，问题不大，骨头应该没事，看样子就是拉伤了。孙秘书握着听筒，也是一脸紧张，问要不要让公司医务室的值班医生过来看看。

　　“没必要。”

　　乔宛合小心翼翼地问：“下个月能不能恢复啊，我下学期还要跳《天鹅湖》啊。”

　　时东升淡淡道：“也不是不可以，要看情况。”

　　“什么情况？”乔宛合一脸期待。

　　“看其他人爱不爱滑滑板。”

　　孙秘书没见过从来正经的时东升开这种玩笑，扑哧一声没有忍住。

　　乔宛合听完时东升这个建设性意见，开始还没有听懂，听懂之后不由发出一声哀嚎，扑向沙发上几只抱枕。

　　看她那样，时东升忍不住也笑了。

　　“你看看你自己，活不活该？”

　　乔宛合来这里实习的第一周也是梅静妍入职的第一个月。中午休息，她特意从隔壁双子楼过来，找大哥时东升一起吃饭，遇到了正在前台帮忙复印资料的乔宛合，当时就震惊了：“小乔，你怎么在这？”

　　因为分属不同部门，所以工作这么久梅静妍都没碰到过她。

　　乔宛合乐呵呵地说：“我来实习啊。”

　　梅静妍迟疑：“你来总裁办实习？”

　　也不能怪梅静妍有这种疑惑，进入华影的，除了像艺人和爱豆这类特殊员工，一般员工都是从办事员做起，再是项目主管，运营监事，运气好的话跳到高级管理人员，这样才有机会被董事会提名为股东会成员。可是如果进了总裁办，只要熬够资历，就有机会被提名，像孙秘书，将来就很有可能就是华影的持股人。

　　每次乔宛合来华影实习，明明有这么多部门可以去，时东升却一直把她放在总裁办，虽然并不让她直接接触项目，但是每次开会都会带她，教她看财务报表，有意无意地提点她做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乔宛合单纯以为自己就是来“勤工俭学”的。

　　说真的，梅静妍不是不吃味。

　　她从新加坡回宁城，加入华影，就算仗着时东升表妹身份也没获得什么实质性特权，照旧在节目组里做节目策划，还得看人脸色，成天受气。虽然她有意无意透露过自己跟时东升的关系，就算工作人员对她客气，那些嘉宾、艺人，包括他们的工作团队，哪个是好相与的？

　　一天外景下来不光晒，还要吃一肚子气，好几次梅静妍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她回宁城可不是为了受这种委屈。

　　梅静妍不动声色地问乔宛合来实习多久了。

　　“快一个礼拜了。”

　　“你之前经常来这里实习吗？”

　　“嗯，就是每年放假会过来，”乔宛合还有些不好意思，“时伯伯让我来的。”

　　听说是时宝龙安排的，梅静妍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毕竟在她认知里，自己这个表哥是很厌恶周瑾母女的，一个正室的儿子，一个情人的女人，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是见鬼。时东升让乔宛合来华影实习想必也是时宝龙的意思，时宝龙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在公司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梅静妍松了口气：“我来找我哥吃饭，他忙完了吗？”

　　正说着，时东升推门出来。梅静妍热情地上前挽住他胳膊，眉眼带笑：“哥。”

　　时东升挑眉：“你怎么过来了？”

　　“干嘛？找你吃饭不欢迎啊，今天可是我入职华影一个月呢，怎么说也该应该庆祝下吧。”

　　时东升对这种所谓的纪念日都有种直男的麻木和冷漠，在公司他其实很避讳这些裙带关系，但是梅静妍找上门他也不好回避，被梅静妍挽着去楼下用餐。

　　等电梯的时候梅静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哥，要不要叫小乔一起去。”

　　她脚没好，这几天孙秘书怕她一个人孤单，每天中午都陪着她在茶水间点外卖，时东升说了他会报销。

　　梅静妍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听到时东升一句“不用管她”之后，梅静妍转过脸去，露出今天第一个笑。

　　时东升在餐厅有专门的包厢，没人打扰，吃饭的时候梅静妍几次暗示时东升自己想换个部门，不想在节目组受气，想调去管理层，时东升不为所动：“很多高层都是从基层开始做起的，多了解下节目运作流程对你将来转岗也有好处，你专业不是编导吗？”

　　梅静妍还想给自己争取一下，被时东升一句“吃饭不谈工作上”的事给堵了回去，她无奈放弃，把“那为什么乔宛合就可以”这句话吞进肚子里。

　　也只有亲人才会对自己这么严格，梅静妍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吃完饭，梅静妍独自回双子楼。

　　时东升晚她一步从餐厅出来。他热爱健身，习惯午休去健身房跑一会儿步，路上又遇到几个董事会成员，一行人边走边聊，走过一楼光线充沛的朝阳大厅，外面是户外花园，隔着中间一个种满郁金香的花圃，对面是大厦的裙楼，靠着落地玻璃窗的长凳上坐着两个漂亮的年轻人。

　　一个是乔宛合，坐她旁边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

　　两腿自然分开，低头捧着手机操作，看他动作应该是在玩游戏。搞笑的是，不知道谁在他头上放了一只苹果，为了不让苹果掉下来，他全程一动不动，表情专注。

　　男生很高、很瘦，五官立体，皮肤白净，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潮牌的卫衣，整个外形抢眼，以商人的眼光来看，只要稍加训练，他会成为优秀的爱豆人选，至于能不能成为顶流，还得看老天给不给他这口饭吃。

　　男生玩了一会儿，把手机还给女孩，拿下自己头上的苹果大大地咬了一口，看女孩接着玩。

　　怎么说？如果旁观的人想法纯粹一点，这只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小朋友在玩手机游戏。

　　如果旁观的人心思复杂一些，深沉一点，那两人的关系就有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任何人对外界的看法只是自身内心的投射。

　　时东升慢下脚步，终于停在光线充沛的一楼大厅，旁边汇报工作的董事们也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

　　倒影的玻璃上，是时东升一贯冷淡、不见波动的脸。

　　目光漆黑地看着乔宛合那边。

　　时东升刚回办公室没多久，就听到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乔宛合是秘书办女工作人员中唯一不穿高更鞋的，加上常年跳芭蕾的关系，脚跟落地的声音很轻，一直等乔宛合推门进了办公室，时东升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分辨乔宛合的脚步声。

　　乔宛合也被时东升吓了一跳，这个点按理说他应该在健身房跑步啊，惊讶归惊讶，乔宛合还是乖乖叫人：“东升哥。”

　　时东升嗯了声。

　　乔宛合感觉他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事。

　　“拿着的什么？”时东升抬抬头，下颌一点，示意她怀里的东西。

　　“苹果。”

　　乔宛合抱着一个纸袋子，说：“刚刚sstar组合的经纪人姐姐来公司拿合同，说给我尝尝。”她掏一只出来，立在时东升办公桌左上角那个狮头铜雕塑的头上：“好吧，给你也尝尝。”

　　“……”

　　sstar是华影公司旗下的一个女团组合，组合有一个泰国成员，带动东南亚一带的人气，加上华影力推，只要有综艺节目就塞她们露面，刚一推出就冲上了内娱最被看好组合top3。

　　时东升笑：“这么小气，就给一个？”

　　乔宛合立刻表示：“很贵的，经纪人姐姐就给了我五个啊，我还要分给小孙姐姐她们尝尝。”

　　sstar女团组合最近接了一个有机绿色食品的广告，去拍片的时候厂商送了她们一些从迪拜空运过来的水果，这些水果据说在种植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使用激素和肥料，真正做到了纯天然无污染，放一只在房里满屋子都能闻到甜瓜的香气，一直以来很受欧美上流人士的青睐，英国某球星的妻子曾经几次在采访中说起，她的素食之旅就是从这家公司的产品开始。

　　时东升当然没继续要。

　　单手捞起那只苹果抛了两下，又问：“中午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乔宛合说：“去见一个朋友。”

　　“你还交到朋友了，你才来多久？”时东升忍不住脱口而出，他只是表示惊讶，但话从他嘴里出来听起来好像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乔宛合震惊了。

　　小哥哥，您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我还交到朋友了？

　　乔宛合忍不住：“我怎么就交不到朋友了？我为什么交不到朋友？啊，东升哥，我这么听话，长得还可爱，又招人喜欢。”

　　这还是小时候周瑾跟她说的，妈妈的话怎么可能会错。这话在乔宛合一路成长的过程中给了她一种迷之自信。

　　时东升放声大笑。

　　秘书处听到从董事长办公室传出来的笑声，对看了一眼，已经见惯不怪。

　　笑着笑着再一想，好像也没说错。

　　听话倒是真的，反正从小到大，大人不让她做的事她碰都不碰一下，比如不准留宿异性同学家里，晚上九点半之前一定要回家，大学之前不准早恋等等。

　　可爱么，勉勉强强也算吧。

　　时东升能跟周瑾从之前的势如水火，到如今跟她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直至最终接受周瑾成为他父亲的全职看护，这其中乔宛合功不可没。

　　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被人喜欢，又好像生来就知道该怎么做人家的妹妹。

　　会撒娇，嘴巴甜，性格又活泼。

　　时东升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看着看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再追究那个“朋友”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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