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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华］
顾楠升话音刚落，几个人的心狠狠一沉。
“靠…不会又来一个吧？”惟肖低头抹了把脸。
居然真的不是意外。
温泽只觉得喉咙发紧，拧开水瓶，一口气灌了大半瓶下去。
秦筝皱着眉头，用力咽了口口水，他的身前，吴静抿了抿嘴唇，隔着顾楠升，和惟妙悄悄对视一眼。
这整件事，仿佛一环套着一环，变得越来越复杂。
除了陆予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顾楠升的情绪已近乎崩溃，一张小脸变得惨白，双目无神地看着虚空一处。
温泽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仅仅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此刻浑身上下，正散发出濒死的颓败气息。
陆予珩看起来异常淡定，轻捻着细长的指尖，问道，“她有没有形容那个东西长什么样子？”
顾楠升非常慢地眨了下眼睛，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呆楞地看向他，“她说…是一双眼睛。她一踏进车厢，就看到铁轨下面，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一双眼睛？
众人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顾楠升想起当时李思羽的表情，大太阳底下，浑身惊寒，“...那双眼睛很黑很黑，只有周围一圈薄薄的眼白。”
温泽想起昨晚看到的李思羽，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陆予珩挑眉，“只看到一双眼睛？”
“不是，”顾楠升说，“那下面连着一对肩膀，很白很瘦，她说像是个小孩子。那小孩子就趴在她和李宛如两个位置的中间，一动不动。”
小孩子？
温泽和陆予珩对视一眼，低头掏出手机，开始搜索镜湖游乐场那里，是否还发生过别的事故。惟肖看到他的动作，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大家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手中的饮料被热气挟裹，瓶身凝结出水珠，不断往下流淌，打湿了脚下的水泥地。
仿佛凝固的空气中，顾楠升低着头，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李宛如死了，现在李思羽也死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
语气中流露出令人窒息的绝望，正如她在网上的那条留言。
温泽抬头看向她，终于明白了她刚才那一系列古怪的举动。
李思羽的死是一部分，但更多的，应该是她害怕这种带着诅咒的梦魇，最终，也会实现到自己头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一脸警觉地扭头看向陆予珩，就见这家伙很轻很轻地勾了下唇角。
硬是将一声呼之欲出的嗤笑给忍了回去。
温泽松了口气，陆予珩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向他，扬眉表达困惑。
温泽朝他欣慰地笑笑。
陆予珩，“......”
吴静被顾楠升的想象力惊呆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顾楠升眼眶通红地看着他，“我看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惟肖放下手机，“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以前也看过一部电影，讲的就是一群人，他们……哎哟！你踩我干嘛？”他说到一半，突然抱着脚喊道。
惟妙直接把金鸡独立的哥哥推到了草丛里。
温泽笑容和煦地看着顾楠升，“兄妹打闹，正常的，正常的。”
自从李思羽死后，顾楠升每分每秒都活在恐惧当中，生怕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这种时刻担惊受怕的日子，不仅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更会摧毁一个人的信念。
昨天，她去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已经准备好随时结束自己的生命。
“姐姐，你想多了。”惟妙心里打鼓，脸上还是笑着说道。
“是吗？”顾楠升明显不太相信她的话，扭头看向温泽。
温泽其实也拿不准，但这种情况下，只能说，“你放心，不会的。”
话音刚落，顾楠升顿时潸然泪下。
她又哭又笑，抬起头，任凭刺眼的阳光照进眼睛，努力睁大双眼，喃喃自语，“真的不会吗？真的不会轮到我？”
一群人沉默地看着她陷入疯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和顾楠升留了电话，他们开车离开大学城。
“这姑娘真是太会钻牛角尖了。”吴静在电话那头说道。
“不会出事吧？”惟妙担心地问。
“我们刚才不是和她说了不会有事的吗？过几天就好了。”惟肖嚼着温泽递到嘴边的零食，无所谓地说道。
令人惊奇的是，他旁边的秦筝也抓着一包零食，正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嚼着。
电话那头传来惟妙的声音，“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草履虫？”
草履虫，“……”
“李思羽的死，应该和这几个女生没有直接关系，游乐场的意外，很可能是那个孩子导致的。”温泽看着陆予珩说道。
陆予珩从上车起就没说过话，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街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匀速行驶在郊区，他忽然问，“有没有查到什么？”
温泽一愣，“什么？”
“小孩，游乐园，事故。”
原来你看到了啊…温泽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车子驶上高架，他说道，“李宛如死后，那只恶灵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盯上了李思羽呢？”
“他会不会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李思羽？”惟肖分析道，“只不过没想到最后，两个人换了位置？”
“那他又何必害死李宛如？”秦筝在旁边冷冷道，“两个人只是换了个位置而已。”
“也对哦。”惟肖点点头。
车内陷入寂静，片刻过后，只听陆予珩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应该是在游乐园内进行无差别攻击。”
惟妙，“无差别攻击？所以它只是单纯地…想杀人？”
活人仇富，鬼仇喘气？
“哎，不对啊，”惟肖看了看秦筝，“你刚才不是说恶灵只能徘徊在死去的地方吗？”
秦筝咽下嘴里的零食，眼神有些颤动，“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只恶灵的怨念极其深重，而且已经死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所以不再受到禁锢。”
——也就是，厉鬼。但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有趣的知识又增加了。惟肖左手握拳，兴奋地在右掌心上锤了一下，“原来如此！”
秦筝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那地方肯定还发生过什么。”
温泽决定将思路捋一捋，他用手指敲击着惟肖的椅背，慢慢说道，“这只恶灵在镜湖游乐场内对人类进行无差别攻击，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最后跟着李思羽回了家，接连杀死了李思羽和她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他的脑中猛地闪过一道念头，仿佛一团凌乱不堪的线团突然松动，出现了一根贯穿始终的线头。
他想到了什么！
“停车。”温泽说道。
车子迅速驶离高架，停在路边的时候，轮胎发出一声刺耳的刮蹭声。
幸亏吴静反应及时，紧跟着一个急刹车，才没有撞上去。
温泽掏出手机给顾楠升打电话。
电话铃响了两声之后，被顾楠升接起，“喂？”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比之前还要了无生气，她仿佛处在一片非常空旷的地方，声音空渺遥远，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温泽按下免提，“是我，温泽，我想问你一件事。”
“李思羽在事故发生后，都做了什么？”
顾楠升沉默片刻，“那段时间，她就一直在自己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泽打断她，“抱歉，我是指，事故发生当时，她做了什么？”
“当时？”顾楠升一愣。
事故当时现场一片混乱，后排的乘客拼命哭喊，赵依依重伤昏迷，她和李思羽吓得魂不附体。
她只记得，当时大风刮在耳边，发出的呜咽声响就像是厉鬼在嚎哭，自己的脸上和左半边的大腿上，溅满了鲜血…而李思羽，她就坐在自己正前方，一直低着头。
后来，救护人员来了，她好像动了一下，从上衣的里侧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她打了个电话，我看到她打了个电话！”顾楠升在电话里尖叫。
惟肖和秦筝同时往后坐了一些，打开的车门外，吴静脸色一变。
一切都在印证自己的猜测，温泽抓着手机，不自觉地声音大了些，“和谁？她给谁打电话？”
“她、她好像是打给自己的男朋友。”顾楠升根据当时自己听到的，猜测道。
温泽深吸一口气，坐在旁边的陆予珩突然抬眸看向他。
“她男朋友怎么了？”顾楠升在电话里焦急地问，“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件事是不是她男朋友干的？所以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
她的声音尖锐，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拽住不松手。
狂风猎猎，疯狂撕扯她的裙摆，她坐在教学楼顶层的天台上，抓着手机，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知不知道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温泽问道。
顾楠升说，“她不怎么和我们聊她男朋友的，我记得好像姓钱…叫钱昊杰，对，钱昊杰！”
对了！他想的没错！
温泽刚想开口，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一颤。
陆予珩一双浓眉压在漆黑的眼上，扭头，用口型和惟肖说，“掉头。”
温泽看着他，终于察觉到了电话中不寻常的风声。
顾楠升已经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惟肖二话不说将车掉头，飞奔回蒙德大学，温泽继续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惟妙在另一辆车上拨打电话报警。
二十分钟后，他们和警方几乎同时赶到，看着两名特警将差点轻生的顾楠升从天台上带下来。
“在这里等我。”陆予珩偏头看了眼温泽，抬脚向警车走去。
不知道和警察说了什么，他们就看到警察点点头让到一边，陆予珩俯身，看向坐在警车后座的顾楠升。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温泽只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颚线。
他在和顾楠升说话。
片刻过后，陆予珩重新站直，和旁边两位警察点头示意，慢慢走了回来，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中，淡定地拉开车门，“她没事了。”
温泽跟着钻进车里，“你和她说什么了？”
陆予珩看起来有些疲惫，他并没有解答大家的困惑，坐进车后便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温泽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似乎变得比昨晚更加苍白。
一个小时后，一群人回到1801。
“要不要发短信通知楼里的其他人？”吴静拿着手机问。
“人越多越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们不也没有和我们分享查到的东西吗？”秦筝淡淡地说道。
一个上午不可能毫无收获，但是早上八点过后，群里就再也没有人说过话。
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在客厅内围成一圈，温泽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搜索，自己昨天晚上随手拿手机查到的信息。
陆予珩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顺手拉开餐桌边的一把椅子，将椅背翻转过来，远远地坐下。
温泽说，“那只恶灵一开始在游乐场进行无差别攻击，最后却跟着李思羽回了家，而李思羽又在现场给她男朋友打了个电话，她男朋友…”
他眼睛一亮，将电脑屏幕转向外面。
一群人将头凑过去，温泽用手指划出网页上一行极小的字。
那是一张照片下面的配文，照片上的男人约五十岁，男人名叫钱昊杰，是江城著名的房地产商。
“钱昊杰…这就是李思羽的男朋友？！”惟肖念着那行小字上的内容，惊讶道。
众人脸色一变，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才终于勉强将照片上那张男人的脸，同中介资料里那张恐怖的脸画上等号。
“镜湖游乐场那块地皮，正是由钱昊杰的公司开发并且建造的。”温泽看着他们，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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